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榜首
每年到了闌珊書院張貼榜單的時候,天南海北的人們,尤其是讀書胚子便蜂擁而至,哪怕沒考這座書院,也願意來見識見識未來的佼佼者們。
如今已是五月中,空間里纏纏綿綿的陽光如雨絲,夾雜著浮沉,灑在一張張發亮發光的臉上。
「真熱鬧!」
「我就盼著咱闌珊書院一年考它個百八十回,那我天天能賺得盆滿缽滿。」
書店老闆尋常個把月不來店裡,此時卻趕了個大早,和手底下的夥計們一塊兒忙活,書架上擺放的不是某某大儒的心血力作,就是上一屆考生優秀策論合集。
至於那些某大師與某小姐的私密情話,某書生連續三年不回家,苦讀求學,終於考入書院的勵志故事,就更是多了去了,哪怕內容重複個十遍八遍的,銷量還是一點兒都不壞。
他們這一條街的商鋪,全靠著闌珊書院吃飯,年年燒香拜佛希望書院越辦越好,學生越來越多,他們的店鋪也是客似雲來。
一直等到晌午。
前面終於開始騷動。
「張榜了!」
從前向後,呼聲連成一大片,所有人踮起腳尖張望。
「今年最終考核的成績一塊兒出,頭一張榜就是那個,我的老天,張先生親自過來貼榜文呢!」
方曉英的手顫了顫,茶壺一傾,一滴滾熱的茶水倒在她的指尖上,燙得她一縮手,含在嘴裡抿了抿,身邊的大丫鬟一早擠到前頭去看成績,只剩下個才七八歲的小丫鬟。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趴在窗戶旁邊瞧新鮮。
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笑意。方曉英心中多少有一些底氣在,區區一杞縣,哪怕是男兒身又能有多少見識,她不說所有科目成績上佳,得一榜首總還有機會的。
若是洪文賓考完了,以那位的能耐,或許還能與她一爭,現在的洪文賓怕是無一戰之力!
紅榜貼出,名列第一,消息傳遍大江南北。聲名遠播,她就能一直讀書,繼續讀下去,絕不和大姐一樣,讓家裡人給賤賣了,要不是她前未婚夫梅忠海造成的影響太惡劣,她一時也嫁不出去。還偏偏有才有貌,是花費大力氣和金錢培養,捨不得輕易讓她貶值,怕是早讓爹爹送去聯姻,對象也不過那麼幾個,都是爛得扔到香料堆內,也依舊臭不可聞的東西。
望著前方人流洶湧的地處。方曉英心口上開出一朵燦爛的花。
不多時。耳邊就聽人念叨。
「呀,最終考核那邊出新鮮事兒了。頭名竟是個女子,年紀還不大。」
「真的假的?是哪個大才女?」
「前面傳的消息,等會兒肯定知道,你說一個女孩子能跟書院提什麼要求?難道也和五年前的『狀元』似的,要書院替他賣書?
當年那位狀元,門門科目考核都是上上,最後提出個要求,說他爹花費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寫出一部鴻篇巨著,叫《夢醒記》,寫得是一家的興衰,他沒錢印刷,打算叫要書院替他賣書,郭老看過那本書,當時答應了,到現在周圍好些書鋪子還在賣這個,再版了三次,賣的相當不錯。
可惜了那位狀元,三年前也不知怎麼被扣上了個通匪的罪名,多少同窗,甚至有恩師求情,還是沒求下來,被判了死刑,年紀輕輕,才二十歲,讓人心痛至極。
「要我說,女孩子若真能讓書院答應什麼,還是要自己挑個好先生當親傳弟子,咱們闌珊書院的女先生里,童先生書畫第一,就連大小雙李也不能比,但說起來,到還是人家京城女學的鄒先生教導出來的女子,個頂個是名門閨秀,連皇後娘娘當年不也說,是她這位師姐,姐代母職,照顧她長大的?要是我女兒能考第一就好了,就求書院給一封推薦函,推薦到京城女學去尋鄒先生。」
這純粹是夢話。
其他人聽聽笑笑而已。
方曉英抿了抿嘴唇,臉頰上飛起一抹紅艷,也是想入非非,努力讓自己別飛那麼高,可這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哎?紅塵是哪一個?這多少年沒見了,又一個最終考核第一,科目全是上上,所有先生都給了個優字!」
「還是女孩子呢!可得見一見,讓我閨女也沾沾文氣。」
底下一大漢,人高馬大,嗓音也極亮,一嗓子大半個酒樓客人都聽得清楚,大家頓時議論紛紛,說什麼的也有。
方曉英慢慢端起茶杯,品了口茶,臉上的表情一絲都沒有變,胸口稍稍痛了一下,就深吸了口氣,琢磨她若是能得前幾名,有個好名次,乾脆就入讀闌珊書院。
這家書院也是極妥當的,一定想辦法選個好先生,當人家的親傳弟子,再多結交些人脈,對爹爹的生意肯定大有好處。至於能不能得前幾名,她還不至於為這個擔心!
