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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私藏漢服(下)

  嚶鳴指著那一身漢服襖裙笑著道:「皇後娘娘,這身衣裳可以說是十成十嶄新,可見慶貴人並未穿過。因此並不違背宮規。」 

  瑞貴人卻尖聲道:「私藏漢服,別有異志!這其實宮規所能定罪的?!這等懷念前朝之舉,唯有國法律令方可懲治!!慶貴人明知嬪妃需穿旗服,卻私藏這種東西,其心思昭然若揭!」 

  慶貴人急忙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身衣裳,是婢妾母親親手所制,只是盼望婢妾在宮中能白頭富貴、一生如意罷了!」——那舒袖襖上綉了白頭翁鳥與富貴牡丹,馬面裙上綉了連綿的如意紋,合在一起就是白頭富貴、一生如意。 

  瑞貴人冷笑道:「大清剛剛入關的時候,起初是要男女俱改發易服,可惜那些個漢人秧子竟是極不識抬舉!非要鬧出個十從十不從來,什麼男從女不從的!只肯男人剃髮易服,女人還非要延續前明衣著!簡直是犯賤!」 

  瑞貴人這番話簡直是把再坐的所有漢軍旗嬪妃全都給罵了進去,連坐在嚶鳴身旁的怡貴人柏氏臉色也極其難看。 

  清朝剛剛入關的時候,多爾袞的確是想讓無論男女俱改發易服的,可是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哪怕是勝者,也必須要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協,否則便會動搖統治根基。所以漢人降將也就是漢軍旗人才提出了十從十不從,其中頭一條便是男從女不從。 

  嚶鳴便立刻厲聲打斷了瑞貴人的話:「瑞貴人如此肆無忌憚議論朝政,可有將宮規放在眼裡?!!」 

  瑞貴人毫無懼色地道:「婢妾不過是敘說往事罷了!舒嬪娘娘如此硬要栽這麼大的罪名再婢妾頭上,又如此袒護慶貴人,敢問又是所圖為何?!」 

  嚶鳴冷笑了一聲:「本宮所圖為何?本宮自然是不容有人為了爭寵不擇手段罷了!」——既然慶貴人進宮后不久,娘家就送來了這身衣裳,只怕瑞貴人早就主意到了,如今才扯出來,不就是因為近來屬她與慶貴人最得寵嗎?瑞貴人要藉此打壓報復罷了! 

  瑞貴人被嚶鳴如此一針見血地拆穿,登時臉色都漲紅了。 

  隨即,便聽見外頭有太監高呼:「皇上駕到——」 

  一時間。后妃們急忙站起來,蹲身跪拜迎駕。 

  皇帝的腳步急促而沉重。他還穿著上朝時候的明黃色龍袍,渾身都透著駭人的氣息。他的腳步就停在了那身漢服襖裙跟前,臉色已然陰沉得嚇人。 

  嚶鳴亦是從未見過皇帝如斯模樣,他彷彿一頭匍匐的嗜血巨獸一般,彷彿下一刻便要將人撕碎。 

  慶貴人跪在地上哭著磕頭道:「皇上,婢妾自知私藏漢服著實不該,可婢妾的確從未穿過這身衣裳!陸氏一族也素來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可慶貴人的這番哭訴。並沒有得到皇帝的半分憐惜。皇帝當成一把抓起那身漢服,便狠狠地摔在地上,「內務府的人都是瞎子嗎?!竟然放任這種東西送進宮來!!」 

  嚶鳴只覺得事情愈發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急忙輕聲道:「皇上,宮規並無不許漢軍旗嬪妃攜帶漢服入宮。」 

  皇帝回首一掃,那眸光直叫嚶鳴覺得從頭冷到了骨子裡,簡直要窒息了一般。旋即,那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間收斂了大半,嚶鳴這才略得喘息。忍不住想。這樣的迫人的氣勢,就是所謂的帝王威勢嗎? 

  皇后見狀,也道:「是。慶貴人的確不曾違背宮規。」 

  瑞貴人又尖聲道:「瑞貴人就算沒有違背宮規,可是她娘家竟然送漢服進宮。可見是對前朝還懷有念想!對於這種別懷異心之人,皇上可千萬不能輕縱了!」 

  皇帝的臉色果然瞬間又陰沉了下來。 

  慶貴人身軀已然簌簌發抖。 

  嚶鳴見狀,便咬牙恨恨道:「瑞貴人如此肆無忌憚干政,莫不是忘了後宮不得干政的鐵律了?!」 

  瑞貴人眼底一惱,急忙道:「皇上,婢妾是滿人,最是見不得那些心懷詭譎的漢軍旗賤奴了!婢妾絕無干政之意!」 

  皇后儀態不苟,她徐徐道:「此事該如何處置,還請皇上做主。」說著。皇后深深一福。儼然是不肯再摻和這灘渾水了。 

  慶貴人眼裡滿是哀求之色:「陸氏一族自曾祖一代便忠於大清,從無半分異志!此心可昭日月!婢妾可以指天發誓。陸氏一族從來沒有半分不忠!」 

  皇帝面色冷峻,他冷漠地俯視著慶貴人陸氏:「陸氏全族是否忠誠,朕自會叫刑部、大理寺去審問!!」 

  如此,便是要問罪於陸氏滿門了。慶貴人渾身一軟,直接癱在了地上。 

  嚶鳴見狀,只得再度一咬牙道:「皇上!此例不可開啊!若真一件衣服、以及莫須有的質疑的便要問罪慶貴人母家,日後心懷妒忌的嬪妃豈非更加更加肆無忌憚地以此來誣陷、嫁禍漢軍旗嬪妃了?!」 

