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清水湖畔湖中魂（五）

  我一瞧他這副樣子，心裡便已經有些明白了，看來陳言他一直過的都很悲慘，從他現在的樣貌上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來。 

  那個在他的話中用新奇之事引誘陳言入套之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而且還是一個有些能耐的這麼一個人。 

  「你之前說你被人困在這湖水裡，對嗎？」 

  陳言點了點頭，哭聲應道：「是。」 

  「多久了？」 

  陳言擺手道：「不知，但所見二位仙子的穿著打扮，早已與我的印象當中沒有半天相通之處，只怕是……只怕是……」 

  他又要哭了！ 

  一旁的蘇小妹接茬道：「反正就是好幾百年了，都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人了。」 

  朝代？對了！我連忙問道：「你可是知道你是什麼朝代的人嗎？」 

  「朝代……朝代……」陳言止住了哭聲，在那邊呆立了半晌之後，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是……我是大宋子民。」 

  「大宋，哦……」我瞭然的點點頭，默默的在心裡略微一合計，就打南宋最後被元所滅的時候算起，算到現在少說也有七百來年了，而且宋朝前後也歷經了300來年的時間，要是陳言他是宋初的人……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千年妖精！ 

  「你能活一千年？」我挑著眉也不知道是處於什麼想法問的這個問題，對於陳言，除了一開始剛見到他的時候，對他的那副模樣覺得有些正常的害怕和緊張之外，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了那種念頭，從他的身上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危險氣息。 

  「一……仙子？您剛剛說……多少？」陳言似乎被我的話給嚇到了，他戰戰兢兢的問道：「一千年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就是說你大概已經活了一千年左右了，不過你放心，只少不多。」 

  我這麼一解釋，沒想到他的反應是相當的大，在愣了一下之後，頓時嚎啕大哭不止，一邊哭天搶地，嘴裡一邊嚷嚷著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側耳聽他嚷嚷了一陣，我皺了皺眉，雖然沒有聽到一句完整的話，只是零零散散的聽到了幾個詞，但將這幾個詞語組織在一起，前後一搭，我就明白了，他是這哭天抹淚的一直是在道歉。 

  什麼不孝之類的話語，應該是在向自己的父母道歉吧。 

  聽他的話說，自己是少不更事時就被人引誘中了套，一直被困到了現在。 

  古人的家庭倫理觀念都是很重的，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但是像他這樣的情況，為皇盡忠就不提了，但是孝順長輩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不孝者，在古時可是忤逆大罪，而且列於十惡不赦其中。 

  由此可見，此時的陳言心裡是背負著多大的痛苦和愧疚，雖然這一切的主要原因是那個惡人將他困在了這裡，但他自己卻也有洗不清的罪過，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別哭了！」陳言哭了一陣，蘇小妹看不下去了，開口勸慰他道：「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你該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以後？」陳言抽泣著說道：「我還有……還有以後？」 

  「當然啦！」 

  「怎麼可能？」陳言沉聲苦笑，道：「我一個不孝之人，現在又成了這般模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還是早些了斷此殘生罷！」 

  「嘿！我說你，之前在水底的時候，是誰嚷著喊著讓我救他脫困來著？」蘇小妹雙手叉腰，怒道：「怎麼？現在到了這會又突然變卦了？又想死了？」 

  陳言黯然拱手，道：「仙子息怒，不是我沒有求生之念，只是先前不曾知道老父母已然逝去，而我卻又未盡其孝。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一是未給陳家留下香火延續，而是未孝順父母為其送終，可謂是大惡之徒，這……我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他的話語中句句透露出了自己內心的愧疚，也真是難為他了，身為宋代的古人，他的思想雖然與我們現代人的思想有著很大的區別，這也都是因為環境的影響，他對沒有對父母盡到應有的孝道而自責，這點可以理解。 

  但是他要因此而放棄生的念想，這我就得攔他一下了，不能讓他好容易有了脫困的希望，又再次因為這個而選擇自殺，這對他來說也不公平，畢竟他雖然有錯，但總的原因還是在那個引誘他，並且將他困在這裡如此之久的惡人身上。 

  「陳言，先不說死不死的，我想問你……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離開？」陳言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放在之前，我是想之又想，可以脫困，是我畢生的願望。」 

  「但是現在你卻有了輕生的念頭，對吧？」 

  陳言苦澀一笑，道：「我已是罪孽深重，又有何面目苟活？」 

  我擺了擺手，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此時決定輕生，等到了陰府之後，又如何去面對自己的生身父母呢？」 

