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鋒芒 第十章 目的
「好!」
「太子殿下駕到!四殿下駕到!七公主駕到!」兩種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太子姜允祈走過來,道:「皇祖母,是弦音太動人了吧,你竟一直不讓人家起來。」又轉過來對我說:「皇祖母被你的弦音和聲音感動了哦。」
我不敢抬頭,只見皇太后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輕聲說:「起吧。」
我這才站起身又與太子、七公主見禮。七公主姜允琪已經直接坐在了皇太後下首。我也不好再回坐,準備回原來的坐位上。
「你就是丁相的小女兒?」一個聲音問到。我心裡一掙,轉眼看去。
是他?不,不是他!卻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是我初識他時十七八歲的模樣,而現在臉上竟也掛著一抹那熟悉的笑容。我忽而想起與他的甜蜜回憶,忽而想起他的絕情無義,只是轉瞬之間,但心思卻巳百轉千回。心裡有個聲音一直提醒自己,不是他,不是他!
他臉上巳是疑色漸起,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你……你認識我?」
太子笑道:「四弟,你別嚇著她!」
他竟然是四皇子姜允霖,我一驚,慌忙拜下,遮掩道:「四殿下萬福,只聽說過四殿下,卻……卻不曾見過。」
「起吧。」他聲音中仍有探究,但終沒有再問。
我站起身,卻再不敢抬頭看他,默默的回到位置上,鬆開握緊的手,才感到一陣刺痛,原來指甲早巳將嵌進手掌。杜玉軒也早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紗簾已經放下。我終於可以無聲放肆的流淚。如蘭在一邊看到,只得無措的幫我擦淚,小聲問:「小姐這是怎麼了?」見我不說話,也不好繼續問,只得讓我慢慢發泄完。而外面又恢復了熱鬧的作詩場面。一層薄紗也終是將裡外隔成兩個世界。
心情終於平靜下來,如蘭幫我補了一層簿粉,輕輕嘆道:「我知道小姐的心思重,但卻不知為何。只是這樣傷身,小姐有些話若是覺得和我們說不方便,那就和三少爺說說吧。別憋在心裡。」
我沉默不語,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外面的詩會也已經接近尾聲,聽太后最終還是選定杜玉軒的詩為最佳,丁慕煙終是輸了。
但卻聽到四殿下姜允霖說道:「皇祖母,我卻覺是丁相家的小姐更勝一籌。」眾人皆呆了。太后的評定他竟然反對?
太后「哦」了一聲,問道:「為什麼呢?」
姜允霖微微一笑道:「太后不要誤會,我說的並非丁相的二小姐,而是五小姐。她在曲子填的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孫兒覺得更切題,更有意味。」
我搖搖頭,只覺得今日已經鋒芒太露,更不想因此得罪杜玉軒。於是隔簾出聲:「四殿下誤會了,此詩並非慕晴所作,而是慕晴無意在一本舊書上看到的,只是覺得應題,所以借來用的。」
皇太後點點頭:「既如此,那此次的詩魁就由杜府的玉軒丫頭得了。我還準備了禮物。」一抬手,有宮婢送上。是一塊玉石雕刻的月亮擺件。上刻一輪明月,下稱一片雲,玉質細膩,雕工精美,在燈下竟感覺那月發出螢螢之光,下面的雲也好似在涌動一般。
杜玉軒急忙步出紗簾謝恩,我也鬆了一口氣,今天巳是過界。
結束的時候,拜別太后,她似乎有話問我,卻終是沒有問出口。如蘭扶我出宮時,才發現在我獨自在紗簾后傷心時,又來了不少王孫公子,連三哥也在其中。我很慶幸他們大都來得比較晚,而我並未參與第二輪作詩,只是在最後由於四殿下的提示,才有不少人知道前面有這回事。
姜允霖,我在心裡慢慢的念著他的名字。雖然有一樣的樣貌,但立場身份已經完全改變了吧。
第十章目的
又下雨了。我無聊的躺在榻上,看著窗外晰晰瀝瀝的小雨,回想起三個月前那場詩會。回到家后,丁慕煙恨恨的對我說:「我的好五妹,你真是深藏不露呀,我以前可是太小瞧你了!」