  瑞貴人麵皮紫漲:「娘娘可是滿人,怎的要幫著漢人說話!!」 

  嚶鳴立刻正色道:「正因嬪妾是滿人,所以嬪妾的話每一字皆是出於公正,無半分私心!」說吧,她仰頭,用自己的眸子毫不躲閃地直直望著皇帝。 

  嚶鳴以貌似正氣凜然之態跪直著身軀,昂聲道:「宮中嬪妃爭寵,早已是屢見不鮮!因妒忌爭寵,而去污衊一人也就罷了,竟連全族滿門都不放過,未免也太喪心病狂了些!」 

  嚶鳴話里沒有說任何一人的名字,可話里已然是直著和尚罵禿驢。瑞貴人又不傻,當場便氣得面色紫紅,眼珠子都充血了, 

  嚶鳴卻不給瑞貴人半分說話的機會,語氣絲毫不停頓地道:「今日殿中嬪妃,以漢軍旗居多,她們有何嘗不覺得慶貴人冤屈?只是生恐連累母家,所以不敢開口罷了!」——此行伴駕的嬪妃有不少漢軍旗人,也因人數少,因此也不像宮裡時候,只貴人以上給皇后請安了。因此底下一眾人中,漢軍旗的常在、答應佔了大半。 

  皇帝掃了一眼跪了一地各自戰戰兢兢的嬪妃們,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罷了!此事朕會在做斟酌。至於陸氏——」皇帝眼裡仍舊帶著厭惡之色,「即日起禁足,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又掃了一眼地上的那身漢服:「此物,立刻焚毀,朕以後也不想再宮裡看見這些東西!」 

  說完,皇帝拂袖而去。 

  慶貴人如蒙大赦,她看著那件衣裳,不覺中潸然淚下,抬頭看著嚶鳴,滿是感激之色,一時見竟難以言語。 

  皇後轉身坐回寶座之上,發話:「諸位妹妹們都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殿內嬪妃這才各自被自己的宮女攙扶著起身,慶貴人更是已經雙腿軟綿,半個身子都掛在了自己的陪嫁侍女身上。 

  皇后長長吐了一口氣,「既然皇上已有口諭,本宮也只能照辦了。」皇后看了一眼儀態凄然的慶貴人陸氏,語氣倒是還算溫和:「那身衣裳,慶貴人自己帶回去焚毀吧。」 

  「是。」慶貴人被侍女扶著見了萬福禮。 

  這一場漢服事件帶來的風波,最終以慶貴人的幽禁作為終結,或許自此之後慶貴人怕是要徹底失寵了。但是起碼,沒有連累母族。慶貴人也還算滿足,只是臉上終究難掩對皇帝絕望。 

  皇帝從前也還算恩寵慶貴人,可沒想到竟敵不過一身衣裳所帶來的莫須有的指責。 

  嫻妃之前一語都不曾發,此刻為微笑著看著嚶鳴:「方才真是多虧了舒嬪妹妹的一張巧嘴呢,否則慶貴人母家全族少不得要被問罪了。」 

  嚶鳴便道:「慶貴人素來待人和善,婢妾實在不忍心看她被人誣陷,致使滿門受累株連。」 

  瑞貴人嗤地一聲冷笑出聲,「方才舒嬪娘娘還屢次指責婢妾干政,方才舒嬪娘娘自己也沒少說干政的話!」 

  嚶鳴見狀,便朝著皇后跪了下來,「嬪妾方才一時激動,的確干政了,不敢有半句砌詞狡辯,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瑞貴人一愣,她著實沒想到舒嬪竟然如此乾脆地請罪了!若真因此被皇后問罪,豈非她也得一起被問罪了?而且舒嬪說不敢砌詞狡辯,豈非是影射她之前的諸多狡辯?瑞貴人不由氣得咬得牙齒咯咯作響,面有惱恨之色。 

  皇后卻是異常和藹:「舒嬪不過是仁心所致,連皇上不加怪罪,本宮又怎會責罰你呢?」 

  「多謝皇後娘娘。」嚶鳴急忙謝了恩。 

  嫻妃看著瑞貴人那難看臉色,心中只覺得萬分痛快。雖然她也不喜歡那些漢軍旗的狐媚子,但更不願瞧著索綽羅氏這個賤人得逞!嫻妃便道:「瑞貴人看樣子真的是十分年輕氣盛呢,方才激詞對本宮不敬,如今又對舒嬪妹妹不敬,看樣子的確是忘了自己的位份、忘了尊卑之分了!!」 

  嫻妃這般諷刺的話,儼然是帶了侮辱的意味。瑞貴人瞬間眸底赤紅,已然有了幾分歇斯底里之態,可嫻妃說得對,瑞貴人只得咬牙恨恨按捺下去,袖子底下,指甲已然扣進了自己手心的肉中,疼痛之下,總算讓她勉強壓下沖腦的憤怒。 

  皇后看著幾個嬪妃不和,只愈發笑容溫和,「嫻妃日後有的是機會教導瑞貴人,不急於一時。」又笑呵呵道:「今兒也著實不早了,諸位妹妹請回吧。」 

  如此,鏤月開雲殿內的這一張不見血的爭鋒交戰才總算初步落下了帷幕。(未 完待續 ~^~) 

  PS:保底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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