18.第18章 凌霄殿的背影
天已大白，花小凌送別兩位姐妹，起身前往凌霄殿。
一路上都是趕往凌霄殿神仙，離逍遙結伴神器宮宮主千千重。
枯宗宗主枯尊，向來都是孤身行走，在風行子從凡間上天界之前，枯宗只有一名師宗，就是枯尊。和唯一的一名徒弟，梅花鹿。還未曾修得人形，就上了天界的梅花鹿，如果枯尊和他走在一起，不知情的都會以為是尊者帶著坐騎，而不會明白，那事實上不是坐騎，而是枯尊唯一的徒弟。
現在枯宗又多了一名弟子，風信子。
花小凌向枯尊行禮道：「小女向來仰慕老尊者心善，近日偶然聽聞老尊者多了一個得意弟子，在這裡向尊者說一句恭喜！」
枯尊：「花宮主過獎了，風信子頑皮淘氣，不知天高地厚，以後你若遇到了，還要多多開導開導她。」
「尊者真是越老越客氣了，風行子的修道天賦，為天界有史以來絕無僅有！將來，她若果不做天界第一女神，我輩也不敢以女神自居。老尊者要我開導她，我倒真是沒有這個能耐，還不知道她服不服尊者調教？」
「呵呵，這丫頭上得天來，我也只是見過一面，還來不及教導呢。今日又聽聞，她要去南天門瞎轉悠。」
「她剛入神仙界，便是看見什麼都會覺得有趣，讓她去見識見識吧！」
說話間，凌霄殿門大開，侍者宣諸神進殿，兩位就結束了對話，隨著諸神魚貫進入凌霄殿。
凌霄殿內，聖龍寶座——神仙界最高權力的象徵，其華貴處，其威嚴處，遠勝於人間帝王不知幾千萬倍。如此對比未免草率，人間和仙神界怎能相提並論？多少凡間九五之尊，窮其一國之力，也不能得道成仙。
那萬中無一的幸運者，偶然得了仙道，到了天界也是一無名小仙，再修仙十萬八千年，也未必能踏入凌霄寶殿，見得聖龍寶座上的仙帝一眼。
這一天，玉帝坐在聖龍寶座上，知道是自己坐在神界至高神位的時間已所剩無幾，他輕輕揣摩，已然明了眾仙神的心思，越發顯得疲憊。
他孤坐在華麗威嚴的聖龍寶座上，孤寂看著眾神，孤寂的神眼裡彷彿有無盡的嘆息。眾神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靜。
眾神在等一個心知肚明的結果。
炎某並沒有和眾神站在一起，他直直的認真的，站在玉帝聖龍座的左前側，一直麻木的，平靜的看著玉帝，等待了一萬年，今日，就站在結果面前。
玉帝眼裡彷彿沒有看見座前咄咄逼人的炎某，但卻得宣布自己即將黯然離去。這個結果對於玉帝來說並非本意。
說口是心非的話，做事與願違之事。
面對如此凄涼的結果，玉帝很疲憊很孤寂。
神仙當不同於凡人那般汲汲於名利，所以玉帝表現出非同凡人的平靜。無視他眼前最違心的存在。比如咄咄逼神的炎某，比如自己宣布退位，而後讓史書美其名曰禪讓。
神仙手段非凡，偽裝也應當不難。在神仙的世界里，偽裝這種難堪的小事，也許他根本就不存在。凡人往往揣測，神仙法力通天，做任何事應當都不難，豈料正因為神仙本事太高，做有些事比凡人更難。
炎某看著玉帝，目光平靜的穿過玉帝，注視著其身後的寶座，眼裡有些神仙不該有的生硬，沒有聖龍坐上的玉帝。做為神界第一的神，雖然還未曾坐上這個聖龍座，雖然玉帝也還未退位，但炎帝相信，一切皆是囊中之物。
炎某等玉帝退位等了一萬年沒有因為等待過於漫長，表現出一絲焦躁。
因為炎某非比凡人，是神。不是尋常的的神，他第一個悟通了，天界萬神榜神術譜排名第一的曠世神術——先天印。
聖龍座前眾神平靜的看著，座上的神和座前的神，看得久了，眼裡沒有了玉帝和炎某，只有即將到來的結果。
今日凌霄殿內，玉帝別無他法，只能交出這個結果。
玉帝從寶座上緩緩起身，先看了直直立於座前的炎某一眼，又看了兩側的眾仙一眼，緩緩道：
「本帝坐在這個位子上一晃數萬年，屁股早起老繭。諸位嘴上不說，心裡卻是早已厭煩。也罷也罷，朕就如那石壁上的畫，雖然百萬年過去了依然看得出畫來，但在諸君眼裡卻也是老畫了、舊畫了，諸君於座前看這麼多年寡人，早已厭煩了。」
話到此處，玉帝眼眉低垂，有數秒停頓，但見殿內眾神仙彷彿死了一般，不悲不喜，不言不語。
於是繼續道：「凡間羨慕吾仙輩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無視春秋四季歲月變換，恆古悠悠。故凡人窮其一生，千金散盡，只為修仙。寡人近卻來越發懷念凡間的湖光山色，想來是寡人神仙做的太久，動了凡心。今日了卻諸位意願，禪位於炎帝。」
一直未動的炎某，聽聞此言，上前一步，對玉帝拱手一揖：「微神遵旨。」
眾神見證了玉帝所受最後一個神禮，最不恭敬的一個神禮。
炎帝表情很像是要東西，似乎說的不是遵旨，是拿來二字。
座前立馬有神響應：「玉帝英明啊——，炎帝神力無邊，確實是繼位的最佳神選，炎帝的大神通先天印，實乃我神界繼往開來的榮耀，神印之威浩浩蕩蕩，猶如九天銀河濤濤星浪，吾細細觀之，隱隱有改天換地之像。」
