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
杜秀青點了點頭,說:“周老師看問題就是高瞻遠矚,我們身在這個局中,往往會迷失了方向感,找不到問題的要害點,您這麽一提醒,還真是豁然開朗。大雲啊,我覺得這個可以好好來寫寫,爭取明年開年後拿給周老師和馮部長看看,再請兩位指導指導。”
“嗯,是值得好好寫寫。回去我就著手準備這個事情,到時候還要再麻煩周老師和馮部長幫我修改修改參謀參謀。”朱大雲說。
“這個自然好說。你先把相關方麵的資料好好整理一下,資料要收集得全麵細致,下手的時候才能不偏不倚。這是關係到餘河整體改革的一個報道,建議采訪一下餘河縣的兩位當家人。”周錫煌說。
“是,這個一定要對兩位當家人進行一個專訪,然後融合到文章裏來。”杜秀青說。
朱大雲不停地點著頭,感覺自己肩上的壓力好大。這樣的文章往往是最不好寫的,要寫出深度,還要寫得細膩,要兼顧基層,還要不忘領導,縱橫交錯,不好把握。他現在心裏是一點底都沒有,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寫得滿意。
唉,當了個小領導,也還是逃脫不了寫稿子的命運。朱大雲在心裏歎氣。當年鄧年榮對他說的話還有在耳邊:來宣傳部的,都是借著會寫稿的名義進來,然後想盡量擺脫寫稿的命運,有幾個人願意一輩子呆在這裏寫稿子,為他人做嫁衣裳?
這樣想的時候,朱大雲就覺得自己這個副部長當得其實也就是這麽回事,依然還是要寫稿,依然擺脫不了這個宿命。
飯後,把禮品和紅包一一送到相關人員的手中,杜秀青決定立馬返回縣城。
可沒想到,他們從古南日報的大樓裏出來後,天空居然飄飄灑灑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真是邪氣了。
“得立刻往回開,不然大雪封路了,我們就回不去了。”杜秀青說。
她彎腰第一個鑽進了車裏,朱大雲緊跟著和她一起坐在後排,夏文樺坐在副駕的位置。
看著眼前的情況,司機顯然有點為難,可是部長發話了,他隻好勉強開回去。
城裏的路還好,因為車多人也多,路上的雪很快就化了,沒有形成什麽積雪。可是出城後,路麵的積雪就多了起來,而且大雪真的是越下越大了。
司機小夏不敢把車開得太快,路麵有些打滑,他得為這一車人的安全著想。
可是照這個速度開下去,估計天黑也開不回縣城。到時候就真的被大雪困在路上了,那就更慘了。
想到這兒,小夏又把車速提了起來,兩手抓緊方向盤,眼睛緊緊地看著前麵。
很快到了一座大橋上,橋麵似乎有人剛剛清掃過,積雪被鏟到了一邊,路麵比較幹淨。
小夏一踩油門加速往前,想快點開過這座橋。
行駛到橋中央的時候,突然車子的方向盤失去了控製,迅速地朝大橋的邊上滑了出去。車內的人被甩得搖搖晃晃,夏文樺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尖叫!杜秀青被甩得貼在了朱大雲的身上,看到車窗外的江麵,她內心也不由得發冷,不可控製地喊出了聲……
小夏反應及時,腳底猛踩刹車,隻聽得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車子在原地打了幾個旋轉後,碰掉了大橋邊上的護欄,終於停了下來。
坐在車上的人都隨著車子的旋轉搖擺著嚇得魂不附體。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杜秀青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緊緊地抓了朱大雲的手!而且是十指相扣!
驚魂未定的杜秀青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想把手從朱大雲的手裏抽出來,可是卻被朱大雲緊緊地攥在了掌心裏。她能感覺到他的掌心也有了微微的汗濕,那麽用力,幾乎把她的手都要抓痛了!
她不知道那一刻是自己抓住他的手,還是他抓住她的手,總之這樣的十指緊扣,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鏈接!
杜秀青看了看朱大雲,發現他的臉上似乎還比較淡定,沒有驚慌失措,相比之下,她作為一個女人,當時的那聲尖叫把她心底的恐慌展露無遺。
司機下車了,他查看了一下車子,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個乖乖,車子的右側前輪已經有一半懸空了,再過去一點點,整個車子就得掉進江裏,那麽他們四個人不被淹死也得被凍死!車子的前麵也被撞得凹了進去。
宣傳部一個常委部長,一個副部長,一個報道組長都坐在上麵,真要掉下去了,餘河縣委這個年就沒法過了……
司機向朱大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從左側下車來看看。
朱大雲看了看杜秀青,左手拍了拍她的手,似乎要是給她安慰,然後才鬆開了那隻緊緊攥著她的右手,慢慢地下車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朱大雲也驚呆了,這他瑪的也太懸了!