一群老少都在找紅塵,方曉英也跟著目光逡巡,她這人向來識時務,對尋常普通人也客客氣氣,多個朋友多條路,誰知道將來有沒有需要人家幫忙的時候?至於像考核第一那種一看就霸氣十足,說不得何時便一飛衝天的,更要趁機結交才是!
這幫人正找的紅塵姑娘,此時此刻拎著一大袋子髒兮兮,瞧著就很不祥的香爐,在普濟寺附近的山頭上與那位三嗔大和尚蹲在一起。
「一百兩。」
「你打發要飯的呢?」紅塵翻了個白眼,「還敢叫什麼三嗔大師!你個摳門和尚,就這樣的香爐,哪怕是單個賣,少了一千兩你上哪兒買去?現在是一套四個,成套的!」
「除了我,至少在杞縣除了我,你把這東西賣給別人,就算真一不小心賣出去了。那也是坑人,折福折壽的事兒。」
三嗔一點兒都不著急。老神在在地道。
紅塵抓起布袋扭頭就走,一口氣不停走出好幾步,馬上都到馬車那兒了,三嗔這才連忙站起身,苦笑道:「等等,等等,你怎麼這麼著急?一看就不是買賣人,討價還價呢,本來就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慢慢來。」
「我不是買賣人。也沒精力跟你磨,這四個香爐,因為你還要拿去凈化,費點兒辛苦功夫,我也不跟你多要,你一共出兩千兩白銀,四個都給你。」
紅塵板著臉懶得和他磨嘰。今天闌珊書院的考核成績要出來,羅娘她們一早就去看了,她還想早點兒回去,省得家裡人擔心,要不是三嗔前幾日不在寺內,明日又要出遊,大忙人一個。她也不至於非趕在今天過來。
三嗔沉吟片刻。瞧紅塵是真打定主意不肯改,只好答應。
普濟寺的銀錢雖多。他可不能隨便用,不過三嗔和尚是個肥得流油的大和尚,不光存款多,賺錢的能耐還強,經常去錦城招攬買賣,給人做一場法事,一千兩銀子以下的都少見。
紅塵和他比起來就差得遠,她現在被忽悠著幹活,多是義務性幫忙,最多事後得點兒謝禮,正兒八經地收錢還沒有過。
三嗔拿了香爐,就迫不及待地回去,把它們按方位排好,就坐在蒲團上,慢慢轉動念珠。
「嗡嘛呢唄咪吽,嗡嘛呢唄咪吽……」
紅塵也跟著過去看了看熱鬧,隨著三嗔和尚念誦六字真言,金色的光暈就沖著香爐撲了過去。
幾乎是一瞬間,整個大殿內陰冷的空氣都一掃而空,暖洋洋的讓人想睡覺。
紅塵頓時也覺得身體一輕,從內到外都舒坦得很,心中不覺納悶。
「這傢伙明明也是個邪門和尚,花花心思不少,怎麼還會念經?」別人不知道,她可看得出來,三嗔一開始周身上下都是戾氣,肯定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兒,就他這樣的,年輕時還好,到了晚年肯定百病纏身,不得善終。
可這些時日不見,他身上的戾氣幾乎看不到了,到真有些寶相莊嚴,有大德高僧的氣韻。
等三嗔念了十幾遍經文,臉上才露出幾分笑意:「成了。」
紅塵眨了眨眼,那四個黑漆漆的香爐,雖然還是黑漆漆的,可表面上隱約有了金色的光澤,古樸中透著大氣,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
京城
至順五年的五月,剛鬧過一場瘟疫,都城上空都彷彿籠罩著陰霾,陽光也懶得眷顧這座城市。
大雲寺內,戒慎咽了一口黑血,猛地眯了眯眼,吐出一口長氣,重重咳嗽了兩聲。
「師叔祖?」
外頭小沙彌低聲問了句,「可是需要點兒什麼?」
「哼哼。」戒慎冷哼了聲,終究還是捂住胸口,低聲道,「我練功岔了氣,你去請個大夫來。」
小沙彌應了聲,畢恭畢敬地退下。
裡頭半晌沒有動靜,良久,戒慎才挪動身子,緩緩站起,眯著眼睛琢磨——果然不該太大意的,那日在蒼青山看到那兩尊門神,還有那些符籙,他就知道裡頭的人不簡單,可那法器的氣息太讓人著迷,縱然不動手直接搶奪,只要能藉機偷出一絲半縷的氣運,對他也大有裨益。
不過他一向小心,這會兒便是讓人破了布置,還毀了法器,也不過稍稍受傷,吃兩服藥調養下即可,到是無妨。
戒慎推開窗子,又招呼了個小沙彌,低聲道:「去給你師姐送封信,就說讓她多去夏家的劍廬轉一轉,拿些靈兵過來,讓我替它們開開光。」
小沙彌應了聲,就弓著身子退下,可這心裡卻有點兒難受。
每次戒慎師叔祖給靈兵開光時,拿些靈兵懵懵懂懂的啼哭聲,讓人心疼死了。
每到這種時候,他就特別羨慕寺里的那幾個知客,還有那些小師兄,小師弟們,他們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懂,每日清清靜靜的念佛,多幸福啊!
