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選秀(中)
那耿氏秀女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我聽說,溫惠貴太妃在聖祖時候曾經撫養過皇上幾年,所以很得皇上敬重呢。」——康熙爺在位的晚年,曾將還是皇孫的弘曆接進宮撫養,便是安排了這位溫惠貴太妃宮中養育。
嚶鳴只乾巴巴笑了笑,她這位姑奶奶,估計年紀比皇太后還要年輕些呢,如今似乎也只有五十來歲。而皇太后烏拉那拉氏已經年過六十了。
嚶鳴猜得不錯,被安排到神武門跟前的車輛里坐著的都是宮中嬪妃或者、太妃們的親戚。
耿氏秀女道:「我叫耿盈月,今年十五歲了。」
嚶鳴笑著回到:「我叫納蘭英寧,今年也是十五歲。」
耿盈月笑得雙眼彎彎如月,恰似她的名字,雙眸似盈月般皎麗,「那真巧了,我們不但同歲,而且連名字里都有一個字同音呢,雖然不同調。」
嚶鳴這才恍然,盈與英,的確同音不同調,卻也真真是難得的有緣了。
耿盈月又道:「我是臘月生辰。」
嚶鳴笑眯眯說:「我是九月。」
耿盈月聽了,不禁嘆了口氣,「那我得叫你姐姐了。」——瞧著似乎是有些抱怨自己月份太小了。
嚶鳴不禁掩唇笑了。
說話間,只聽得後頭馬車碌碌,又有一輛青色的馬車被調到了前頭來,正好安排在了耿盈月馬車的後頭。這裡總共左右靠著路邊安排了兩排,中央留著半丈寬的過道,供來往行人與馬車通過。
之間那輛馬車的車帘子也被掀開,裡頭走出來一個穿著石榴紅雲錦旗服的秀女,穿著打扮俱是華貴,頭上珠翠環繞,模樣也是十分出挑,生就一雙嬌艷的桃花眼,鼻尖凝脂,口含朱丹,甚是嬌艷動人,瞧著年歲十六七,身材已顯窈窕。她看了一眼四周,面露驕矜的微笑,她打量了嚶鳴素雅白皙的臉蛋一眼,忽的眸子一眯,又看了一眼嚶鳴馬車燈籠上的字,神情又謹慎了幾分,卻再度露出微笑,朝她點頭示意。
嚶鳴也忙點頭還禮,再看她馬車燈籠上的字,正是:江浙巡撫索綽羅德保之女。封疆大吏的女兒,也無怪乎這般華麗裝束了。
嚶鳴走神的時候,那索綽羅氏秀女尖銳的聲音突然想起,她沖著安排馬車的太監怒斥道:「為什麼把我排在一個漢軍旗秀女的後頭?!」
此話一出,嚶鳴便瞅見耿盈月的臉色很是不佳。她好歹也是個正四品佐領的女兒,也不是等閑漢軍旗秀女,何嘗被如此折辱過?臉蛋已經見了幾分絳紅色。
那太監瞧著也只有二十來歲,被如此斥責,只得急忙躬身解釋道:「那位耿格格是宮裡裕貴太妃娘娘嫡親的侄女。」
索綽羅氏秀女「嗤」地一聲笑了,那笑容里甚是有嘲諷的味道,「那又如何?!我額娘還是太後娘娘的侄女呢!」
嚶鳴聽得一呆,她額娘是太后的侄女,也就是說她是太后的侄孫女,也就是皇帝的晚輩侄女,這輩分……真銷魂。額,不過嚶鳴也不好意思說人家,自己還不是比皇帝小一輩兒?!她祖母論起來,還是皇帝的姑姑呢!不過呢,滿人的輩分從來都沒正常過。
那太監急忙作揖:「這裡是神武門外,還請格格莫要吵嚷,不過是個排次罷了。」
索綽羅氏秀女卻不依不饒:「不成!選秀素來是先滿蒙後漢,哪有滿人格格排在漢軍旗秀女後頭的道理?!」
那太監面露為難之色,她看看前頭的耿盈月,耿盈月雖是漢軍旗,卻也不是可以隨意揉捏的,她哼了一聲,扭頭便鑽進了馬車裡,顯然是不肯相讓了。
嚶鳴不禁皺了眉頭,便笑著道:「索綽羅格格若不嫌棄,便過來我這一列吧。」——反正她後頭還有不少的一片空位呢,排在她後頭,總不算是在漢軍旗秀女之後了吧?
