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英雄與佳人,亂世與選擇
劉向羽總是雷厲風行,這時,已準備與凌千行、任小游、秀雪、秀花踏下風月樓的第五樓。
呂輕衣忽然又挽留道:「劉少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但是輕衣仍想與你單獨談一談,不知可否?」
凌千行、秀雪、秀花都停下怔住了,好奇的瞧著劉向羽,而劉向羽卻在瞅著任小游,任小游瞪起了大眼睛,雙手插著腰肢。
「單獨談談?你們想幹嘛?」
任小游清純如瓷的臉頰帶著滿滿的不高興,威脅似的瞪著劉向羽,「你不會同意吧?」
劉向羽同意了,看了看任小游,又看了看秀雪秀花和凌千行,道:「你們先下去,我很快就去找你們。」
「你最好永遠別來找我們了,哼~」任小游似乎真的生氣了,仍然不肯走,凌千行只好將她拖走。
這裡是武林第一名樓風月樓的第五樓,樓閣中是一重又一重的輕紗帳幔,呂輕衣楚立在樓閣外的陽台上,一縷輕衣,身姿絕美。
劉向羽走過重重帳幔,終於緩緩走近呂輕衣,一身白衣的少年,手裡緊握著一柄白如月光的刀。
在這裡,可以聆聽得到樓下聲色犬馬,鶯歌夜舞,有極致的繁華;而憑欄遠眺,也可以望盡夜空上彩帶般的星雲和明月。
劉向羽輕輕走到呂輕衣身畔,兩人中間只隔著一張簡約長椅,長椅牽著藤蔓,如同一張鞦韆。
佳人,美景。劉向羽只覺得時光變得緩緩而行,猶如音樂。
但到底又是誰驚艷了誰的時光呢?
呂輕衣輕輕瞥了一眼劉向羽,微笑著道:「抱歉,輕衣方才好像讓任姑娘生氣了。」
劉向羽聳聳肩,回應道:「沒事,那丫頭就是這樣的性子……」一想到方才任小游生氣時俏麗的模樣,劉向羽便忍不住笑了,然後又認真起來,道:「不知,輕衣樓主單獨留下我,究竟有何事?」
「其實,劉少俠不必如此拘禮的。」
呂輕衣的聲音永遠是溫柔而淡雅的,猶如春天的輕風,夏日的溪水,秋季的落葉,冬前的清霜,讓人忍不住遵從她的話語。
「呃……」
劉向羽乾咳一聲,露出了一個略顯生澀的笑容,淡笑道:「那我,就叫你輕衣姑娘吧。」
呂輕衣螓首微點,忽然看向劉向羽手中的白刀,看了良久,然後認真問道:「劉少俠,不知,能不能讓輕衣目睹一下你的手中刀?」
她問得很認真。
劉向羽苦笑,心想,「既然你叫我不要拘禮,你又何必一口一個劉少俠的呢?」然後,劉向羽便將手中刀朝呂輕衣遞去。
當,劉向羽將自己的刀朝呂輕衣遞去的那一刻,就彷彿已將自己的生命遞給了這個女人。
甚至,這柄刀,比他的生命更為重要,曾在更為年少時,他便從那個如神明般的男人手中接過了這柄刀,從此,他便再也沒有讓這柄刀離開過自己,更沒有交給過任何人。
因為這柄刀,並不是用來讓別人觀賞的。
但現在,劉向羽卻將刀遞給了呂輕衣,或許是因為,劉向羽從見到呂輕衣的一刻起,便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
呂輕衣的美眸深處似乎又流露出了一種難以理解的蕩漾秋波,因為她知道這柄刀對於劉向羽的意義,所以神色凝重的接過了劉向羽手中的刀。
這是一柄白色的刀,刀柄和刀鞘都用雪白布條綁扯著。
呂輕衣慢慢拔刀出鞘,一柄瑩白耀眼的刀便慢慢映入了她美麗的瞳孔之中……
好神奇的一柄刀!刀鋒晶瑩耀眼,猶如千年冰雪,萬載寶玉,散發出振奮人心的光芒,似乎其中蘊含著某種不息不滅的生命與力量。
