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康納
待到康納再次返回到那座廢棄的停車場時，這天色，似乎已經沒有前半夜那般黑暗了。
不知是不是康納的錯覺，在他抬頭望天的時候，那原本如刀刃般的銀月，好像正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漲大著。
逐漸……補缺……
康納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這對他來說，不算異樣的異常狀況，在心裏默認的歸結於雲彩與他的位置的移動，所導致的視野上的變遷。
枯枝雜草被衣袂輕輕地撥弄著，這兒荊棘叢生，帶著小片的椔翳，為他們的臨時家園提供了天然的庇護。
在這座充斥著新時代科技與鋼鐵怪物的城市之中，除了外貌打扮、說話方式外，他們都顯得與外界有些格格不入。
就連樣貌醜陋的流浪漢，也不會選擇與他們‘同流合汙’。
臨近那經年累月鏽蝕的不像樣的柵欄處，並沒有見到之前的那個黑人的身影，也沒有什麽活物於此地徘徊。
風奏出‘嗦嗦’的聲音，帶著慘淡的白色洪流傾瀉而下的肆虐，顯得格外荒頹。
停車場內不見得一絲的燈光。這兒的電路早就被政府阻斷了，他們平日裏在夜間能夠維持光明的工具，也隻有那種在舊貨市場才能淘到的劣質老式提燈。
——那些品質優越的，早就被人收走，成為藏品室中的一員了。
雖然康納一直不理解，這種提燈的收藏意義在哪裏？
或許僅僅隻是那個年代遺傳下來的物件，見證了某些僅在文字傳說中的曆史？
亦或是有人還在為了工業革命前的那段西部牛仔時代落幕的追惜？
在康納看來，隻有親手獵殺下來的野獸的頭骨，才有真正的價值。
可惜，在現在的時代，這是犯法的。
深吸了一口氣，康納小心謹慎地走進了停車場中。
提燈維持光明的手段是要靠著蠟燭或是柴油的，無論是什麽，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所以，就平日而言，本著能省就省的精神，他們大多都不會選擇點燃著來之不易的火焰。
可，今天，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特例.……
他們與布朗克斯區的某個幫派發生了些口角爭執。
並不是這裏的新霸主巴勒幫，充其量算是一小撮混混聚集而成的流氓團體。
零零散散十來個人，完全沒法讓巴勒幫入眼。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們也不會去主動招惹的。
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一個信條就是低調，他們曾經的野心，早就因之前的遭遇崩塌的一幹二淨。
但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是因為麵包店的最後一櫥麵包。
幾十塊麵包而已，卻招來了幾個流浪漢的妒忌。
接著，其中一個白人流浪漢用他的寶貝——一把MPR-M9半自動手槍，換來了這個小幫派的庇護，以及……他心念的麵包的長久享用期。
隻是，這還沒有完。
人的欲望，是永不饜足的。
特別是當內心的一部分渴求得到了滿足後，就會去尋覓更大的渴求與滿足。
次日的庫瑪近乎是溢滿了怒氣回來的，數種語言並用，謾罵著，悉數對方的罪行。
按她的話來說，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那些楊基佬趾高氣昂的惡臭模樣。
比得了傳染病，渾身流膿長瘡的死豬還要惹人憎厭。
結果，她並沒有注意一直跟在她身後的流浪漢。
那隱藏在汙垢中的，赤倮倮（倮通衣果）的貪婪目光，宛若實質地掃蕩在這座完美的棲居地上。
……
流浪漢帶著那一群混混來了，三把手槍，每個人手上都拿著長刀，有的刀片上鏽跡斑斑的模樣，似乎是故意造成的效果。
他們達成了協議，混混需要他們幫派的‘根據地’，這裏雖然偏遠，但卻可以滿足他們各種需要。
流浪漢，則隻需要偏側的一小塊地方，這兒很大，他們認為完全可以依靠情報獲得應得的報酬。
畢竟，在沒有帳篷的情況下，誰都不想睡在大街上。
至於那幫混混是怎麽想的，這幾個洋洋得意的流浪漢根本沒有設身處地的思考過。
於是，戰鬥開始了。
就像預想中的那般，完全的碾壓。
隻不過，他們驚悚地發現，被碾壓的對象，卻變成了他們。
黑暗中飛來的銳利的木頭箭矢，在這裏，堪比戰場上頂尖的狙擊手射出的子彈，每一發都能精準的命中目標的頭顱。
‘嗖嗖’的聲音，就像是從地獄爬出前來收取生命的魔鬼發出的低噥，催命的咒語，讓他們嚇破了膽。
靠著對地形的熟絡，與自幼訓練出的精湛技巧，以及康納那遠超眾人矣的身體素質。
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解決了大部分的混混，還繳獲了兩支對他們而言，珍貴無比的手槍。
那幾個流浪漢，康納亦沒有任何猶豫地試驗了新到手的武器，一槍一個，解決了他們。
——當然，這也是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讓他們能自己過來送死。
然而，意外總是在不想發生或想不到的情況下，不期而遇了。
另一邊的腳步變得有些嘈雜，像是在追趕著獵物，還傳來了戲謔的大喊。
康納感覺到了不對勁，心中萌生出了不好的預感，於是，連忙向著聲音的來源趕去。他的聽覺係統很靈敏。
不出所料，庫瑪想要來找康納，親手為之前的事情報仇。
大概是對於康納的信任，畢竟從小就見證了他非人般的力量與遠超同齡人的心智，使得她信心倍增。
亦或許是在寧靜的黑暗中伏臥了太久，所以對危機不再敏感？忘卻了黑暗的真實？
總之，在康納趕到並成功解除危機之前，她就被一槍打到了小腿腹。胳膊上也挨了一刀。
所幸，中彈的部位隻是擦傷，沒傷及骨頭，可那一刀就沒有這麽好受了。
鏽跡斑斑，並不鋒利的刀口，卷起了血肉，鮮紅的模糊中，似乎還些黑色的不明物質附沾其中。
尤其是在清理傷口的時候，庫瑪更是臉色慘白，直接暈了過去。
對於她來說，這場衝動的代價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but……
對於上天來說，這場玩笑仍沒結束……
傷口感染了.……
這一次的傷口感染……
導致了.……
今夜，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某種崩頹，與重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