就在同一時間,欽天監的靈師趙封,睜開眼,皺了皺眉,探出頭去看天象。
說來大周至今已經有一百三十五年。太祖太宗,都是天縱英才。可惜天不假年,傳到當今聖上,已經是第四任帝王,按說時間還不長,就算一個王朝總有更迭,大周尚且不到時候,本該正值盛世,風調雨順,萬民安樂才是,偏偏這些年屢遭兵災。天災人禍都多,前些年的黃莽逆賊,那簡直差點兒顛覆掉半壁江山,就沒幾年好年景,不說別的,光坐在上面那位陛下,就有好幾次九死一生。能活到現在,怕是運氣多點兒。
趙封享朝廷供奉,自身氣運早和大周朝融為一體,自然是希望它興旺發達,終有一日能八方來朝,四海稱臣,至少得把北燕。西狄兩個鄰國給壓下去才是。但近來夜觀天象,晦暗不明。就是他,也看不出天機了。
「風雨欲來啊!」
趙封搖了搖頭,轉過身又倒在榻上,合衣躺下,蓋上被子睡過去。
風雨總是要來的,他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便行了,也沒必要提前擔憂。
那邊兩個神棍的思緒,到沒多少人關心,如今京城裡最流行的,是舉行文會,誰讓最近正是各大書院考核的日子呢!
連那些後院閨閣女兒近來聚會,閑聊的話題也多是哪個書院,又出了才高八斗的學子,來年科舉,指不定能一舉奪魁。
夏家往日不關心這些,他們家學,在年輕人心目中的地位,可並不比國子監低到哪兒去,只是國子監多是讀書人,家學里可是能出靈師的。
哪怕一千人裡面只出一個,那也足夠懷揣著夢想的少男少女飛蛾撲火了。
今年卻不同,內堂一早傳下話,讓負責傳遞消息的弟子,多注意杞縣方向,一旦有消息傳遞,務必八百里加急,急送京城,讓上面人這般關注的,居然還只是一座小小闌珊書院的招生考核情況。
於是千里之外紅榜一貼,夏家的弟子們跑壞了十三匹馬,只用了七日工夫,就趕到京城,把抄好的大紅帖子送了進去,雖然辛苦些,到是極值得,聽說送信的兄弟得了厚厚一大封銀子的賞賜,起碼有六七百兩。
只是紅帖送進去就沒了動靜,也不見上面有什麼旁的指示,到讓這些弟子滿頭霧水,他們一開始還當最近夏家培養出來的弟子質量不高,上面也著急,這才在各地湧現出來的好苗子上打主意,說不得有招攬的意思。
上面想什麼,他們這些底層弟子也分析不出來,不過平時嘮叨幾句罷了。
京城那邊亂象頻生,紅塵一家子卻開懷得很,連平安這幾天都加餐,多了點兒煮得爛爛的肉糜,它還太小,平時主要喝肉粥,其實該讓它多喝些奶水,問題是白虎產崽子時間有點兒長,它自家的崽子都能離開爹娘獨自狩獵,奶水自然該沒了,當初要不是喂的只是一隻小奶狗,怕是絕對不夠喝的。
其實當初小平安在外覓食時,那是什麼都吃,連肚子也填不飽,勉強能不餓死,還有什麼挑剔的資本?但自從跟了紅塵,紅塵有意調理它的身體,還有野心要把它馴養成小靈獸,一應飲食起居就都變得很有規矩。
估計連平安一開始都有點兒不大習慣。
羅娘和阿嚴她們,一人整了身新衣裳穿,她們中有的針線好一點兒,有的只會縫縫補補,根本不會繡花,這回乾脆就奢侈了一次,去的縣城找了家綉樓,一起訂做的衣服,等穿回來一看,果然大變了模樣。
經過數月調理,天天吃得飽,還吃得好,身上留下病根的,也找大夫仔細檢查過,灌了葯,吃飽喝足,心情開朗,又被紅塵盯著訓練,這些女孩子們畢竟年輕,很快這身子就好了起來,簡直是一天一個樣兒的變化。
那氣質和以往是完全不同,再讓熟悉的人看到,恐怕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如今她們走在外面,英姿挺拔,端莊秀麗,儀態極佳,誰敢猜她們以前竟然是世上最凄慘,最可憐的流鶯?
