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文字獄
五貝勒嘆了口氣,看樣子納蘭皇后還真是不問政務啊,便解釋道:「是十多天前的事兒了,廣西巡撫衛哲治上摺子揭發,撮舉胡中藻《堅磨生詩鈔》,中有一句詩,正是『一把心腸論濁清』!」
嚶鳴一臉懵逼,「一把心腸論濁清??這怎麼了?」——這句詩寫得倒是蠻不錯的。
五貝勒嘴角抽搐,「濁清!!!」
嚶鳴皺眉:「濁清又怎麼了?」
五貝勒徹底無語了,皇后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在這上頭就跟傻子似的?——幸好嚶鳴不會讀心術,否則早就大拳頭揍人了。
五貝勒嘆了口氣,只得道:「竟將『濁』字加於國號之上,實屬大逆不道,當處以極刑!這是汗阿瑪的原話!」
嚶鳴瞪圓了眼珠子,當場脫口而出:「這也忒不講理了吧?!」——詩句根本不是那個意思,他非說人家詆毀大清!可不就是忒不講理了嗎?
五貝勒驚得呆若木雞,他出現幻聽了嗎?納蘭皇后竟然打罵汗阿瑪「不講理」?!!!
為大逆不道之人辯駁,還辱罵君王,這樣的話……他若是加以利用——可這個念頭稍稍一動,他就立刻推翻了,納蘭皇后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只怕是挖好了坑等他跳呢,額娘身子還沒好利索,這個時候他還是安分些比較好。
不得不說,五貝勒真的是想多了。嚶鳴只不過是平常習慣了數落弘曆,自然就口無遮攔了些。
於是揮手打發掉五貝勒,又立刻叫人準備肩輿去了九州清晏。
因九州清晏此刻並無外臣覲見,所以嚶鳴不經通稟,便長驅直入,剛走到內殿屏風外便聽見了弘曆冰冷的譏笑聲:「畏罪自盡了?!這個老不死,是怕凌遲之苦吧!」
不消多問,便猜得到,弘曆說得便是胡中藻本人。
於是瞧了瞧內殿的屏風,便探進了腦袋去。
弘曆看到是嚶鳴,頓時臉色的冷意消散殆盡,「你怎麼來了?」
嚶鳴扶著腰肢踱了進去,「嗯……有點事兒……」——胡中藻其人,沒少跟弘曆唱反調,身為臣子,跟個刺頭似的,的確是自己作死,他死了,嚶鳴也沒什麼情緒波動。只不過,據她所知,凡是攤上「文字獄」,必定是要禍及九族滿門。胡中藻死就死了,若是連他的族人家眷都被連累丟了性命,也的確太過了些了。
慢吞吞走到弘曆跟前,「是朝政上的事兒,如果你覺得我是干政,我可以不說。」嚶鳴先給他打了個預防針。對於後宮干政,弘曆一直很忌諱。
弘曆不由一愣,便擱下了手裡的那封摺子,「你該不會是為胡中藻案而來的吧?」
嚶鳴點頭。
弘曆皺眉:「誰多嘴告訴你的?!」
「額……」嚶鳴低頭瞅著自己鞋尖上的鏤花縷金綉紋,「你兒子。」
弘曆琢磨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永琪今兒進宮了,便臉色一沉,問:「是老五?」
嚶鳴點頭。
弘曆不滿地哼了一聲,「朕叫他去禮部歷練,不好好辦差,跑進宮嘴碎個什麼勁兒?!
嚶鳴忙道:「他只是說漏了嘴而已……」
弘曆把了擺手,「罷了!」旋即,她將嚶鳴按在一旁的羅漢榻上坐著,道:「你現在只管好好養胎,給朕生個兒子,別的事兒就不用多管了!」
嚶鳴有些鬱悶,便別過頭去,悶聲道:「行!以後政務上,我保證半句也不再多嘴了!」——雖然她萌生了要提胡中藻家人族人求情的念頭,但也不至於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跟弘曆鬧得不愉快。
雖如此,嚶鳴心裡還是很不高興的,合著老娘就是頭母豬,專職給你生兒子呀?!!
弘曆自然察覺到嚶鳴的表情變了味兒,便問:「怎麼不高興了?!」
嚶鳴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臣妾哪敢呀?!後宮干政,這是多大罪名啊!我要是再多說兩句,指不定又有人上摺子要求廢后呢!」
弘曆一懵,這才明白,鳴兒是真的生氣了,怪朕說了那句「別的事就不用多管了」!弘曆又是無奈又是心酸,便道:「朕處置了胡中藻,自此之後,還有誰敢提半句『廢后』的事兒?!」
嚶鳴一愣,難道弘曆處置胡中藻,竟是為了她?!不對!弘曆打造就厭恨胡中藻了,她的事兒,不過是添了一把柴火罷了。
也是,嚶鳴仍然忍不住覺得心慌意亂,胡中藻是招人厭,可他的家人族人並沒有什麼過錯,著實不該被牽累。
弘曆又道:「至於後宮干政……」他忍不住笑了,「旁人朕自然是不容的,可你——」弘曆一時間找不出形容的詞兒來,鳴兒連官員品級都不能如數分清,就算讓她干政,又能倒騰出什麼花兒來不成?!弘曆自信心十足,所以根本不怕嚶鳴干政。
「你什麼意思?」嚶鳴鬱悶了,弘曆那副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人的架勢啊!!
弘曆「咳咳」清了清嗓子,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沒什麼!鳴兒,你若想說什麼,就儘管說,朕仔細聽著就是了。」
聽了這句話,嚶鳴才稍稍滿意,「我剛才聽你說,是胡中藻在獄中自盡了?」
弘曆點頭,眼裡浮起一抹冷意,「不錯!」
嚶鳴點頭,道:「既然他都死了,這事兒就別鬧太大了。」——整得腥風血雨的,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弘曆微微一忖,便道:「也成,朕就赦了他的門生弟子們好了。」
只赦了門生弟子?嚶鳴忙問:「那他的家眷族人呢?」——胡家也是書香門第,人丁興旺,若九族誅滅,實在是要血流成河了。
弘曆沉默了片刻,「鳴兒,你是想讓朕也赦免他的九族?」
嚶鳴認真地看著他,重重點頭,道:「弘曆,我只是不想看你多造殺孽。」
弘曆食指輕敲擊桌面,他徐徐道:「鳴兒,前朝的政務,你不懂。朕要鞏固大清江山,有時候,殺伐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
嚶鳴的確不懂弘曆這套理論,只是忍不住覺得不平,「那句『一把心腸論濁清』,只是句普通的詩詞,胡中藻並不是有意將『濁』字加國號之前的。」
弘曆語氣淡漠而清冷,「或許是有意,或許是無意,都不打緊!可他既然寫了這句,必然是對大清、對朕,沒有時時心懷敬畏!!」弘曆的面色嗖的冷峻了下來,一雙鳳眸宛若寒潭冰封。
好一句「沒有時時心懷敬畏」!
記得當年,慶妃也是因此受到冷落的吧?
嚶鳴幽幽嘆了口氣,「你既然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或許那句話也沒錯,胡中藻興許的確是沒有時時心懷敬畏,所以才一時不慎寫出了這句另有歧義的話,就因為「沒有時時心懷敬畏」,便要滿門株連,未免太冤枉了些。(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