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大長公主的賜婚書
啟淳給杭星羅下了通牒之後,也沒少往泓園跑,他自然是來找煙兒解釋的。不過煙兒煩得很,而以他的本事,想躲開啟淳還是不難的。
「有幾天沒見維賢了,大哥下回來,記得把孩子抱過來!」——比起啟淳,還是那孩子可愛多了。嚶鳴笑眯眯道。
啟淳垂頭喪氣地擺了擺手,「恭喜弟妹拿到名媛身份……」——這話說得也頹喪得很,一點也不像是恭喜的口吻。
今年名媛名單昨天才剛剛公布,拿到成績單,她琴藝名字比較靠後,倒也正常。讓嚶鳴驚訝的是自己的畫作成績,沒拿到第一她並不覺得稀奇,可稀奇的是,第一居然是富察盈袖……
富察盈袖的畫作她在考場的時候也看到了,畫得大紅大紫,富貴無比,的確也不差,但若說那樣的畫作能拿到第一,嚶鳴第一個不服氣。
「大哥,名媛考試的主考官瑞親王,和富察盈袖是什麼關係?」——嚶鳴忍不住問。名媛考試的主考官一般是宗老閣的公主,偶爾也會是親王……她只知道,這位瑞親王,年紀不算太大,輩分是皇帝的侄兒,但是皇族年輕一輩中資質頗高的修士。也是宗老閣四大親王之一,但似乎與毓盛公主父系一脈關係有點遠……
啟淳一愣,摸著下巴道:「瑞親王啊……他的王妃就是姓富察氏的,是毓盛公主的長女。」
「原來如此!」——又這層關係,也就不稀奇了。旋即,嚶鳴不禁冷笑了,這個富察盈袖,為了爭強好勝,還真是不吝手段啊!可見這個女人,並沒有偃旗息鼓,只怕還是要鬧騰。
啟淳神色一肅:「我記得,富察盈袖是拿了畫藝第一,為此毓盛公主昨夜還大擺筵席慶功呢。難不成……」
嚶鳴淡淡道:「我見過她的畫作,畫技只算中上,通過考試不難,但想拿第一,只怕還差了幾分!」
啟淳嘆了口氣,「這在皇族,也不是稀奇事兒。畫作考試,出現貓膩是常有的事兒。這又不是下棋,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誰更勝一籌,本來就不好說。」
正說著話,弘曆回來了。
嚶鳴笑著上前:「申請遞交上去了?」
弘曆笑著點頭:「我已經親自送去宗老閣了。下回宗老閣會議,就會投票了。」——而下次宗老閣會議,正好就是明日。
啟淳聽得一愣一愣的,「四寶,你該不會是提交結婚申請了吧?!」
「是啊。」弘曆笑容燦爛。
「有毓盛公主在,你能通過才怪了呢!」啟淳搖著頭道。
弘曆淡淡道:「放心,大長公主那裡已經點頭了,提交申請,不過就是走個流程罷了!」
啟淳目瞪口呆:「大長公主已經准允了?這是真的嗎?!四寶,你是如何做到的?!」——啟淳滿臉不可思議。
弘曆笑而不答。
翌日,宗老閣會議。
長長的紅木桌子上,依次十二人正襟危坐,唯獨桌首上的椅子已經孤零零空著。
最後一個到來的,自然是大長公主的額駙豐紳殷德,他理了理衣襟,打開手邊的那封結婚申請,「蓬萊郡王啟泓,想要娶今年棋藝第一的名媛蘭嚶鳴為王妃……」
這話一出,最先跳出來反駁的不是毓盛公主,而是宗老閣最年輕的瑞親王,他揚聲道:「就算考取了名媛資格,她也依然只是個庶民!!啟泓可是乙級靈根資質!應該娶資質上佳的貴族女子為王妃,這樣才能代代優化皇族血統!!」
豐紳殷德連看都不看瑞親王一眼,直接捻了申請書,看下一頁,清淡的聲音響起:「長女婧歡,系蘭嚶鳴所出,資質:甲級靈根。」——皇族重要成員要結婚,自然要列舉想娶的女子的優點,嚶鳴優點一是名媛,優點二是生了甲級靈根的女兒。
毓盛公主忙微笑道:「我可以保證,若盈袖嫁給蓬萊郡王,一點會善待渤海郡王的長女,精心培養她。」
毓盛公主的話,豐紳殷德還是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他有翻了下一頁,也是最後一頁了,「這是蘭嚶鳴的血樣測試結果——」豐紳殷德抬眼瞥了再坐眾人一眼,「具備靈根,級別:甲級!」
毓盛公主滿目愕然:「這……這怎麼可能??!!」
豐紳殷德淡淡將文件扔到毓盛公主面前,「這是宗人府的測試結果!上面有宗人府的大印!絕無錯漏可能!!」——未成年人檢測資質,可以在地方小學,每年一次,也可在推薦下直接去學宮。而成年人若是具備資質,可以直接去宗人府這個皇家機構。因為宗人府的鑒定是最權威的,地方小學和學宮檢測的都是有無靈根,若有靈根,還需送去宗人府做更細緻的檢驗,以區分資質等級。總共有甲乙丙丁戊五級。