此刀一出鞘,就連漫天的繁星與明月都已黯然失色。
「果然是刀中之神,光明之刀!」
呂輕衣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柄刀,聲音終於不再平靜,喃喃說道:
「多年前,鑄劍天王意外得到了一塊天外神隕,然後他便用畢生心血鍛造出了一柄世上最強大的刀,傳說,這柄刀有開天闢地之威能,可平息世上一切紛爭。
最後,鑄劍天王將這柄刀交給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武林幾百年來最偉大的英雄,向天明!向天明是正義與光明的象徵,所以他將這柄刀命名為『光明』!二十年前,他就用這柄『光明』,顛覆了整個西域魔教,以一己一刀,斬殺了魔教教主玉羅剎!」
劉向羽靜靜的聽著呂輕衣說著向天明與光明之刀的故事,清秀的臉龐似乎已帶著說不出的驕傲與光輝。
「輕衣姑娘單獨留下我,就是想看一看『光明』?」
「輕衣現在見到了。」
呂輕衣收刀回鞘,將它還給了劉向羽,忽然又道:「我想你就是向天明的兒子,但是你練的刀法居然不是你父親的『刀向明月』,而是傅漸仇的『一刀斬神』!」
「輕衣樓主果然什麼事情都知道。」劉向羽點頭承認。
「『一刀斬神』乃必勝必殺,既不留給對手也不留給自己退路的,霸道之極的刀法,你不該擁有這樣的刀法,這很危險。」呂輕衣提醒劉向羽。
劉向羽的嘴角卻微微勾起淡笑,開口道:「如果沒有這樣的刀法,怎敢與黑馬為敵?」
劉向羽的這個笑容,似乎帶了一點邪邪的意味,讓呂輕衣彷彿想象到了當年橫行天下的殺神傅漸仇的影子。
傅漸仇是何許人也?那是一個輕輕一刀,可使乾坤變色的人,也是一個輕輕一笑,可讓千萬人膽寒的人。
而劉向羽,似乎還只是一個生澀的白衣少年。
呂輕衣輕輕吐出了口氣,與劉向羽楚立在風月樓第五樓的飛檐陽台上,眺望著江南夜色,不說話了。
風月樓,屹立在彩帶般的星雲下,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描繪繁華、夢幻、昳麗、驚艷的語言都不能完全描繪出此刻風月樓的繁華、夢幻、昳麗,它就像屹立在孩子天真的明眸與夢境之中。
火樹銀花的煙火漫天,五彩繽紛的燈籠飄蕩,琴箏之音傳來如仙樂,少女們身姿搖曳,豪傑們葡萄美酒夜光杯,都成了碧波湖中的倒影,楊柳岸邊的良辰,繁華了整個江南。
「輕衣姑娘,你是不是還想說些什麼?」劉向羽只好開口問道,而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的臉,她精緻無暇的五官輪廓,有讓人沉醉半世的寂靜。
「你看~」呂輕衣忽然朝欄杆外揮了揮衣袖,絕美傾城的容顏間露出了異樣的冷笑,啟唇道:「你看,整個風月樓,整個江南,玉樓金闕,山河繁榮……」
「我很想告訴你,這個世界很美好,但我不想對你說謊,因為這所有一切的繁華安定,都不過是亂世之前短暫的平靜罷了,如果有人側耳傾聽,便能清清楚楚的聽到無數的相師術士們,在夜觀星象后無奈的嘆息聲。」
「亂從何起?」劉向羽忍不住問。
呂輕衣的笑染上了些許無奈,沉吟著說:
「亂世將臨,人間破碎,二十年前,西域魔教被你父親一手覆滅,教主玉羅剎臨死前仰天長嘯,立下詛咒,『二十年後,天下必定群魔亂舞,魔教必將捲土重來,血洗中原,復仇雪恨』!
