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村民大會再次召開
吃過午飯,梁學萍回到住處后便急不可耐的開始收拾行李,打算下午一家子就搬去梁學濤的老房子住。
說是行李,其實也就是一個小箱子,從A市出來時他們一家帶了滿滿四個大箱子的物品,可惜這些東西一部分被充作路費,另一部分被同行之人強行掠走,如今也只剩下這麼幾件衣服。
梁學梅有心勸她緩上幾日,老房子久不住人,暴雨又連下了三日,屋子裡潮氣肯定重,萬一人再得病可就不好了。
梁學萍卻不肯,執意要搬。
梁學濤家的房子雖然是經年的老房子,但保養還算得宜。梁學濤搬家時只帶走了一些電器,其餘的,譬如說床、柜子、桌子、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都還在,雖說舊了些,但湊合也能用。
梁學萍母女倆到處轉了轉,還算滿意。
回到堂屋時,梁學梅正拿著掃帚在掃地,賈富仁則由洪海山領著去外面打井水了。
「咋樣?屋子還能住吧?」梁學梅笑著問道。
梁學萍矜持的點了點頭,「還行。」
「大姐你就在這安生住著,咱們兄弟姊妹離的近,有什麼事也能互相幫持。咱家情況在村裡算好的,別家糧食都是算著吃,餓不死就行。村裡有幾個像咱們這樣,婆家實在過不下去來投奔的,聽說連門都沒讓進。」梁學梅一邊掃著地,一邊嘮叨著,「這是咱們福氣好,媽疼閨女,兄弟也顧著手足之情。」
「吃不飽飯?夏收不是剛過嗎?」梁學萍雖然不下地,但這些常識還是有的。
「被一場蝗災給攪和了,你都不知道那蝗蟲有多厲害,個個有這麼大,盡揀著麥穗啃,當時把我心疼的……我和海山緊趕慢趕也只搶收了二分地的麥子!」
梁學萍仔細算了算,兩分地最多能出一百六七十斤次粉,也就是黑面,之前她偷偷瞧過,梁學梅家的麵粉可不止這些,好些還都是白面,再一聯想到對方的情況和她一樣,也是婆家過不下去才回來的,手裡不可能有那麼多糧食,於是問道:「按你這麼說,你家糧食應該不夠吃啊!」
梁學梅點頭,「是啊,要不是有二哥幫襯著,我都不知道日子咋過下去。」
梁學萍笑了笑,「濤子他家是不是屯糧了?」要不然怎麼手腳這麼大,又借給她又借給梁學梅,數量還不小。
「這我就不知道了,能借到糧食已經不錯了,我也沒多問。」梁學梅心裡有些猜到二哥家屯了不少米面,但這話她不能和別人說,哪怕是大姐也不行。
梁學萍見對方不欲多說,便順勢岔開了話題。
不一會兒,賈富仁端著一大壺熱水走了進來。
梁學萍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掏出塊手帕替他擦了擦臉,「你去哪了?臉臟成這樣?」
「爸,你都成大花貓了。」賈婷指著父親,捂著嘴「嗤嗤」笑了起來。
賈富仁也是滿臉笑意,「我跟著海山在灶房學怎麼燒柴火。」
聊了沒幾句,他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說是要去打掃洗漱間,查看一下糞坑的情況,臨走前還特意提醒梁學萍,說她胃不好,多喝點熱水。
梁學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等梁學萍看過來時,揶揄道:「大姐,姐夫對你挺好的,會疼人。」之前在飯桌上她就注意到了,姐夫又是遞筷子遞碗,又是給大姐打湯,吃完了,還拿出手紙替大姐擦嘴。
「好什麼好,不會幹農活也沒什麼力氣。」梁學萍嘴上這麼說,嘴角卻無意識的翹了起來。丈夫雖然身體不夠強壯,幹不了重活,但對她確實體貼入微,心裡也總想著她。
梁學梅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那有啥,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下地插秧,有這份心學就是了,不是啥難事。」
梁學萍一想也是,再說丈夫為了她寧願拋下父母,不去臨時基地過安穩日子,非要陪著她跋涉千里,吃盡苦頭來到大田村,單憑這份心意就足夠了。