弘曆為了省事,才直接帶嚶鳴秘密去了一趟宗人府。檢測的結果便附帶在了結婚申請中,最為壓軸好戲上演。
豐紳殷德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既然如此,這份神情,我想諸位應該都沒有異議吧?」——說著,他冷眼掃視再坐眾人。
毓盛公主不禁咬牙切齒,「盈袖的資質也不差,而且盈袖自幼愛慕啟泓,還望額駙爺……」
「她愛慕是她的事情!啟泓既然提交的這份神情,就表示啟泓根本不喜歡她!!毓盛,你這段日子,上躥下跳的也夠多了!還是安生些吧!」豐紳殷德冷冷道。
年輕的瑞親王不忿自己的岳母受到訓斥,便豁然站了起來,扯著嗓門吼叫:「宗老閣是愛新覺羅家的宗老閣!何時成了鈕祜祿家的一言堂了!!歷來皇族婚事,都要閣員投票決定,你憑什麼專斷獨行!!」
豐紳殷德忍不住笑了,他冷眼瞥了瑞親王一眼,輕輕一哼,完全是看跳樑小丑的眼神。豐紳殷德拍了拍手,身後侍從立刻奉上了一紙文書,豐紳殷德將這一支文書撩在了案上,淡淡道:「這是大長公主的賜婚書!!你們一個個跳樑小丑似的上躥下跳,真以為大長公主是聾子瞎子嗎?!!」——這話里,透著湛湛寒意。
賜婚書都撂出來了,哪怕瑞親王再年輕氣盛,也如噎住了一般,臉色憋得醬紅,卻也一個字也憋不出來了。
豐紳殷德輕輕一呻,道:「你們還真是不消停,名媛考試上,也敢動手腳!瑞親王,你放心,割除閣員一職的文書,很快就會送去你的王府!」
「我——」瑞親王鼓足了勇氣想要反駁,可看見豐紳殷德那湛寒的眸子,不由讓他心底一個哆嗦。
豐紳殷德冷眼又看向毓盛公主:「毓盛,我與大長公主一直以為你行事嚴肅無私,看樣子我和大長公主都錯了!回頭,褫奪富察盈袖名媛資格的文書也會正是下達,而且自此之後,她也再無參加名媛考試的資格了!」
毓盛公主慌了神:「額駙爺……」
「散會!!」豐紳殷德撂下這兩個字,人便從會議室中消失了蹤影。
毓盛公主頹然坐在地上,「怎麼會這樣……」
毓盛園。
毓盛公主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我還能保住閣員身份,大長公主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這件事……只能如此了。盈袖,你還是放棄吧!」
富察盈袖惱羞至極,她紅彤彤的雙眼中投射著恨意:「瑪嬤!!畫藝考試上的貓膩,我又不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去年,嘉興郡主作畫作成那副樣子,都能拿第一,我比她強多了!!憑什麼不能拿畫藝第一!!大長公主怎麼就故意針對我?!她這是挑著軟柿子內!否則她怎麼不割除嘉興郡主名媛資格?!!!」富察盈袖咆哮得歇斯底里。
毓盛公主無奈地嘆息著:「誰叫你撞到槍口上了呢?」
聲音亦頓,毓盛公主不由唉聲嘆氣,「事到如今,也只能認命了。賜婚書已經下達了,沒人能挑釁大長公主的權威!從今日起,她就是蓬萊王妃了。盈袖,我知道你服氣,可大長公主插手了,你不服也得服。你若是覺得顏面無光,近期就不要出門了。等過些日子風頭過了,瑪嬤會為你再挑選年輕俊彥……」——話里的意思,是叫富察盈袖禁足在園中,不許外出。
「我不要!!!」富察盈袖嘶吼,宛如發瘋的母獸,她恨得睚眥盡裂,姣好的容顏都扭曲變形了,「我不會認輸的!!那個賤人,搶了我王妃的位子,還害得我失去名媛資格,讓我成為全京城的笑柄,我絕不會就此罷休!!!」
「盈袖!」毓盛公主不禁皺起眉頭,「等大長公主消氣了,我會幫你去求情的。就算一時失去名媛身份,我也會讓你有機會再參加名媛考試的。以你的國學水準,拿到名媛身份不難。這回,是你太爭強好勝了,非要拿畫藝第一,才害得瑞親王失去閣員資格……」
「瑪嬤!怎麼連您都怪我?!」富察盈袖滿含惱恨的眼中淚水滾滾,她哭嚎著,跑出了毓盛公主的書房。
毓盛公主不禁嘆息,「這丫頭,被我慣壞了。唉,也實在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是甲級靈根,怪不得她能生出那麼優秀的孩子。若早知道這點……」——若早知道這點,她早就壯士斷腕,讓盈袖放棄蓬萊王妃的位子了。
如今算計諸多,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實在是大大的不值啊!