索綽羅氏秀女一愣,只得滿不情願地道:「那便如此吧。」
如此,索綽羅氏登上馬車,便叫車夫挪車到了她馬車後頭。
太監見狀,不禁鬆了一口氣,忙朝她道謝。
嚶鳴心想,還沒開始選呢,就如此不太平,等進了宮,還指不定如何幺蛾子呢。
夜色漸漸深了,神武門外也漸漸排列滿了馬車,而後頭迤邐兩排馬車一直排列到夜色濃郁看不起的深處,只怕是神武門外的整條大街都被佔滿了。八旗子弟繁衍無數,參選的秀女自然是一屆比一屆更多,今年怕是少說也有千餘輛馬車。
沒過多久,耿盈月趁著夜色寧靜,便敲了她的馬車的們,過來與她嘮嗑,其實主要是抱怨一下方才給她難堪的那位索綽羅氏秀女。
耿盈月滿是怨氣地道:「我瞧著那索綽羅氏心氣高得很呢!方才我偷偷瞧著,姐姐說讓她列在這一排後頭,怕是又幾分不甘願呢!」
嚶鳴微微一笑,端莊地道:「她阿瑪是江浙巡撫,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心氣高是理所當然的。」——她那已故的阿瑪,也只是從二品的侍郎而已。只不過京官比外地官員顯貴一些,所以索綽羅氏雖然有所不甘,卻也沒再吵嚷下去。只是,若她曉得嚶鳴的阿瑪早已故去多年,只怕便不是如此態度了。
耿盈月嘟了嘟嘴巴,「這樣的人,若是被留在了宮裡,只怕是姐姐日後要頭疼了。」
嚶鳴一愣,便笑問:「耿妹妹難道日後就不頭疼嗎?」
耿盈月笑了笑,她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會被『上記名』的。」
嚶鳴被她這般的直言有些驚訝住了,所謂的「上記名」,便是被皇帝看中,要留下做嬪妃的,其次還有「記名」,便是指婚給宗室近支皇族子弟做福晉、側福晉或者庶福晉的。
嚶鳴一想,似乎乾隆朝的確沒有什麼姓耿氏的嬪妃,嚶鳴便笑著點了點頭,「看樣子,妹妹是要做王妃了。」——算起來,她還是和親王的表妹呢,說不準裕貴太妃有這般打算呢。
耿盈月笑著搖了搖頭,「以我的家世,哪怕有裕貴太妃的抬舉,也頂多能給和親王多側福晉,哪裡算什麼王妃呢?裕貴太妃倒是提前差人問過我額娘,說和親王府還缺個側福晉,不過我額娘心疼我,所以婉拒了。裕貴太妃也沒有生氣,還說要給我安排個……宗室子弟做正室呢。」說著,耿盈月兩腮嬌紅,真真是羞赧可人。
嚶鳴點頭道:「恭喜妹妹。能做正室嫡福晉,自然比側福晉好多了。」哪怕自己的丈夫爵位低一些,也總是好的。
耿盈月急忙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說罷,她忍不住端詳嚶鳴無暇的臉蛋,「姐姐是要入宮的嗎?」
嚶鳴保持著端莊的微笑,「那得看天意了。」——皇帝意思,其實不就是天意嗎?想到此,嚶鳴心中輕輕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