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圓曆1509年,西海。
伏爾斯王國首都伊爾庫茨克一如既往地繁華,來來往往的客商絡繹不絕。
傍晚時分的貨運碼頭是一天裏麵最忙碌的時間,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裏交匯。
碼頭上到處是大聲喧嘩的水手在侃侃而談著些粗鄙的話語,言語之間能讓久經床笫之事的夫人羞紅了臉,掩麵而逃。
粗手粗腳的碼頭工人和喋喋不休催促工人的商人顯然又是另一種場麵了。
碼頭工人是這座城市裏麵最下層的人物,他們每天基本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得到的報酬卻不足以養活一個三口之家。
就算是在碼頭上,他們也是任人差遣的那一批,一個最下等的水手就可以肆意辱罵他們。可以說如果不是為了生存,誰會來幹這種低賤的職業呢?
傍晚來這裏催促的商人基本都不是什麽做大生意的,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稱呼——投機商。
從外地趕來的貨船遠赴重洋大海,有些堆積的貨物沒有及時賣出去,就會造成很大的損失。
而這些投機商就是來撿這樣的便宜的,他們把馬上就要爛掉的水果和一些質量下乘的家用品以非常低廉的價格收在手裏。
然後再運到商鋪裏的地下室裏麵,隻需要經過簡單的包裝,就可以輕易哄騙一些沒上過學的婦女。
這就是底層小商人的生存之道,不是他們不想賣好東西,而是那些質量上乘的貨物都是被一些大商會和貴族所壟斷了。
可是今天,一群穿著體麵的醫館老板出現在這裏,麵色焦急的等待著什麽,按理說平時的貨物交接都是由他這些體麵老爺的手下人來幹的。
奇怪的是過往的水手,碼頭工人卻沒有對此這樣的情形感到詫異。
而更奇怪的是,那些投機商居然不時的看向等候的人群,眼裏麵流露出滿滿的羨慕之情。
“今天怎麽這麽晚?不會是出什麽問題了吧?”一個身材五短的白胖老板焦急萬分。
“據說產地那邊今天下了暴雨,推遲一些是很正常的。”
“剛才又有些衛兵來這裏檢查,這些士兵越來越貪婪了。”
一群人在碼頭上議論紛紛。
突然,一艘飄著黑金商會黑底金色元寶旗幟的大型六桅商船向碼頭駛來。
碼頭上的商人紛紛熱鬧起來,簇擁著上前。
商船緩緩靠岸,早就等在碼頭邊的幾個水手中的一個殷勤的揮手示意放下纜繩,熟練的將纜繩整理清楚。
其他幾個後知後覺的水手也連忙上前解纜、帶纜和墊放碰墊,爭取能在體麵商人們麵前留個印象,就算是選做碼頭收貨的代理人,也比做水手強得多。
“媽的,這些人動作怎麽這麽慢,誰找來的。”
不過他們的願望注定會落空,因為這些體麵商人巴不得商船馬上就靠岸來,甚至有幾個還罵罵咧咧的。
誰知,幾個水手合夥挽樁,居然私下裏鬥狠,比起了氣力來。
一條纜繩因為被綁的太牢,一下子崩斷開,拋飛到海麵上,把正綁得起勁的幾個水手也帶下水去。
商船本來停靠得穩穩當當,因為這一根纜繩的斷裂,整艘船控製不住的往海麵上傾斜。
這時船上突然一個人影飛躍而出,直衝拋飛的纜繩而去,那人影在空中抓住纜繩,翻轉卸力之後落到海麵上腳尖一點,便帶著纜繩穩當的落在岸上。
他用力的拽著纜繩,終於成功的把纜繩挽在了另一個樁上。
“尼拉大爺,好威風!”
“簡直太厲害了!”
一群人尷尬的恭維著尼拉,而尼拉卻裝作一副不算什麽的樣子,向眾商戶揮了揮手。
其實啊,他的後背都汗濕了。
商船終於成功的靠岸。
皮埃爾在船上看著岸上享受被人恭維感覺的尼拉,不由得歎氣。
走私生意進行滿一年了,安德烈他們和湯姆賺的盆滿缽滿。期間雖然遇到些不長眼的小毛賊和海盜,也都被很輕易的擺平。
等醫館老板把偽裝成醫用酒精的貨物按份額領走後。
那些早就迫不及待的投機商便一窩蜂上來。
“尼拉大爺,您這次帶來了多少份葡萄磚啊?”
“尼拉大爺給我留些份額啊!”
暗處的皮埃爾也是一陣搖頭,尼拉明明是個年輕小夥子,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喜歡別人喊他大爺,真是奇怪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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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伊爾庫茨克街頭,卡爾·卡邦披著單衣,忍著寒風,提著大箱子在內城裏麵走著。
卡爾是個偽新教徒,現在伏爾斯王國能在內城活動的人,基本都是新教徒。
即便是不相信新教主義的公民,隻要他想在內城居住,那也不得不偽裝成新教徒。
而這一切,都是國王和他的情婦簡·安德姆斯的命令。
卡爾恨死了這所謂的新教主義,就是這該死的教條,害了他們一家人。
卡爾的父親是伏爾斯王國有名的葡萄酒商,經營著幾家葡萄酒廠。
卡爾幼年時,家裏非常有錢,母親賢良淑慧,一家人其樂融融。
就在一切都紅紅火火的時候,卡爾的父親不顧他的阻攔,準備擴大生產規模。
他把名下的幾家葡萄酒廠都抵押出去,又收購了兩家葡萄酒廠,還請來頂級的釀酒工程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新教主義的盛行早就顯現了端倪,隻是卡爾和父親都沒想到的是,危難總是突然而至。
先是簡·安德姆斯煽動婦女和一些不飲酒的男公民發起大規模的遊行。
接著是禁酒令法案的提出,家裏的工廠遭到支持法令者的襲擊。
再然後是首相沃倫·甘梅利爾·哈定的公開支持。
這條伏爾斯王國有史以來最愚蠢的法案——禁酒令,在極短的時間裏就這麽得到了內閣的大部分讚同票。
於是卡爾家中債台高築,從大富翁瞬間淪為底層貧民,他的父親也吞槍自殺。
卡爾作為家裏的長子,為了生計,不得不早早的外出謀生,以贍養母親和幾個弟弟妹妹。
夜晚的寒風不住呼嘯,方向變化無定,掀起了地上的灰塵和小石子,好像尖刺似的刮著卡爾的臉,叫他透不過氣來,說不出話來。
他低頭掩麵而走,在內城的燈火裏,身後的影子越拉越長。
當權者永遠隻看見自己的欲望,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卻不知他們的每一個無知的決定,背後有多少枯骨和新滋生的黑暗。
這些被黑暗淹沒的人就像是飛蛾一般弱小。
但黑暗,就是賜給飛蛾撲向火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