只見出列說話者，臉大如盆，皮白如玉，通體體滾圓，正是神界巡查司之首張元幣，神號「鬼哭神嚎張神巡」。
一時之間，眾神附和連連：
「玉帝英明，炎帝威武」
「炎帝法力無邊。」
「炎帝萬萬歲！」
「小神忠於炎帝！」
殿內眾神默然分界，一半不為形式所動，沉默站立在原地，彷彿於己無關。
神界歷來法則謹嚴，眾神依律而行，並不藐視也不看重神權帝威；但有些神仙不這麼想，在這些神仙看來，有神界律典還遠遠不夠，如果再得神界新帝恩寵，會更好，所以紛紛向前，爭先向前對炎帝示好示忠誠。
眾神無腦忙於大表衷心之時，玉帝凌然起身，背對龍座面朝諸神，「呀——」地一聲，張開龍口，龍嘯震天而起，嘯聲於凌霄殿內散開，殿內離得近的諸神嚇得戰戰兢兢，面如土色。
只見鬼哭神嚎張神巡，大臉貼地，雙手捂耳，屁股撅得老高。炎帝靜靜看著玉帝，眉頭輕輕皺起，並無多餘動作。
玉帝龍嘯聲激起一束金光，金光先籠罩玉帝周身，而後飛旋暴漲，穿過凌霄寶殿，直上九天，神界萬物似乎有感，九天之內碎雲全部散去，換出萬里晴空。
碧空中陡然生出片片紅花，紅花、環繞著玉帝激起的金光裊裊舞動，神界的眾多參天古樹，奇花異草，散發出陣陣異香，香味五彩繽紛，竟然都遠遠奔著玉帝金光而去。
神界的奇珍異禽更是昂頭望天，引頸高歌，鳴聲高亢，遙遙與玉帝嘯聲相呼應。神界光景真非凡人能見，也非凡人能想。
鬼哭神嚎張神巡伏地一晌，陡然醒悟，有損神威，昂首抬眉張望，見玉帝只是金光萬丈，並無危險，再眼珠一轉，見離玉帝最近的炎帝神態自若，寶相莊嚴，推斷並無危險，怕炎帝日後降罪，於是連忙扭動胖腰從地上爬了起來。
其餘因表功而受驚嚇的眾神見炎帝平靜模樣，也稍稍鎮靜了下來。
而眾神之中，越是靠前越是驚慌，離得遠的越發平靜。一襲青衣飄飄的劍仙瀟湘雨，斜斜靠於神殿角落最暗的龍柱之上，青色髮絲被震得在身後輕輕飄起，但卻雙目低垂，似睡非睡，臉上全無驚慌之色。
逍遙仙宮離逍遙，居然還和著玉帝金嘯聲，輕撫洞簫，玉手收放之間，頗顯陶醉。
機關神千千重，早已打起了呼嚕。
神器宮宮主朝夕，閉目養神。
還有諸多神態淡定的各路大神，也大多離聖龍寶座太遠，平日里也沒有仙神過於關注，當下也是平靜如常。
當然，離聖龍寶座最近的炎帝也很平靜，平靜的臉上毫無表情，嘴角卻慢慢透出透出絲絲笑意。
只見玉帝止了龍嘯，對著炎帝輕揮右臂，萬丈金光皆瞬間凝成一條金龍，金龍張牙舞爪直奔炎帝而去。
「捆仙繩！」
「玉帝使出了捆仙繩」
捆仙繩，天帝專屬寶物。神仙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捆仙繩。
有道是，捆仙繩一出，神仙不能逍遙。
自盤古開天地始，捆仙繩便是歷代天帝降服眾神，維護神界法典尊嚴的法寶。
在萬神榜法器譜上排名第一！甚至有人妄下定論，就算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旦手握捆仙繩，都可以號令神仙！！
炎帝看著捆仙繩向著自己飛來，金光耀眼，揮動龍爪，張著龍口，龍口內龍珠七彩閃耀。
他終於忍不住笑了，他邊笑邊伸出右手，向著捆仙繩化成的金龍口內，輕輕一抓。
這一抓，非同尋常，殿內眾神，連同玉帝再內，都彷彿感覺炎帝的手撓過了自己的心臟，心內微微一緊。
張牙舞爪的捆仙繩，經炎帝這一抓，即刻現出了原形，原來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龍紋鞭，炎帝手內抓住的正是鞭子的一頭。巧的是，也正好是一顆圓圓的龍珠，龍珠通體七彩閃耀，肉眼不敢直視。
「炎帝萬萬歲！」
「炎帝威武」
「炎帝萬萬萬萬歲！」
聖龍座前的眾神在鬼哭神嚎張神巡的帶領下，又是一陣馬屁喧天。
聖龍宮首座聖龍尊者，盯著炎帝手裡捆仙繩，眼裡又是驚訝又是疑惑，一時半會忘了迴避，只見其高高隆起的龍額，微微冒汗，龍筋暴起，呼吸急促。
雪花凌神見狀忙施以援手，纖纖玉手輕輕一彈，一朵冰花，慢慢融入龍尊者額頭，尊者漸漸回復平靜，向著雪花凌神花小凌微微頷首致謝，花小凌微微頷首回禮。
炎帝收了捆仙繩，慢慢走向聖龍寶座。
玉帝慢慢走出天庭，留給凌霄殿一道背影。
眾神在玉帝背影離開凌霄殿的那一剎那，彷彿看出玉帝背影，已然退去帝威，和眾神仙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神的背影。
抑或有天神認為，玉帝的背影本來就和諸神一般，之所以幾萬年以來，眾神在這個背影里看見了無可比擬的帝威，並不玉帝後背的錯，是諸神神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