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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無聲勝有聲

  “出東門,不顧歸。來入門,悵欲悲。”楚明歌端坐在秦淩淵的身旁,一派老氣的模樣,眼睫霎時間垂下來,有剪影擦過投落眼底一片浮華。


  聲音輕微的在武德殿的四周,低垂的暗影裏顯現出些許輪廓,指尖纖長而有力的扶著那泛黃的書卷。一股子的墨香沁入鼻翼。


  楚明歌微微提起案前的狼毫,筆尖鈧鏘有力,筆酣墨飽,宣紙上漸漸浮起那一層層的墨汁,氤氳的在紙上化開,靈動的筆法讓秦淩淵大為敬畏。


  自己曾見過春蚓秋蛇的模樣,在那宣紙上不成樣子,這是秦淩淵萬萬沒有想到的,看似嬌弱不堪的楚明歌,小小的身軀卻飽含著無限的張馳力度,樣樣精通,樣樣精彩,著實不凡。


  “自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自己在心裏默默暗歎一番,這楚明歌著實讓自己為之驚豔。


  墨香不斷的鋪陳開,秦淩淵輕輕提過狼毫,學著楚明歌的樣子,筆力剛勁,微微暗自握緊手中的狼毫。


  原先因著手上的疤痕,就連提筆也是費勁之事,更何況在這方麵造詣實屬算不上什麽,正所謂“業精於勤荒於嬉,”,如今這般,倒也真的是不斷的退步。


  在如此的境遇麵前,自己仿佛之間已曆經滄桑與隔絕,體會了那人生如百態的世道。


  “官府的殘酷壓榨終逼的那些人鋌而走險……”楚明歌一手勾勒著筆下的宣紙,兩眼放直的盯著那一絲一毫不敢輕易妄動。


  事講究於精,她更不列外,安然之時不許任何人打擾,如今入了這境,想要再出來,唯恐再難。


  聲音漸漸低軟下去,一個豆蔻年華,一個舞勺之年,在秦淩淵眼裏,楚明歌也隻是一個毛頭小子而已。


  “噠。”楚明歌輕輕放下手裏的狼毫,一副大功告成後安然樣子,端起茶甌,杯沿就直踫嘴唇,爽咧的茶水入喉般的柔暢,讓她放下所有的戒備與煩惱。


  秦淩淵微動的筆端並未停歇,可浮空的視線裏卻映入楚明歌之作。


  古有“翩若遊龍,宛若驚鴻”的說法,說的大底是那些鉛華沾染的絕代佳人,亦或未施粉黛也足足能把那傾城牡丹直比褪色。


  視線裏楚明歌的書法,著實就像那未入這紅塵的深閨女子般的雋美,男子的剛勁之中帶著女子般的定做剛毅。著實讓人目不轉視。


  “這《東風歌》殿下可大底明白了?!”楚明歌放下手裏的茶甌,隨即翻閱古卷,指尖微涼,帶著莫名的寒意,氣息微微吐露在衣襟上,吹動襟上的毛絮。


  “明……明白。”自知失態至極,秦淩淵愣愣回過眼,看著眼下的宣紙,大滴大滴的墨汁掛在上麵,宛若潑墨一般。


  對於楚明歌,他著實佩服之餘,小小般的年紀,就能處處通情理,文學自是不在話下。


  若不是今天他的那一聲“三皇子”把自己從嗜血的邊緣拉了回來,也難保證自己會再做出什麽有損皇家體麵的事情。


  況且,自己隻是一個不得盛寵的“破敗”皇子罷了,怎能如其他人相比。


  紙鳶的事情自己也已經用了手裏的疤痕來“交待”了眾人,而如今,那本書卷卻從此殘缺了一個口。


  那小小的少年完全沒有那個年紀應該有的模樣,秦淩淵不自覺的握緊狼毫,他記得,小時候那般的無助,卻也是那般的困苦,再多的霧靄,都已經走了過來,如今麵對自己的,是更大的漩渦。


  身在皇家,這就是萬不得已的事情,刀光劍影,況且先例已有“玄武門事件”,依著這些年自己對秦淩湛的了解,唯恐如楚明歌所說,這天下的正主,到時候是誰卻不一定。


  “二皇子和四皇子著實玩弄,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境。”楚明歌晃悠著神情,那一抹帶有目的的神情刻意留下,淺淺的眸色裏,數不盡的精銳之氣。


  眼前的宣紙被取走,轉而,秦淩淵麵前就多了那份自己曾偷斜的宣畫。


  “心性未穩倒可以理解,隻是殿下始終是當今的三皇子,於情於理,兄弟之間本不多出什麽事端的。”楚明歌拿著墨寶,把宣紙的四角壓住,寬大的袖子帶起晚風佛過的柔意,飄渺的話語似乎隻有兩個人能聽見,尤其,這天色又暗沉了一些,那燭火又亮晌了一些。


