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百密不疏
也許這個時候,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麽說出那些話的,可依照現在的處境,如何能讓想保護自己的人陷於困境,他不得不這樣做,他也隻能這樣做。
秦淩淵閉了閉眼,等心中情緒平複後才緩緩睜開,身體巍巍的站起,一直走到牆上掛著的那隻紙鳶的麵前。
淡藍混合著血紅映出妖冶的顏色,秦淩淵伸出包紮好的手堪堪撫上那風箏,思緒卻飛的老遠。
是否,有權才能傲視一切,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才能不這般的寄人籬下!
秦淩淵眼裏劃過一抹暗色,隨後銀劍出鞘,劍光反射出他那雙嗜血的眸子,嫻熟的動作行雲流水不絲毫拖泥帶水,用盡全部的力氣,劍尖準確無誤的插在那隻紙鳶上。
國子監先生講勾踐尚且能夠臥薪嚐膽,十年忍辱終破吳!
因得用力,剛包紮好的繃帶印出點點血跡,秦淩淵緩緩收緊,手指上的力全部握在劍柄上。
武德殿後是一片殺寂肅穆的荒涼景象,疏於打理,雜草叢生,樹葉打著卷兒飄飄零零。
這兒自然是比不上重華殿的,舜字重華,父皇能夠讓秦淩湛住進重華殿,無不暗示著這天下的正主。
秦淩淵單手執握,妖冶的鮮紅在手上別有一番風采。
風起,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秦淩淵奮起執劍,掠過身邊的的枯樹,樹葉“沙沙”的做響,似是南風帶來的樂章。優雅動聽。
可這在秦淩淵耳裏,尤為刺耳,“那本宮就待父皇小懲一番……”秦淩湛的聲音不斷在秦淩淵腦海裏遊走。
閉起眼,仿佛又能看到小時候受欺淩的狀況,時同今日。
“啊啊……”秦淩淵眼神堅戾,一招一式無不宣泄著內心的煩悶,似隻有這樣,那顆千倉百孔的心才能霎時間得到安穩。
飄忽的劍影來回在空中劃過,留下“颯颯”聲響,裹夾著冷流奔向遠方。
他的至親,他的所愛,都一一離去,他善於隱藏,身著於這後宮,帝王家的詭譎,他早就已經深深體會到,每個人都帶著麵具,扮演著不屬於自己的角色。
終歸會勞燕分飛,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子的殘忍,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乏善可陳的手段上演上百次。
身影來回的穿梭,劍氣不斷地增長,爽冽的氣息流暢在這小小的天地,瞳孔裏印著一潭無底的湖水,深杳的瞳孔裏是萬千變化的情緒。流年的惆悵壓製著啜泣。
良久,滿目狼藉,本就荒涼的後院因著秦淩淵的一通發泄,更加慘敗,他無力的躺在地上,微閉著眼眸,胸脯前因為微微的喘動,不斷的交織起伏。
雲灰白著穿過一塵不染的天空,留下片片痕跡,秦淩淵眯著眼,已經好久,自己沒有這樣發泄過了。
文不成武不就,這應該是大多數人對自己的評價吧,秦淩淵握緊劍柄,任憑空氣中散發陣陣血腥。
即使灼痛,手中的利劍也絲毫不願放開。
唯有不斷變強,他秦淩淵才能站於一隅,才不會讓人如此詬病!
拉緊手中的包袋,天邊的火燒雲已經漸漸明澈,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日暮的鍾聲傳遍皇宮的每個角落。
秦淩淵微微抬手,望著手中因著前兩天的波動傷口依舊沒有複合,再著陰雨天,似是浸入骨子裏的疼。
“奴才知錯,奴才知錯,還請熙嬪娘娘饒過奴才……”
“小貴子!”即使聲音再怎麽的顫抖,秦淩淵還是聽出了那是從小到大,唯一一個對自己付出真心的人。
聲音漸行漸遠,漸漸止息,隨後便傳出掌摑的聲音。
秦淩淵一雙眸子似的放大,滿臉的不敢相信眼前望見的一切。
一顆浴火焚燒的心再也按耐不住,前兩日他如是叫囂著說,“你要是真有心照顧我,就離我遠些!”秦淩淵手指不斷地拔弄著門縫,一雙手緊緊握拳,眼神裏迸射出駭人的光芒。
他以為,隻有把別人推的遠遠的,才能讓別人不會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他一直以來展現給外人的模樣便是與世無爭的模樣,可即便這樣,他也害怕輸有不甚,就會落得別人把柄,就像紙鳶那次。
理智終歸戰勝行動,秦淩淵眼裏思緒翻湧,手裏的書袋被捏的變了形狀,若是自己現在出去阻止,皇後那邊知道了,會怎麽對待小貴子,或許,就不是現在熙嬪這樣子的簡單了。
這宮中的詭譎,何時是個頭?他不知道,或許他也不屑知道!
