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宮
“兒臣給父皇請安!”秦淩湛恭敬般的微微拱身,做出禮數,養心殿內煙氣繚繞,模糊了視線,悉數化為淡淡的光影。
“這些日子,朕並沒有檢查功課,太子可有按時按照先生所說的那樣做?!”皇上模糊著雙眼,一臉的疲倦,剛下早朝,甚是被朝堂之上的事煩的頭腦昏花。
“兒臣每日都像先生請教,請父王放心。”秦淩湛的內心拿捏不準,這才一下早學,就被父王派人傳話。
秦淩淵去了邊關這麽多年,朝野上下自是在他的把握之下,再者說,還有母後那一杆大旗,加上自己太子的位置,在這朝中,就隻等著父王退位才是,在這途中,自是不能出什麽亂子!
“這樣就好。”秦淮劃了劃胡子,“如今春季,澇災嚴重,江南地區已身受其害,朕已派人即刻前往治理,安穩民心。如今戰事吃緊,朝野上下,自是需要足夠的安穩,朕已吩咐下去,朕害了風寒,日後宣政殿自是所隔簾子麵對群臣。”
秦淮停住話語,眼神四處難尋,卻是分外和藹。
“父皇的意思是?!”秦淩湛自踏入養心殿,便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古說天子心事揣測不得,雖說天子即是自己的父王,但……
眼神裏的光暗了暗,再者聽到那番話時,即使自己再怎麽愚笨,還是能揣測出來幾番。
“如今周朝根基動蕩,這幾年來,大臣貪汙受賄,販賣兵器,朕有時候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如今江南地區澇災,朕貴為天下之主,豈有不管的道理,隻是朕此次前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歸來,朝堂之事朕便交付與你,若是有什麽疑問,到墨雅閣請教老師。”
秦淮微微轉身,擱置下手中的狼毫,一雙眸子混沌不清。
也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這幾年來,自己實在疏於管理周朝,該做的自己已經盡力,可有些事情,卻是那樣子的不順從人心意。
民心安穩才能穩住腳跟,江南處於重要要塞,民生眾多,這幾年來,自己所知道的所不想知道的,那些勾當,絲毫不是不經過江南,如今正好借著這個借口,出訪一番,才好暗自鏟除那些背地裏的手腳。
“兒臣……兒臣遵命。”怎麽敢拒絕,怎麽好拒絕,看來,這次父皇下江南,是早有的打算,自己貴為太子,這豈不是打好的事情。隻是秘密外出,若是讓大臣知道,鐵定心大亂,父王這個風寒借口倒也是正好,正好自己也可提前享受皇位的充斥感覺。
“行了,下去吧。”秦淮背部微微轉動,眼睛盯著窗欞外邊的大槐樹。
“等等。”秦淩湛移動到窗邊的步子堪堪停住,緊繃著身子,遲遲等著秦淮的命令。
“有時間到你母後那裏走一趟,天氣回暖,注意身體。”
眼神晦暗不明,陽光透過窗欞,直直打在秦淮身上,仿佛是一尊停住的大佛一般。
“兒臣知道,那兒臣就退下了。”得到應允後,秦淩湛再度抬頭看了看窗前站立的人,並沒有什麽怪異之處,這才渾身脫了一口氣,匆匆離去。
天色回暖,連同著那雨絲也不斷的飄來,覆滿大地。絲絲涼意劃入心裏,打在皮膚上,好不愜意。
琴嫣殿裏的炭火已經燃盡,雙兒眼疾手快般的抬出火盆,連忙換了一盆。
“娘娘,你這是幹什麽?!”才推開殿門,佛落滿身的涼意,雙兒一雙眼便看到蕭冰漪的身影,視線落在蕭冰漪堪堪收拾衣物的手上。
“江南地區堤壩衝毀,再加上邊關戰事頻繁,這麽多年來,人心惶惶,況且,皇上這次……私自出宮微服私巡,未知歸期,朝中大事自是交由湛兒打理。”
若是放在平時,自己鐵定是不會跟雙兒說清這些的,可如今,大風大浪都已過來,曆經所有的磨難,兩顆心早已經越靠越近,再有所隱瞞,自是說不過去的。
“娘娘,你……”雙兒一時微愣,竟忘記了手中的炭盆,直到股股熱浪襲擊到手上,才反應過來,“可是蕭將軍那邊要是知道,是不會放過娘娘的!”
