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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麵粉廠對話

  「藤二爺」這三個字遠比他本人這張臉的知名度要高得多,所以有些人見了他,不能第一時間將他對號入座。 

  服務生在四位太太原定的那桌又加了一把椅子。 

  香菜斜眼瞄了他一眼,嘴上沒說什麼,可那眼神想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你丫一個大男人坐我們五個女人中間,也不覺得臊得慌。 

  藤彥堂坐下后,時不時地跟香菜她們聊上幾句,期間不停的看錶。 

  他耐得住,香菜卻是忍不住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藤彥堂按住手腕,強迫自己不去注意時間,用微笑掩飾自己的百無聊賴,「沒事。」 

  這些女人說的話題大都是圍繞在衣服、鞋子、首飾、化妝品上,跟他有毛的關係。 

  「那要不你去駱冰那桌,找她朋友聊聊。」香菜也知道藤彥堂坐這兒,實在太委屈他了。 

  去找人搭訕,總比他干坐在這裡,將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當然事上強。 

  藤彥堂這才注意到不遠處駱冰對面的瀟瀟,「那就是駱冰的心理醫生朋友?」 

  「是啊,剛才我還跟她們聊了幾句呢。」 

  聽香菜說話怪聲怪氣,藤彥堂忽然好奇她跟駱冰她們聊天的內容,不禁問:「你們都聊什麼了?」 

  香菜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么。」 

  她這人最喜歡干損人利己的事兒,對人說風涼話,她這樣德性的人可能會對駱冰說好聽的話嗎? 

  香菜想了想,有些沒好氣的說:「算了,你還是坐這兒吧,我覺得你跟那二流子心理醫生治病,不會有什麼卵用。」 

  「怎麼,她惹著你了?」 

  香菜表示不想多說,她總不能把四位太太晾在這兒吧。 

  駱冰的這位朋友不愧是留過洋的,行事做派都跟很多人不大一樣。 

  她上前來向藤彥堂作自我介紹,「藤先生,你好,我叫金瀟瀟,是你的心理醫生。」 

  她一介紹完,香菜便嗤笑了一聲,按著桌子起身,她個子雖然沒有金瀟瀟高,可氣勢上半點不輸人。「誒,我說,你們心理醫生不都應該注重病人的隱私嗎,你這麼說什麼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心理醫生,還是怕別人不知道他有病?」 

  金瀟瀟自覺失言,慌亂了一陣后鎮定下來,誠懇的向藤彥堂道歉,「對不起,是我說話的方式不對。」 

  「你自己心裡都有問題,你這樣怎麼給人看病?」 

  藤彥堂知道香菜是想維護他,心裡高興的同時也有點無奈,這丫頭總不能為別人好就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惡人的角色吧。這樣的話,他會心疼的。 

  他起身將香菜按坐下,柔聲安撫道:「你跟幾位太太先聊著,我跟金小姐聊一會兒。」 

  香菜瞥了金瀟瀟一眼,也沒再說什麼,但她心裡對金瀟瀟的能力充滿了質疑,總覺得這個小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是浪得虛名。 

  她不攔著藤彥堂,是相信他能處理的好。 

  藤彥堂文質彬彬的,向金瀟瀟做了個請的動作,「金小姐,這邊請。」 

  藤彥堂並沒有把金瀟瀟請到駱冰那一桌。 

  金瀟瀟再一次誠摯的向藤彥堂道了歉,還保證自己以後會用認真的態度給藤彥堂進行治療。 

  藤彥堂明確的跟她表示,他向她求醫的的心情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了,不過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跟金瀟瀟約好了治療的時間。 

  藤彥堂和金瀟瀟之間的氣氛還算和諧,這邊香菜也從四位太太的口中了解到,藤彥堂跟她們的丈夫們有生意往來。 

  王夫人知道的比較多一點,也沒怎麼防著香菜,就多說了一些,「我聽我家那口子說,榮記商會的藤二當家和日本人都盯上了他手裡的一塊兒地,他正愁著該怎麼辦吶。」 

  「聽你這麼一說,我家那個這幾天好像也是因為生意上的事發愁呢。」劉夫人說。 

  張、趙兩位夫人也紛紛附和說了一些類似的話。 

  「四位太太的丈夫們做的都是同樣的生意?」香菜突然樂了,「四位太太的關係這麼好,想必你們四位的丈夫們的關係也不會差。都說同行如敵國,這句話擱在你們身上好像不適用啊。」 