“得了得了,就饒過他吧,下次做事給我精明些,要是在像今天這樣打壞東西,可有你好受的!”熙嬪撫了撫發髻,似是春風得意般的勾了勾嘴角,畢竟現在自己是皇上的新寵,風頭正盛。
“謝熙嬪娘娘,謝熙嬪娘娘……”小貴子一臉的惶恐,頭與地相嗑,砸出淡淡的血跡。
秦淩淵一顆心滄桑到了極點,莫名想到小時候,自己無親無故,雖說端有皇子的名頭,可宮裏的大部分人都視自己是奴才,欺負辱罵隨時來襲。
直到自己長大,端的一副架子,與世無爭,冷淡寡言,皇帝畢竟隻有四個皇子,自己才暗自被承認。
往事曆曆在目,如刀割般的陣陣劃開心上的傷口。那些隱秘在自己心裏的秘密,刨昔一切,赤裸裸的擺列在自己麵前。
直到熙嬪隨眾人抬著離去,直到小貴子那略顯年邁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秦淩淵才恍惚回過神來。
他握緊拳頭,一抹戾色劃過眼際,而後偏偏然捏著手裏的書袋離去。
時境過三,楚明歌打理好楚相府的一切,而後才堪堪乘馬車離開進往京城。
春潮初生,已有了些暖意,因著受過風寒,一副姑娘家的架子,楚明歌沒來由的覺得刺骨。
馬車上的琉璃穗子不斷輕輕搖晃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楚明歌理了理袖口,雙手微微環抱藏於袖中,倒像是一個博淵的老者。
上一世也是今天這般,自己堪堪入宮,像的太宗皇帝說的“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自己一副衷腸,卻遭落那樣的下場,一杯毒酒下肚,失去的是命,更是自己的衷心。
“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功臣皆該死。”這或許就是秦淩湛的處世之道,這或許便是自己死後雲國滅亡的征兆吧。
如此的不順應天下,如此的不關心眾生,飛鳥盡,還有誰會為國效力。
楚明歌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在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對於她所虧欠的人,她自是愧疚萬分的。
太子的為人她全然看在眼裏,心思如此縝密,手段之凶殘。
秦淩淵?!上一世光顧著輔佐秦淩湛,卻沒有好好待看過他,好在,那些記憶還是未被抹去,所以她記得兵敗時死去的模樣,記得他一騎打破雲國的安靜,卻也跌落與馬,萬劫不複。
是那個在宴會上沉默寡言的少年,還是那個故作低淺的偽裝,這一切,落在楚明歌眼裏,不過是未被披露的韜光養晦罷了!
她識的他那樣的身份,要在宮中站穩跟腳,暗中的波動自是要經年累月。
楚明歌緊了緊裘衣,一雙眸子微微閉起,她既然已經認定了秦淩淵,那麽這一世,她便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世子,到了。”馬車的噠噠聲停止,琉璃穗子不再晃動,身體不在抖擻,聽得外麵人的聲音,楚明歌微閉著的眼眸慢慢睜開,簾子被掀起,陽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於周邊度上一層淺蘊。
楚明歌瘦小的身子隆在寬大的衣袍裏,才堪堪下車。
“世子,這是武德殿的偏殿梧華苑,從今個起你就負責三皇子的論學,若是有什麽不慣,吩咐老奴就是。”
距離楚明歌極近的人微微躬身,堪堪說著。
“皇上吩咐,打明個世子就陪同三皇子一同到國子監。”
“還有什麽事?”楚明歌不是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說完抬眸的瞬間露出的精明的眼光。
“皇上有請世子到養心殿一會。”
“喔。”楚明歌一雙眸子攫住身邊人的身影,了然於心,“回去稟報皇上,明歌這就到。”
腳步聲漸行漸遠,楚明歌微微從袖裏拿出手,任憑微風吹佛在皮膚上。
她記得,上一世,也是這樣,那個時候自己剛到太子偏殿,就被叫去“一會”,隻是那個時候自己是太子的侍讀,說的大多是緊言,必定要好好輔佐太子。
可是現在,時局變了,突然之間站在梧華苑前,聽著與之一會,大且,楚明歌都猜到了皇帝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畢竟是相府世子,權利之大,子不為,曆朝曆代都害怕權重滔天,對於這樣一個特別的存在,也不能在百官麵前佛了自己的意,即使明麵上答應,楚明歌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任放到哪裏,無不是一個特殊的角色。
這樣的角色,怎麽可能逃離得出皇帝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