我只淡淡地說:「二姐不是一直恨我不上進嗎?怎麼如今我奮發圖強了,你反而又不高興。」我心知躲不過,懶得解釋。要不是她安排人步步緊逼,我根本不會這麼引人注意。
那天回家路上,與三哥共乘一輛馬車。我怕他問,所以先和他調侃道:「我還說這一陣怎的不來找我,原來樂不思蜀?杜玉軒姐姐倒是很漂亮,只是……」我本想說她心裡計較很多,但一看三哥臉紅的樣子,就知他已經陷得深了。果然,他見我不再說話,慌起來,問:「只是什麼,怎麼不說了?」
我看他著急的樣子,不由一笑道:「其實,你喜歡就成了,她家也算與我們門當戶對,只是我看剛剛離開時七公主似乎也對你頗為上心,誰都沒理,單單拉你說了半天,卻不知爹爹會選誰?」
他正色道:「首先,你是我最看重的妹妹,你的想法,比爹爹的更重要;其次,七公主固然有她的想法,爹爹也有爹爹的計較,但娶妻這回事,卻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買賣,什麼都可以,但唯獨感情這件事不能拿來交易,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說到最後,他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睛,目光灼灼。
我心中一動,道:「嗯,我支持你,也會幫你說服爹爹。」
「只是什麼?你還沒告訴我!」他眉頭一松,繼而又擰眉問道。
太……太契而不舍了吧。
「只是……只是杜姐姐太漂亮了,只怕你的爭奪之路還很長……」我嘻嘻一笑,心中想只要有情,應也無礙吧,何況今天杜玉軒對我的樣子,怕是對哥哥也是上心的。
他一楞,也抓著頭笑了。看到他的樣子,我心裡居然有微微的失落,我的哥哥,終於有了比我更重要更值得守護的人了。
那天深夜,我終於見到預想中的人,我的爹爹,丁相。
他見到我,只問:「為什麼?」
我盯著他道:「只是證實心中猜想而巳。」
「那麼結果呢?」
「如我所料。」
他輕嘆一口氣,說道:「你又何必要去刺激她?」
我微微一笑:「只是希望她有內疚之情,以後多幫幫爹爹而巳。」
丁相的目光突然柔和起來,不知道焦點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良久,方才又說道:「你今天做得很好!四殿下居心叵測,分明想挑撥我們和杜家,你不居功是對的。「
我深吸一口氣:「爹爹,女兒只是有一點不明。爹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如果是權力,那麼爹爹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皇上也不得不多半參考爹爹的意見;如果是情愛,那麼從今天的情況看,太后即使身在宮中,心卻是在爹爹身上;如果是這天下……」我有些語塞,是啊,如果是這天下,那麼必然要以萬骨做基石,必然要坐上那至尊的位置,必然要步步為營……古往今來,朝代的更替無一不是如此,必然要使用暴力,想刀不血刃拿下這錦繡江山無疑是痴人說夢。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直白的想了解丁相的目的。長久以來,他從未問我為何會突然懂這些東西,我也從未問他為何需要如此籌謀。我想如果他有野心,我願盡我的微薄之力助他。但這個想法,卻在我今天見過四殿下後有動搖。
是的,他不是他,但我卻不能忽視那相同的面容和微笑。現在他與太子的爭奪如此激烈,而丁相無疑選擇了太子,不管他將來選擇自己登基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至少目前他的選擇是太子。這從大姐的太子妃一位已經得到證實。那麼,我們今後的很多計策都將針對四殿下。不,或者說我們之前已經有很多網已經向他撒過去。在我沒有見過他之前,我可以毫無顧忌的「獻計獻策,添磚加瓦」,可如今,我卻總想起他的笑容,他的聲音,所以,我第一次有了想勸服丁相放棄的念頭……
我搖搖頭,又看看窗外的雨境,腿又開始隱隱作痛。那天丁相沒有回答的問題,他只是皺眉,彷彿那個問題他也從未考慮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