從今往後,嚶鳴就是弘曆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了,不過眼下,她需要忙碌的是弘曆的郡王冊封禮。
如今的冊封禮雖然簡化了不少,但仍舊需要悉心準備,從穿著配飾,到禮儀溫習,都是要費些功夫的。
就在這樣的忙碌中,一通電話打來了。
那是個未知的號碼,嚶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接聽。
「你好,你是蘭嚶鳴嗎?」那是個溫潤的女聲。
嚶鳴心下疑惑不已,因為她不認得這個聲音,「我是,你是誰?」
「我叫桑櫻蘭,是維賢的媽媽。」
嚶鳴一愣,「你是那個代孕媽媽?!」——只不過這個人怎麼知道她的電話的?又是為什麼要給她打電話?!
「呵呵!」電話里傳出一個凄楚的苦笑,「代孕媽媽?啟泓就是這麼哄騙你的?」
嚶鳴心中一涼,啟泓哄騙她??
「你什麼意思?!」——維賢不是啟淳的兒子嗎?!
桑櫻蘭道:「小賢自從生下來,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才過了一個月,我就後悔了……」那聲音有些哽咽,「我不是代孕媽媽。而且小賢他……呵呵,我現在在春茗樓三樓的竹字型大小包間里,你如果想知道小賢到底誰的兒子,就請過來一下。我會如實告訴你。當然了,你如果不想知道,只想做個傻女人,我也不反對。我只等到下午三點,你如果不來,我不會再等下去。再見!」
「誒——等等」嚶鳴急忙出聲,可惜電話已經掛斷了。
嚶鳴長長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中——維賢,到底是誰的兒子?
從桑櫻蘭的話里,其實她也能聽出來了。
她的意思是,維賢是啟泓的兒子。
嚶鳴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她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性極高。
維賢已經一歲多了,而弘曆來到現代才幾天?那個孩子,是啟泓的,但不能完全算是他的。
這個孩子的存在,的確不應該怪到弘曆頭上。
但是——嚶鳴卻不能不生氣!!若維賢真是他的兒子,那弘曆起碼是刻意對她隱瞞了此事!甚至他還偷偷把維賢安排給啟淳做兒子!!這已經可以說是欺騙了!!
嚶鳴心頭不禁怒火叢生,便叫人安排出行。
現在已經是午後一點了,去春茗樓最少要一個小時,可耽誤不起。
春茗樓是內城有名的茶樓,古典的裝潢,總共三層,二層額三層都是雅間,其中三樓是貴賓包間,只有高級會員才能享用。走到三樓竹字型大小雅間外,嚶鳴不由一愣,是了,那個桑櫻蘭應該只是普通女人吧,她怎麼可能有春茗樓的高級會員資格?
嚶鳴心下一沉,急忙用神識掃描了雅間內。
這一掃,她忍不住冷笑了!!
原來如此,竟設了個套,請君入甕啊!!
既如此,老娘就陪你們好好玩玩!!
於是,嚶鳴將手伸進了旗袍的暗口袋裡,不動聲色按下了錄音鍵。
做好準備之後,便上前推開了房門。
三樓的雅間,每一間都十分寬敞,入門立著一個剔紅屏風,起到阻隔作用。繞過屏風,裡頭茶香裊裊,八仙桌上,茶水點心齊備。一個看上去二十齣頭的女人,淡妝宜人,長相不俗,身材也十分纖細,而這樣的身材,在嚶鳴看來,有點瘦過頭了,就像那些減肥過度的女明星似的。而這個女人瑟縮著,不敢抬頭,她不由自主抱緊了懷裡的孩子——是維賢那孩子!
嚶鳴眼睛一眯,她就是桑櫻蘭嘍?的確有幾分空谷幽蘭的氣度。
而桑櫻蘭的身旁的紅木扶手椅上,坐著的是嚶鳴無比熟悉那個女人——富察盈袖!!
富察盈袖俏麗的臉蛋上布滿冷笑:「你沒想到吧?!」
嚶鳴嘴角掛著淡淡的輕蔑之意,目光環視周遭,不禁暗笑,藏了不少人呢。
富察盈袖冷哼著抬起自己的皓腕,道:「蒼鸞書院那日,我會被你禁錮,不過是忘了佩戴法器!今日,你可別想在我面前撒野了!」
那是一枚紫盈盈的圓形配飾,料子無疑是仙品紫竹,上頭銘刻了繁複的陣法,初步判斷,只是個防禦型的法陣罷了,而且也算不得有多高明。
這富察盈袖倒是吃一塹長一智。
不過比起富察盈袖那不入流的心眼兒,嚶鳴更好奇桑櫻蘭和她懷裡的孩子維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