  趙夫人笑說:「嗨,你別看我現在跟她們姐兒幾個關係這麼好,以前我們都是死對頭。我們先生們也是,他們年輕的時候鬥來鬥去,不過現在他們都看開了,和氣生財不是。」 

  香菜點頭贊同,「人活一世,難得有人活的向幾位的先生們一樣明白。」 

  張夫人輕嘆一聲,幽幽道:「心裡明白就好,面上該裝糊塗的時候還是糊塗一些的好。」 

  劉夫人深表贊同,「就是因為那些日本人,我家那口子這兩天頭髮都白了好多根。」 

  「可不是,不知道你們看今天的報紙沒有,有一家福利院的院長想把地賣給日本人,一大幫學生從昨天開始就去抗議。」王夫人面帶憂色,她雖然是內宅婦人,不代表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明事理。 

  跟日本人扯上關係,總沒好事。 

  「只要跟日本人有一丁點關係,就會背上賣國賊、狗漢奸的罵名。」 

  香菜從幾位太太的身上就能感覺到,她們的丈夫們一定都是有良心的商人。 

  等她們說的差不多了,香菜才說:「咱們龍城可是整個滬市被日本人染指最少的城區,要是讓越來越多的日本人住進這裡,那龍城豈不是要變成第二個羊城了?」 

  四位太太聞之色變。 

  單單是聽到「日本人」這三個字,她們就會在無形中感覺到一股壓力,只要一想到將來她們再出來逛街,隨處都能見到日本人或是日本兵,就有一陣寒氣從腳底心鑽到身體里,連呼吸幾乎都要變得窒息。 

  生怕驚動了陷在恐懼中的四位太太,香菜將聲音放輕,說:「所以,幾位太太,回去要好好勸勸你們的先生,可不能做違背良心的買賣。」 

  趙夫人有點犯難,「我不怎麼管我家那口子的生意,我說的話,他不一定會聽。」 

  王夫人妖嬈的笑了一聲,輕搖著曼妙的身段,她雖然年過四十,但保養有道,不僅身材保持的好,就連皮膚也是吹彈可破,沒有一絲皺紋,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三十齣頭。 

  「嗨,多吹吹枕邊風不就得了。」她這話里不乏曖/昧之意。 

  接著,幾位太太的話題就繞到男人身上,誰家的男人在床上的功夫好,誰家的男人那話兒長…… 

  香菜尷尬的不得了,她能說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破處么…… 

  走的時候,她幾乎算是落荒而逃。 

  …… 

  藤彥堂將香菜送回家之後,就去了百悅門,他一直站在窗前等著夜晚的來臨,一邊等一邊整理著許龍華的話,思忖著自己跟燕松是什麼樣的關係。 

  燕…… 

  夜幕一降臨,他便換了一身低調的行裝,從百悅門的後門溜了出去。 

  他要把燕鬆綁來,其實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他之所以不假手於他人,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從許龍華的態度中,他能感覺的出,此時非同小可。 

  今晚,他一定要從燕鬆口中聽到真相。 

  藤彥堂在燕松下夜班回家的小道上,給他敲了一悶磚,把昏迷的燕松拖到了廢棄的麵粉廠。 

  燕松幽幽醒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而且清晰的感覺到來自後腦的劇痛,疼的他齜牙咧嘴。 

  到底是哪個小子陰得他,真是活膩歪了! 