如今,二十年之期已近,天下已流言四起,都傳西域魔教,死灰復燃,已大有進犯中原的意向。而中原武林,九大門派獨霸一方,相互爭鬥,更有暗黑組織『黑馬』蠢蠢欲動,為禍江湖。
而朝堂之上,皇帝新基,政權不穩,帝國的一百八十萬軍隊大都掌握在護國將軍揚傲與各地藩王手中。
好一個內憂外患,亂世將至的跡象,而那些相師術士們在夜觀星象后,更道,不止亂世,江山易主,而是人間破碎,大禍臨頭,屆時,傳說中的魔界之門將會開啟,之後人間便真要群魔亂舞,仙神激蕩,淪為萬年廢墟!」
「這不過是胡言妄語,難道輕衣姑娘也相信傳說中的魔界之門真的存在?」
「我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魔,也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神,我只知道,亂世一定會來臨,到時,白骨如山,血流成海。」
劉向羽只好聳了聳肩,道:「輕衣姑娘將這些事告訴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我想讓你離開,離開江湖,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呂輕衣凝望著劉向羽,「天下遲早大亂,你為什麼不趁現在陷得不深,早早地退出,做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不是也挺好么?」
呂輕衣凝望著劉向羽,而劉向羽卻在凝望著他的刀,目光如鐵一般的堅定,然後他回答道:「我始終認為,我的刀雖非天下無敵,但人間應當長存正義,有些人,只做他應該做的,如果未來,真的有你所說的亂世,我會等著。」
這時的劉向羽,呂輕衣看到的已不再是傅漸仇的影子,而是向天明的影子,傅漸仇是一個如魔鬼般可怕的人,而向天明,則是最近接神明的人,所以劉向羽,難道真的就是神明與魔鬼、殺神與英雄的結合體?
劉向羽凝望著他的刀,誰也不知道是他的刀給了他希望與信心,還是他賦予了他的刀力量與光輝。
或許,當他的刀一出鞘,便真的可以所向睥睨,如同當年他父親一樣,殺盡天下宵小,踏碎世間梟雄邪惡。
呂輕衣又輕輕嘆了口氣,此刻她知道了,一個註定要成就傳奇的男人,從來不會被任何語言所擊退。
「該說的輕衣都說了,劉少俠卻已作出了自己的選擇,從今往後,你便要與強大邪惡的黑馬為敵,擺在你前面的,將會是無數的艱難險阻,可如果你註定要成為傳奇的話,輕衣現在又何必阻止你呢?只希望,將來無論如何,劉少俠不要忘記今夜對輕衣所說的話~」
劉向羽伸了伸懶腰,點頭道:「所以我現在,要去峨眉山,找出那個隱藏在峨眉派當中的『黑馬』姦細。」
「祝你好運~」
這時呂輕衣對劉向羽露出了一個動人的笑容,這炫目而動人的美人一笑,似乎已是告別的意思,所以劉向羽便用沒有握刀的右手,朝呂輕衣作出了一個告辭的手勢,也露出了一個炫目而燦爛的笑容,一邊離開一邊笑道:
「好運也好,厄運也罷,有些人,只做他應該做的,輕衣樓主,不,輕衣姑娘,後會有期。」
劉向羽走下了風月樓,而樓下,凌千行、秀雪、秀花,都在等著他,還在生著悶氣的任大小姐當然也在。
高樓上,呂輕衣靜默的望著劉向羽一行人走出風月樓,漸行漸遠,最後淹沒在江南夜色之中,而他們的背影輪廓,有一種深入人心的魅力。
呂輕衣又咬了咬自己的唇,雪白的皓齒,淡粉色的唇瓣,精緻靜寂的嘴角。
對於天下人,對於劉向羽,呂輕衣這三個字代表了全天下最神秘最美麗最聰明的女人,僅此而已。
而劉向羽這三個字,對於呂輕衣來說,卻一點兒也不陌生,因為從她記事起,劉向羽這三個字便已是與她的生命息息相關的。
今夜,他們相遇。她似乎,不再恐懼、厭惡這命運。
只是,他似乎已經找到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她看得出,他愛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