謝師宴那一日。
紅塵就領著羅娘和阿嚴兩個去的,等宴會結束,直接找了郭山長,開口向他要整整二十六張推薦函。
當時郭山長就無語,捂著臉哭笑不得:「開什麼玩笑!」
真當他們闌珊書院是隨便一所破私塾,只要給錢就讓人讀,也不管是哪條道上的學生!
聖人云有教無類。那也不是讓人拿書院開玩笑的。
紅塵看這位老人家都快瘋了,她又相信郭老的為人。便小聲把羅娘她們的經歷說了一遍,並沒有故意說得多煽情,多凄慘,但郭老不是孩子,一個飽經世事的老人,聽了隻言片語,這心裡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沉吟良久,直到紅塵把羅娘和阿嚴拉到他面前,讓他親眼看到這兩個姑娘,他才鄭重其事地。當真一筆一劃,寫了二十六封推薦函,字字千鈞。
「哇!」
阿嚴抱著新鮮出爐的推薦函,嚎啕大哭。
羅娘也哭,因為這封推薦函的意義,不只是讓她們有了脫籍的希望,更重要的是。這是一位飽學鴻儒的認同,書院的老山長,願意認同她們這群女人還能做人,而不是當一個畜生。
拿了這二十六封推薦函回去,茶館這些姑娘們,精神氣就大不一樣,要說以前還是被動的。讓紅塵叮嚀囑咐。日日關心,才學習。才鍛煉,現在就是渾身有那麼一股子勁兒,拚命向前面奔,連小莫看了都說,這些女孩子們就像又活了過來。
紅塵從郭老那兒,拿到一批書院的內部資料,給她們補課用,這批資料的針對性更強一點兒,都是先生們用的,主要是為了讓這些女孩兒應付考試。
她們再努力,基礎底子畢竟是薄了些,郭山長心裡很明白,闌珊書院的考試可不是那麼容易過的!
那一天,紅塵一臉輕描淡寫地說,她想讓羅娘她們都考上書院,大家一起上學讀書,當時就把郭老給逗得前仰後合,真那麼容易的話,書院周圍各大酒樓客棧,也不會常年有人包房,生日紅紅火火了,每年考不中的考生們,留下來一邊溫習,一邊等明朝再考的不知凡幾。
闌珊書院那是肯定比不上國子監那樣等級的地處,問題是你要讀國子監,不是優秀到能讓人主動邀請,就是你得有個好爹,好爺爺,好祖宗,你什麼都沒有,還想肖想人家皇家御用的書院?老老實實找個地方好書院先熬著吧。
所以,闌珊書院的檔次一點兒都不低。
郭老琢磨了琢磨,也動了回私心,把自家先生們手頭用的資料偷運出去給紅塵,反正紅塵已經考中,就是他們書院的人,拿這些資料也不算違規,至於她再和別人一起研究學習,書院也不會管,相反,自家學生這般好學,豈不是應該支持?
有了那些資料,死記硬背地愣是背下來,考試的時候,怕也能多三五分的把握。
闌珊書院馬上要開學,紅塵一開始不太想上,她去考核不過是為了羅娘她們,只是被郭老拉著去聽了一回課,是個姓柳的老先生講的陳史,一點兒都不枯燥,風趣幽默,旁徵博引,那些歷史人物鮮活得像坐在身邊和自己對話,她就不覺動了心思。
當年讀書時年紀大了,她在夏家的家學,又身份尷尬,和同窗的關係都很一般,其實沒有享受過幾天上學讀書的樂趣。
小莫聽她趴在書桌上嘀嘀咕咕,就招呼羅娘她們給她收拾上學用的東西。
一群姑娘可不知紅塵的小心思,上心得不行,阿嚴還跑出去追問幾個也正讀書的客人,去書院都需要什麼。
那幫客人一聽紅塵是今年最終考核的神秘榜首,要知道,郭老山長可是對她誇了又誇,誇到滿書院上下都好奇得不行,自然有問必答,客客氣氣。
筆墨紙硯就不說了,什麼香囊啊,驅蚊蟲用的藥草,多準備幾條帕子,騎射課上肯定用得著,衣服膝蓋,胳膊肘上都要加厚,有個可怕的老婆婆專門教他們禮儀,動不動就一站,一走,一坐,分別要一個多時辰,超級可怕!
嚇得阿嚴撲到紅塵那兒哆嗦了半天,哭喪著臉喊不讓她去了,到把紅塵逗得直笑,心裡那點兒猶豫也散去。
她今年十四,正是青春年少讀書時,不讀書做什麼?反正賺的錢還師風肯定夠了,雖然她欠下的其實是個人情,換錢次要,還人情才要緊。(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