今天出門一定是忘了看黃曆,或許這個日子就是不該出門,諸事不宜吧!朱大雲想。
朱大雲向杜秀青和夏文樺招了招手,示意她們都下車。
兩個女人看到車子差點進江裏了,不由得又是一聲冷叫!這也太可怕了吧!冰天雪地裏,這麽驚險刺激的場麵,讓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些戚戚然。
等她們都下來了,司機穩了穩情緒,重新上車,把車子倒回來,朱大雲在下麵看著都替他捏把汗,深怕他一個不小心踩錯了,把車開江裏去了。
好在小夏是個老司機,穩穩地把車子倒回來了,大家重新上車,落座後,杜秀青依舊有些驚魂未定,心還在突突突突地跳著。
重新上路,小夏再也不敢開快車了,而是小心翼翼地開著。
朱大雲和杜秀青依舊坐在後麵。上車後不久,朱大雲再次悄悄地握住了杜秀青的手,這次不是十指緊扣,而是完全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
杜秀青沒有抗拒,就那麽讓他捏著,接受著他傳遞過來的力量和溫暖。
分開八年多,這是他們唯一一次的肌膚接觸。
曾經的那種美好似乎又回到了杜秀青的眼前:餘河邊的漫步,朱大雲就總是這樣,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兩人相依著一起慢慢走著,沒有時間的概念,沒有終點的概念,走到哪兒,累了,相依相偎地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餘河的落日,看著河麵波光粼粼的金色,遠處的黛色山巒,村莊裏的嫋嫋炊煙……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生活多麽單純多麽幸福,生活中沒有任何的雜念,沒有任何的虛幻,踏踏實實,工作和愛情,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看看分開八年後自己經曆的這些事情,杜秀青覺得仿佛隔了幾個世紀一樣,那麽漫長,糾結和不安,心痛和心碎,總是伴隨著她,讓她在深夜裏暗自流淚,暗自傷悲……
現在,被朱大雲這麽緊緊地攥著手,她的心感覺到身邊這個被自己拋棄的男人,其實內心深處一直也還存留自己的位置,隻是這份愛長久地被他的恨覆蓋了,而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這份愛還是那麽情不自禁地跳了出來,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一絲的造作,那麽自然,那麽熟悉……
一路上,大家似乎都心有餘悸,車裏的氣氛很壓抑。小夏為了調節氣氛,開啟了音樂。是鋼琴曲,杜秀青最愛聽的《水邊的阿狄麗娜》,敲擊著心靈的音符伴著流水的聲音緩緩傾瀉,一瞬間就把杜秀青帶回到了師範的校園裏,夾竹桃下的晨讀,朱大雲冷不丁從背後的襲擊,一幕幕溫馨的記憶,在她腦海裏回放。她索性閉上眼睛,假裝睡去,讓自己全身心沉入了美麗的記憶裏……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被他攥得更緊了,他的身子似乎也不由得往她這邊靠了靠,離她更近,他們相握的兩隻手,被他藏在了他的大衣服下麵。
朱大雲偷偷地側過頭,看了看身邊的女人,看到她閉著雙眼,似乎是已經睡了。她的臉上有一些疲憊,剛才的恐懼似乎還沒有完全散去,看著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他的手不由得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
剛才的那場生死劫,他在車子被甩的那一瞬間就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車上還有其他人,他一定會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告訴她,不要害怕,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
他知道她的脆弱和膽小,她怕黑,怕閃電,怕蛇,甚至怕癩蛤蟆。
相依相守的三年裏,他時刻都在嗬護著她,保護著他,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要保護她一輩子,要嗬護她一輩子……
可是他沒有想到,女人脆弱和膽小的後麵,蘊藏著那麽大的一顆心,毅然決然地拋棄了他,流放了他們的愛情,把他打入了感情的冷宮裏,讓他幾乎一蹶不振。這份傷痛,八年後依然存在,可是,剛才碰到這樣的險情,他卻那麽情不自禁,沒有絲毫猶豫地抓住了她的手,他自己都無法否認,其實,內心對她的那份愛,一直存在,隻是因為傷痛的心,自己用恨掩蓋了它……
沒有愛就沒有恨,正是因為愛得深沉,才會恨得入骨。心,其實是個沒有刻度的容器。它能小,如針孔般微細,能大,如天如地般廣闊。對待愛,它往往就是自私的,容不得一點沙粒,就如針孔般微細,一粒沙就能把它堵死。朱大雲覺得他的心在對待和她的這份愛上,就是一直被沙粒堵死了的那個針眼,無法釋懷,無法解脫,無法穿越,以至於折磨了他八年。直到跨上了副部長的職位,他終於明白她內心還有自己的位置,為此釋然了很多,能坦然接受和麵對她,但是,要做到能如天地般廣闊,真正對她無愛也無恨,他覺得自己還需要好好修煉。
原本三個小時的車程,回來的時候卻開了將近五個小時。
進入餘河境內的時候,杜秀青睜開了眼睛。她想伸展一下胳膊,慢慢地把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