雙兒堪堪放下炭盆,走到窗邊將窗欞關上,現在的琴嫣殿,早就不複當初。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雙兒你是知道的。”蕭冰漪的眉目沾染上一層淡淡的惆悵,眉宇間似乎是看破蒼穹般的決絕。
“娘娘,你要是走了,太子殿下怎麽辦,若是蕭將軍知道皇上微服私巡,宮中隻有太子殿下,到時候,這周朝的天下……”
雙兒急匆匆的走到蕭冰漪跟前,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擔憂。
這麽多年來,在蕭家的時候,就見識到蕭將軍的狠戾之處,這麽些年來,要不是跟前的人兒端的皇後身份,又有太子殿下的身份,說不定,自是不會是現在的場景。
“我知道。”蕭冰漪淡淡的回答,聲音裏端的從容不迫,仿佛是在說一件細微的事情,分毫在心裏激不起任何的起伏。
“但是這是我最後的夙願。”蕭冰漪堪堪回頭,迎上雙兒那雙眼睛,檀煙嫋嫋,聲音清冽無比,“爹要的不就是湛兒登上皇位,如今,依著朝中的局勢來看,這是板上釘釘的事,無可反辯,不過就是每月匯報的事,雙兒,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辦好。”
蕭冰漪的眸子情緒翻滾,自多年前那件事情以後,蕭銜每月都要求向他匯報宮中發生的大小事,事無巨細。
雖說他仗著國丈的身份,仍舊可以出現在朝堂之上,如今來這一遭,唯恐不是牽製住自己。
幸而,是筆墨之書,也幸而這麽些年來,平常自己教雙兒的練字到這個時候會派上用場。
這幾天來,自己一直胸腔滯留,仿佛發生什麽大事一樣,早就已經過了豆蔻年華,可骨子裏的倔強還是不忍輕易抹去。
當初但求李兆雪向皇上美言,暗自送自己出宮,大千山水,皈依佛門,從此再不理世間的事,可偏偏,那事就這樣停滯不前。
小順子稟報說皇上這夜便會離宮前往江南,想必,朝中的事情應該是吩咐妥當,不然也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娘娘,若是……”雙兒頓了頓,身子微微一欠,“雙兒定不負娘娘的期望,雙兒在琴嫣殿等候娘娘。”
“好。”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以至於在後來的歲月想起來的時候,蕭冰漪以為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想的走,可到最後才明白,原來暗中的操控,才是最為致命的一擊。
陽光刺破層層阻礙,從縫隙裏擦邊而進,將兩人的身影不斷的拉長印在窗欞之上。
楚明歌微微站在門外,琴嫣殿的戒備相比以往,更加鬆散,畢竟答應了別人的事,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娘娘,楚公子求見。”婢女恭敬般的聲音帶著淒涼的氣息不斷的闖入空蕩的大殿。
也是,自從多年皇上氣衝衝的闖入琴嫣殿,再而後,是無盡的荒目,宮女遣散大半,如今的琴嫣殿,道真是不如從前那般了。
“楚府嫡子楚明歌?!”蕭冰漪停下手上的動作,仿佛那一刻,真的到了該屬於自己年紀的模樣。
“娘娘……”雙兒的眸子霎時間被疑惑所覆蓋。
“請人進來吧。”蕭冰漪停下手頭上的動作,轉而恢複為威嚴的神態。
“微臣楚明歌參見皇後娘娘。”楚明歌微微供身,一雙眸子堅定無比。
“不知楚府嫡子找本宮何事?”蕭冰漪輕輕晃動著杯子裏的茶水,熱氣騰騰。
蕭家與楚府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朝中的要害,又有誰會不清楚。如今皇上將出宮,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一生半年,困於這皇宮這麽多年,深情已逝,但求半世安穩,那這一次,自己也算是拚死一搏了。
“這……”楚明歌頓了頓,依照著蕭冰漪的吩咐端坐在榻上,聲音淡淡,眼神晦暗不明,“再過天逾,便是君子六藝之考,臣聽聞聖上當年見於娘娘研習書數,特此將《七略》一書贈與娘娘,如今……”
聲音淡淡,楚明歌堪堪抬頭,“臣鬥膽請求娘娘借之過目。”
手心無不是汗水,前一世自己研於朝堂,一直未對後宮之人多有留意,更何況,是皇後。
“噠。”茶杯被輕放於桌上,發出陣陣聲響,扣人心弦,“你們先下去吧。”
蕭冰漪目視前方,眼裏沒有半點溫暖的氣息,似是凝結了一層冰霜。
“我看楚公子並不是想說這些吧?!”蕭冰漪目光淡淡,直勾勾的看著楚明歌,琴嫣殿的殿門隨及關上,整個大殿裏隻剩下兩人。
若是“借書”,他又何苦跑一趟,“楚公子不妨有什麽直說。”
楚明歌的心一橫,自己如此的冒失,本就還沒有想好對策,要不是戎狄說皇上即將出宮,自己也不會出此下策前來琴嫣殿。
“望娘娘見笑,臣前些日子偶遇故人,拾綴一物,聽聞當年皇後娘娘可歡喜的打緊,特將此送至,還望娘娘莫要怪罪。”
楚明歌堪堪從袖中抽出玉佩,電光火石般。蕭冰漪的眼神卻霎時間暗淡,“戎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