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阿羅
平安醫院內，某處潔白的病房內，剛剛跟李常分別的楊晴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拿著一把小刀削著蘋果，微笑著看著病床上小男孩，小男孩看上去隻有五、六歲大，努力睜著一雙大大童真的眼睛看著楊晴。
小男孩身體看上去顯得不是很好，臉上蒼白無色，腰下墊實著的一床被褥支撐著小男孩的身體你，讓他不至於久躺，頭上帶了一頂藍色的帽子，帽子邊角沒有完全遮蓋住，隱約可以看到一絲反光，這小男孩竟是一個光頭。
“姐姐，院子裏的蘭花開了麽？”小男孩有氣無力的對楊晴問道，顯得很虛弱，明明已經休息了一上午了，才醒來沒多久感覺自己上眼皮已經變得越來越重了。
“開了啊，怎麽了？阿羅想看蘭花了麽？那阿羅可得快快好起來哦，院子裏的蘭花，開的可豔麗了。”楊晴將削下的蘋果皮扔進一邊的垃圾簍裏，將手中的蘋果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蘋果肉，從雜物盒裏拿出一根木簽，插進一塊果肉，遞進小男孩的嘴巴裏。
“恩，阿羅好想看蘭花啊，可是我這個房間窗外看不到蘭花，醫生叔叔現在也不準阿羅出去了。”
“姐姐，阿羅是不是很聽話啊，阿羅是個乖孩子吧，醫生叔叔不讓阿羅出去，阿羅就不出去。”小男孩虛弱的笑道，對楊晴露出了個大大的微笑，讓楊晴的心有些微微發疼。
“是的，阿羅最乖了，阿羅是姐姐看到過最乖的小孩了，阿羅，等你好了，姐姐陪你出去看蘭花好不。”楊晴看著小男孩那雙渴望著得到表揚肯定的大眼睛，伸手輕輕撫摸著小男孩的額頭。
“不隻是在醫院院子裏看蘭花，姐姐可是知道在X市有片蘭花的花海哦，每年這個時候，蘭花海整片花海都盛開了，開了可好了，整片整片的全是藍色，漂亮極了。”楊晴微微笑道。
“恩。”小男孩用力點了點頭，這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耗盡了小男孩所有的力氣，楊晴看著小男孩上眼皮開始垂下。
“阿羅累了麽？那姐姐把削好的果肉給你放桌上了啊，等阿羅醒來後，記得吃哦。”
“阿羅你好好休息，姐姐下次再來看你啊。”楊晴看到小男孩疲憊的模樣，走上前去，一隻手將小男孩虛扶著，另一隻手將小男孩後背靠著的被褥拿了出來，當楊晴扶著小男孩身體的時候，手心傳來那仿佛輕如薄紙般的重量，讓楊晴內心忍不住顫了顫，小男孩已經虛弱成到這個地步了麽？
“阿羅已經是個乖孩子了，為什麽，爸爸，你還不回來看阿羅。”當楊晴細心將小男孩的被子邊邊角角都蓋好後，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隱約聽到小男孩的聲音，楊晴以為小男孩又醒過來了，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轉頭看去，卻看到小男孩雙眼早已緊閉。
他已經睡著了。
“阿羅。”楊晴看著即便在睡夢中還在不住說夢話的小男孩，呢喃道。
“楊小姐，真是麻煩你了，每周都會抽出時間來看阿羅。”
“楊小姐你不知道，阿羅這孩子害羞不好意思說，阿羅他可喜歡你了，每到周三見你的時候，他都很開心，每次你走後，阿羅都要跟我談起楊小姐你。”病房外，一名三十五六歲的少婦提著一桶鋼化保溫盒向病房走來，當看到剛剛從病房內出來的楊晴，少婦滿臉感激道。
“唐姐，不要這樣說，不麻煩的，阿羅這麽乖，其實我也很喜歡阿羅的，我第一次來醫院做誌願者能跟阿羅遇到，其實也是我和阿羅之間的緣分呢。”楊晴笑道。
“楊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也不知道將來哪個小夥子能有幸娶到楊小姐啊。”唐姐笑道。
“對了，唐姐，有件事，我可以冒昧問下麽？”楊晴想起剛剛小羅在睡夢中的夢話，猶豫了下，還是提了出來。
“怎麽了？”唐姐疑惑道。
“是這樣的，剛剛小羅睡著了後，我聽到了他好像在說夢話，小羅他好像是在喊爸爸，我來這裏這麽多次，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小羅的爸爸，他？”楊晴輕聲道。
“不好意思，唐姐，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當做我沒問。”楊晴注意到當自己提起阿羅爸爸的時候，唐姐的臉色忽然變得低沉了起來，連忙擺手道。
“不妨事的，楊小姐對我家阿羅這麽好，有些事知道，其實也是不妨事的。”
“阿羅，他爸，已經……不在了。”唐姐臉上露出一絲哀愁，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對楊晴強顏歡笑道。
“啊？我不知道的，對不起，唐姐，又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楊晴抱歉的看著唐姐，楊晴看著唐姐眼中遮不住的哀傷，暗罵自己嘴巴怎麽這麽快，心理怎麽都藏不住話啊，又提起唐姐的傷心事了。
“不妨事的，其實，我也知道小羅他……很想他的父親，可是，楊小姐，你也看到了，阿羅他的身體已經這樣了，我怕他經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我一直都瞞著他，阿羅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阿羅他很懂事，第一次問我，爸爸在哪的時候，當看到我情緒不對後，之後就再沒跟我提起過他爸爸，但是，我又怎麽不知道他很想父親的事情呢，每次在睡熟後，小羅都在念叨著他的爸爸，這個傻孩子。”唐姐通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著房內陷入睡熟的小男孩，微微笑道，笑容中藏著一絲苦澀。
“楊小姐，有個事情，我能不能求求你。”唐姐又看了一眼旁邊滿臉後悔神色的楊晴，輕聲道。
“什麽事？唐姐，您說。”楊晴問道。
“我想拜托楊小姐你，最近，能不能來這裏，多陪陪小羅啊，小羅他……時間不多了。”唐姐在說道最後的時候，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什麽！小羅他！唐姐？”楊晴聽到唐姐的話，震驚的看著對方，看著唐姐臉上的悲痛欲絕，楊晴轉頭看向病床內的小男孩，心中有些發堵。
楊晴來這家醫院做誌願者也有一年多了，小男孩阿羅是她第一名照顧的對象，即便當初誌願數據配對時，負責分配誌願的醫生有提醒過自己，自己配對的這個病人病情不太樂觀，但是楊晴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早、這麽突然。
“他……還那麽小。”楊晴看著病床上的小男孩，心中有些難受、落空。
阿羅還這麽小，都還沒完全接觸過這個世界，他的人生還沒有展開，就要離開了麽，其實從小羅這幾個月來，越來越虛弱的身體、時不時就昏睡的情況，楊晴已經發現小羅的病情很不妙了，對這一刻已經隱隱有所察覺，但是，真到這一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楊晴發現自己還是沒法接受。
“我明白了，這段時間，沒課的時候，我都會過來的。”楊晴點了點頭。
“那真是太謝謝你，楊小姐，謝謝你對小羅所作的這一切。”唐姐向楊晴鞠了一躬，楊晴連忙躲開了。
“哎呀，唐姐，你這是幹什麽啊，不要這樣，這是我應該做的。”楊晴上前扶起唐姐，急聲道。
“那就這麽說定了，今天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過來。”楊晴最後看了一眼病房內的小男孩，對唐姐說道。
“麻煩你了，楊小姐。”唐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