  「啊？」陳言愣住了。 

  我繼續說道：「你當時被困在了這裡，時間一久，你的雙親肯定會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了吧？要是他們現在知道了你並沒有死去，只是被困住這裡，雖然沒能盡孝，卻是對父母朝思暮想，恨不能和他們共享天倫之樂，他們會怎麼想呢？」 

  「他們……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肯定不會責怪與你的，不是嗎？沒有一個父母願意責怪自己的孩子，還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你是無能為力，而不是不願意孝順他們，對不對？」 

  「對……對！」陳言連連點頭道：「仙子說的對。」 

  「那既然如此，你就更不應該有輕聲的念頭了，你應該好好的活下去，你不是說了自己還未給陳家留下一苗香火嗎？你要是死了的話，那豈不是罪加一等了嗎？」 

  「哎呀！」陳言聽了我的話，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我連著磕了三個頭，頭入水『啪啪』聲響著：「仙子一言令我震耳發聵！我……我險些害了陳家大事啊！」 

  陳家大事……香火流傳對於古人來說，至關重要，哪裡像現代人這樣，不願生育的丁克一族都出現了，這在古時候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眼看先解決了他輕生的念頭，讓他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想法。 

  一旁的蘇小妹沖著我豎了個大拇指，做了個口型：『厲害！』 

  我聳了聳肩，表示很輕鬆。 

  打一開始，他就沒有說，又是哭又是尋死覓活的，現在解決了他尋死的問題，我就將問題轉回去，問他道：「你不用這樣，說來說去這麼多，其實你一直都沒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被困在這裡的？」 

  「哦，事情是這樣的，仙子……」 

  「停！」我伸手道：「你別再這樣叫我們了，聽著真的太奇怪了。還有啊，你先起來吧。」先前因為對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很好奇，沒有功夫阻止他這樣叫，現在再讓他這麼叫，確實不太合適。 

  「好，好。」陳言站起身，支吾道：「那……那……」他看了看蘇小妹又看了看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她叫蘇小妹，我叫傅挽辭，你可以直接這樣叫我們。」 

  「這怎麼敢？」陳言連連搖頭：「二位仙……額……對我有活命之恩，我是萬萬不能如此稱呼二位的。」 

  蘇小妹道：「嗨，這還不簡單？陳言，你多大了？」 

  「我……」陳言頓住了：「我……我不知道。」 

  「啊？怎麼能連自己的年齡都不知道呢？」蘇小妹皺眉道：「你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陳言默然不語。 

  其實這個是可以理解的，陳言已經被困了幾百年上千年，他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麼久，忘了自己的年齡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想了想，問道：「記不得年紀沒關係，那我問你，你可曾加冠？」 

  「尚未。」陳言回答道。 

  「加冠？」蘇小妹疑惑得問道：「嫂子，加冠是什麼意思啊？」 

  我笑著解釋道：「加冠的意思就是說古代的男子到了20歲就要加冠，行冠禮，象徵這成年了。」 

  「哦。」蘇小妹點點頭，轉向陳言道：「那你還沒有加冠，就是還不滿20歲嘍？」 

  我點點頭：「嗯，就是這個意思，他雖然不記得自己的年齡，但加未加冠，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蘇小妹拍手道：「這就簡單了，你還不滿20歲，那你就直接叫我們姐姐就是了。」 

  「姐……姐姐？」 

  蘇小妹點點頭，拿手一指我，道：「她是大姐，我是二姐，你以後就這樣叫。」 

  「這個……這個……」陳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小妹，道：「這樣可以嗎？」 

  蘇小妹道：「就這樣定了，省得麻麻煩煩的稱呼了。」 

  「那……那好吧。」 

  見陳言也答應了，我點點頭道：「好了，你接著說你的事情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言道：「回大姐，此事要從一個人說起。」 

  「一個人？」 

  「是，那是與我從小便定下婚書的……顧家大小姐。」 

  蘇小妹奇道：「你還沒成年呢就已經和人定婚了？」 

  「雖是如此……但我也知道，顧家在我被困在這裡之後，肯定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婚約也自然會被解除，我是沒有那個福氣迎娶顧小姐的。」 

  我覺得他這話說的有些奇怪，於是問道：「你既然沒有娶她，那你剛剛說你被困的事情還要從她說起，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