  “明歌本不該管教殿下之間的兄弟情誼,道理都懂,我想殿下是不會因小失大的。”這一次,換做秦淩淵那精明的目光掃到楚明歌的身上,自己沉默接近寡言的地步,極少甚微的表露內心的心事。


  雖說自己對楚明歌佩服有餘,可著實還沒到這般,接觸的每一天,都給人全新的感覺。


  肆有的目地與單純的動機,他秦淩淵不是不知道,剛開始接觸時楚明歌的袒露,就足以讓自己消去大半的戒心。


  如今這著,他隻是找不到一個全新的理由來完全信任楚明歌罷了,可……


  楚相府世代為相,為雲國鞠躬盡瘁,輔佐的大都是一代明君,可若著楚明歌所說,楚家向來支持的也隻會是明君,那他應該都知道秦淩湛的品行?!這著實讓秦淩淵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是皇兄,一個是皇弟,都沒長沒小本皇子幾歲,不明事理,本皇子自會寬以對待。”


  一句話,厚實的回答了楚明歌的問題,斷絕了所有的漏洞可尋之處。


  這樣不動一聲一色就掩於那些灰暗的角落裏的,著實讓人無跡可尋。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況且自己已經當君子那麽多年,哪次不是專挑著機會而來,話語說的在理,疼痛的過程隻有自己知道。肆意的發泄帶來的是自己永久的沉痛。


  雷雨家加下的花朵雖孱弱,可天晴彩虹橋,不也照樣的四射光彩。自己裝扮的再與本身無差異,可心裏住著的,是那些此刻的沉痛,如是而已。


  “小不忍則亂大謀。明歌曾聽私塾先生講“十年忍辱終破吳”的古事。”眼波流轉,眉間心上的事宜顯露無疑。楚明歌放下拿墨寶的纖纖手指。端的一臉從容與淡定。那對花襟子此刻散發別樣的色彩,楚明歌白皙的小臉襯的溫潤如玉。


  秦淩淵那鷹攫般的眸子裏古井無波,心緒早就如漣漪四散的水紋一樣心跳如雷。


  眼前的古卷上密咂的寫滿了那飄逸卻不失狂野的字體,先前是虛空著眼神凝看,隻知那四處遊走的瞬間鋪滿的是剛勁的摻雜著墨香的字體。


  如今雙目全然凝在上麵,那大氣的筆觸這個時候才得以全部看清。


  那是一個“國”字,周身卻用密麻的屋壘狀的小字堆積,近看似整個雲國的布局,遠看又似一副丹青。


  “國之根本,在民心所向,百姓安居,才有國之穩定。”楚明歌斜眼打量著秦淩淵眼裏的驚歎,心裏陣陣風卷,如殘花般悄然墜落,無聲無息,周遭渾然變成了透明的存在,那樣的眼神與色彩,是由衷的敬佩與欣賞。


  “亦如這密切的屋舍,依次緊挨,圍繞著雲國的城牆,才能撐起這雲國。民心所向,無可匹敵。”楚明歌那纖纖玉指輕壓著宣紙上的墨香,語氣淡淡,卻勝卷在握。


  光影篩下一片柔軟,漫漫燭火,那般的愜意與搖綴。


  在秦淩淵眼中,彼此都是舞勺之年,更何況那樣一個與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如此的滿腹經綸,著實把其他任何人戴比褪色。


  “楚家世代為國,明歌自是敬佩那些忠烈將士,亦及千古明君……”是以,楚明歌再次出口吐露自己的全部心聲,她不怕秦淩淵沒有這方麵的想法,即使是頑石,她也要窺得那一角才行。


  罔顧雲國束法,一席話說的雲淡風輕,似是家常便飯那般的簡單。幽暗的空間裏隻有他兩,她楚明歌不懼,以身具來的帶有一國之令尹的氣概遮掩不住如今的局勢。


  “人莫躓於山,而躓於垤。”秦淩淵微微撫上那宣紙,一隻手觸及到《忼慷歌》,滿眼的決心已定,帶著過洪荒般的堅毅決心,滿腔流露出無限的剛毅。


  “學生自是知道。”末了,秦淩淵淡淡的語氣在這幽暗的空氣裏不斷的發酵,悠悠的似是回到上一世臨死前的的那般模樣。


  楚明歌怔了怔神,隨後卷起那宣紙,如揮成筆墨般的畫卷頃刻之間隻剩下一個圓卷。


  “戰戰栗栗,日謹一日。”楚明歌把那宣紙擱於身旁,神情喜憂參半卻又不太明顯,聲音清淡卻極具說服力,“殿下莫要因小失大的同時也要保證自身才是。”簡潔明了,一句話訴盡一切,光風霽月的瞬間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


  前路再怎麽樣子的荊棘叢生,利劍出鞘,也足以開闊一切的無需有。


  “學生知道。”


  眉眼如初,可意味卻堪堪轉變,隔了舊時光,隔了花漓畔道,複雜的決然毅然找到一絲的真實感。


  幽雅婉轉的靜靜在空氣中流淌,灑落一地的清歡與傲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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