這時,身旁的賈婷突然喊道,「二舅,是二舅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朝門外揮了揮手。
梁學濤扛著兩大袋子東西,大步流星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進門后連雨披都沒脫,雨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氤氳出幾團水漬,梁學萍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
「二舅!」
「二哥你來拉!」
梁學濤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把手裡的東西放在牆角,指了指然後沖梁學萍說道:「這是200斤白面,還有一些調味料。」話落,轉身徑自走了。
這一下,把梁學萍氣得夠嗆,然而當著梁學梅的面,她心中再有不快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站在門前看著梁學濤漸行漸遠的背影苦笑,「濤子這脾氣.……」
賈婷不滿的撅起了小嘴,「二舅都不理我。」
梁學梅訕訕一笑,「大概是手頭忙有事吧?」
梁學萍心道,糊弄誰呢?再忙連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是我做錯了事,對不起媽也對不起你們,濤子這麼做可以理解!」她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擦拭了下眼角,語氣里隱隱帶著哭腔。
梁學梅連忙撂下手裡的掃帚走過來,伸出手想幫她拭淚,被梁學萍心有不悅的一把拂開,手那麼臟,還往她臉上摸。
「大姐,這麼多年你不在家有些情況你不知道,二哥自打從城裡搬回來住就是這副模樣,家裡除了媽和二嫂,他不咋愛同人說話,其實仔細想想,不愛說話也沒啥,人好就行了,咱家要不是有他在,日子未必有現在過得好。」梁學梅輕聲細語,竭力辯解,一方面是是想讓大姐寬心,一方面是梁學濤待她不錯,投桃報李,人前人後她也愛替對方說好話。
「聽你這麼說,濤子對他媳婦兒不錯?」梁雪萍問道。
「那可不!」梁學梅掰著手指頭說道:「砍柴、劈柴、抬水、掏糞,但凡是臟活累活二哥都不讓二嫂干,地里的農活也不讓她插手,可心疼二嫂了!」
賈婷驚嘆了一聲,「二舅一定很愛二舅媽。媽,以後我也要找二舅這樣的。」
梁學萍作勢拍了她一下,「不害臊!」腦海里不由回想起那位看起來彷彿二十齣頭的二嫂,容貌秀美,身姿苗條,尤其是那身嫩白的皮膚,實在讓人羨慕,難怪濤子這麼寶貝她。
她輕笑了一聲,帶著調侃的口氣說道:「沒想到咱們家還出了個模範丈夫。」
梁學梅乾笑了一聲,像是不欲多說,拿起掃帚開始悶頭幹活。
梁學萍覺得有些不對勁,有心再套幾句話,恰好這時洪海山和賈富仁拎著水桶和拖把走了進來,這麼一打岔,之前的那點疑惑瞬間被拋在了腦後。
天黑前總算把房間打掃乾淨了,四個人坐在堂屋內各自端了杯熱水邊喝邊聊天,賈婷則回房小憩。
說著說著,就聊到了這場暴雨,梁學梅提起這件事直犯愁,「這麼大的雨,還得再下一個禮拜,也不知道地里的莊稼還能不能保住!」
梁學萍一揚眉,「怎麼可能下那麼久!」
「是真的,二哥說了,這場雨要下十天呢!」梁學梅一板一眼的說道。
「梅子,你張嘴二哥閉嘴二哥的,濤子是不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連這種鬼話你也信?」梁學梅嗤笑道,農村婦女就是沒見識,沒有一點科學依據的話也能相信。
洪海山聽著刺耳,反駁道:「上個月二哥在地裡頭說九月初會下十天的暴雨,這件事咱們村的人都知道。」
「真的?」
「我騙你幹啥?」洪海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幹了一下午的活沒落著好,還要受這份窩囊氣,難怪大哥他們不待見大姐,說話陰陽怪氣的,誰能受得了。