  後腦的疼痛搞得他頭暈眼花,他費了半天勁才看清對面舊椅子上坐的人是誰。 

  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燕松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麼理由會落到藤二爺手裡。 

  他發現,藤彥堂今夜的打扮與往常不同,臉上也沒有平日假惺惺的微笑,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暗夜帝王,充滿了冷峻殘酷的氣息。 

  燕松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藤二爺,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襲警。老子再不濟,特么好歹也是巡捕房的探長,你把我弄來,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惡意。」跟身上的氣息比起來,藤彥堂說話的聲音倒是很輕鬆,甚至帶著一股悠然,「就是想問燕探長几個問題。」 

  燕松吸入這裡的空氣越多,鼻子就越癢。連打了幾個噴嚏,他垮著臉哀求藤彥堂,「你就不能換個方式嗎,咱們能不能換個地方,我有鼻炎啊!」 

  藤彥堂輕揚了一下唇角,這下他倒是省事了,相信接下來不用他動手,燕松就會因為忍受不住這裡的空氣而乖乖就範。 

  「你要是想快點從這裡出去,就老實配合我。」 

  「好吧,你要問什麼快點問!」 

  藤彥堂沉吟了一下,「二十年前,還有十幾年前,前後發生了兩樁作案手法極其相似的血案,不知燕探長對這兩個案子有沒有了解?」 

  「二十年前,十幾年前,我跟你一樣,還是不經世事的孩子呢!」 

  一聽他這話,藤彥堂就知道他是不想配合了。他不疾不徐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回想,我不著急。」 

  燕松打了幾個噴嚏后,哭喪著臉說:「我大概知道你說的那兩個是什麼案子,這兩個案子一直懸而未決,已經封檔了。我沒許可權啊——」 

  藤彥堂沉默以對。 

  見糊弄不了他,燕松妥協道:「二十年前的事,我不大清楚,但是十幾年前那件事,在當時很轟動,死的是榮家的主母,也就是現在榮記商會會長榮鞅的母親。怎麼,藤二爺,你是在幫榮爺找殺母仇人嗎,不過你找錯人了。」 

  藤彥堂心裡有些沒底了。 

  燕松現在才三十齣頭,十幾、二十年前,他不過才是十幾歲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怎麼會跟兩個案子有關? 

  那許龍華讓他來找燕松的用意是什麼? 

  讓他從燕家入手嗎? 

  思忖了良久,藤彥堂才沉聲問:「燕家,只剩你一個人了嗎?」 

  聽藤彥堂提起燕家,燕松的臉色猛的一邊,激烈的反問:「你都知道什麼!?」 

  「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藤彥堂的態度比他強硬。 

  「四十多年前,我燕家滿門遭屠殺,你都知道什麼?」 

  藤彥堂心裡一驚。 

  燕家慘遭滅門,這件事發生在四十多年前,那麼久遠以前的事,他從來都沒有關注過。 

  他面上仍維持著鎮定之色,「四十多年前,你還沒出生呢吧?」 

  「只有我父親一個幸免於難,四十多年前燕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在同學家過夜……當他回去后,看到的都是血與屍體,一家三十多口人都沒了。後來他娶妻生子才有了我,他一輩子都在尋找滅我燕家的兇手,臨終時也念念不忘這件事,我繼承了他的遺志——如果你知道什麼,我請求你告訴我。」 

  「原來你也不知道真相……」藤彥堂跟燕松一樣,也在尋找真相。他再次向燕松確認,「燕家就剩你一個了嗎?」 

  燕松剛要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本家可能就剩我一個了,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爹在我耳邊念叨過,我們燕家祖上是達官貴人,從京城遷到滬市,家教家規很是森嚴,尤其對女子約束很嚴格。我父親的姑姑,一個小姑姑行為不檢,跟人有了孩子。家裡本來打算是要將她浸豬籠的,後來她連夜跑了,一直不知所蹤……」 

  燕松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見藤彥堂放下了一些戒備,忍不住大著膽子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對我家的事那麼感興趣?」 

  他說了這麼多,怎麼也得從藤彥堂口中套出一兩句有價值的話才行。 

  然而藤彥堂像是沒聽到他一樣,兀自的陷入沉思中。他幾乎能肯定燕松說的他父親的姑姑就是他的奶奶。 

  良久之後,他回過神來,問:「你現在住的地方,就是燕家的本家嗎?」 

  「沒錯,我記得我父親說燕家從京城遷到滬市以後,就一直在倚虹園住著。當年的滅門慘案也是發生在那裡。」 

  「我現在跟你鬆綁,你帶我到你家去看看。」 

  關於燕家的事,燕松沒有對藤彥堂設防,一來事因為他對藤彥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二來是他覺得四十多年前,這小子還沒出生呢,就算他知道什麼,也不可能會是滅門慘案的直接參与者。(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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