「是真的!」梁學梅連連點頭,「前些天咱們家地裡頭都上了大棚,屋頂也加了瓦片,都是二哥帶著我們乾的。」
「你們要不信,去大隊上問問!」洪海山不耐煩了,一把拽起梁學梅,「大姐姐夫,天快要黑了,我和梅子還要趕回家做飯。」話落,不等梁學萍等人作出反應,兩個人徑自出了屋門。
梁學萍有心想追出去,又放不下身段,猶豫了片刻,再看外面,已經沒了人影。
賈富仁看看妻子,無奈的長嘆了一聲。
「沒事,梅子最好說話,回頭我哄哄她!」梁學萍神情十分篤定,想了想,又問丈夫,「你認為他們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賈富仁遲疑了一下,道:「不好說,我覺得有八成的可信度,他們沒必要騙我們。」
「濤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還真是出人意料!」梁雪萍的語氣中隱隱透著不甘。
「是真是假,到時候就知道了。」
梁學萍自然不希望梁學濤能料事如神,畢竟後者越是能耐,越顯得她無能。她是大學專科畢業,梁家的標杆,飛出大田村的「金鳳凰」,倘若被連字都寫不好的梁學濤比下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這場雨斷斷續續的持續到九月十號,一直也沒徹底停下。
村民們個個哀聲載道,整個大田村像是被籠罩在一片厚厚的霧霾之中,連呼吸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壓抑。
村中的小路上已經開始積水,村口地勢最低,水位大概有三四十公分高。
大伙兒每天都在田地里忙碌,夏收遭了蝗災,倘若秋收再出問題,接下來的整整一個冬天,他們根本熬不過去。
當天下午,周誠召開了村民緊急大會。
大會內容主要有兩點。
其一,田裡的溝渠排水力度不夠,每戶村民須安排一人二十四小時在崗,白天擴建溝渠,建蓄水池,晚上進行人工排水,家中沒有勞動力或者勞動力不夠的,護衛隊可以酌情借調人手,當然,護衛隊並不是義務勞動,秋收后必須支付一定的糧食,充作酬勞。
有意向借調人手的村民散會後在張春剛那登記。
張春剛原是村委會財務,現在主要負責護衛隊名下的物品管理,人員登記,發放隊員工資等事務。
其二,村中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青壯年每三天輪一次班,干半天活,主要是加固河堤,清理積水中臟物,大澇之後很可能會發生疫情,現在必須預防起來。這是義務勞動,沒有酬勞。
說完這些,周誠又問村民還有什麼困難。
大伙兒七嘴八舌說了不少,大部分困難其實都能克服,惟有一點,夜間在田裡人工排水實在是強人所難,晚上視線太差,又下這麼大的雨,別說幹活了,能不摔倒就不錯了。
這時突然有人嘆道:「手電筒要是還能用就好了!」
「是啊,我都後悔死了,當初怎麼不買上幾節電池!」
末世前,大田村停水停電也是家常便飯,家家戶戶都備有手電筒,一般都是那種可以裝電池又可以直接充電使用的兩用型,所以極少人會買電池。
周誠低頭沉默了許久,這才說道:「下午一點,大伙兒把能充電的手電筒都帶上,去護衛隊樓前,到時候我用柴油發電機充電。」他手裡還有些柴油,一直沒捨得用,本來是備著開車去首都,可惜形勢逼人,現在只能拿出來了。
這麼一說,立刻迎得了在場所有人的一片讚譽。
徐榮光氣得后槽牙都快磨碎了,一幫子愚民,得了屁大點好處就使勁舔,丟不丟人!
會議結束前也不知道誰問了一句,「周大隊,咱們這次能熬過去嗎?」
周誠環視了一圈,嘶啞的聲音在會場響起,「大伙兒齊心協力,肯定能度過這個難關!」
村中的一位耄老跟著大聲說道:「盡人事聽天命,老天爺還沒把咱們打趴下呢,別自個兒先給嚇死了,瞧瞧你們一個個,還不如我這個糟老頭子,都給我抬起頭打起精神來。」
「對,打起精神!」
「老天爺想收咱們,非不讓他如願!」
周誠最擅長煽動人心,見機高聲喊道:「大伙兒有信心克服困難嗎?」
「有!」
聲音震耳欲聾,好似要突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