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欺騙,十指連心
一剎那,層雲翻卷的上空,驀地斬下一條閃電,眼前天幕瞬間被撕開一道猙獰的裂痕。
緋紅的劍,向前拉出一匹血光,剎那間,天地變色,將楚嬛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片血紅中。
「保護娘娘!」
一直跟著楚嬛身後的幾個貼身婢女,一見這情況,當即衝上前來欲當作人肉盾牌,可是長孫一澈出劍極快,幾乎將全部恨意都貫注在了這必殺一劍上!
一劍破天,那幾個婢女被劍氣掃過,當即如豆子一般滾在地上,而楚嬛的面前,空無一人!
「叱——」
另一道泛著冷厲秋水的劍光從半路殺出,驚天動地地將赤剎接住。
兩劍相撞,火星四濺。
看清擋在自己面前的人,長孫一澈瞳孔一閃,眼神一冷冷到底,「墨兒,閃開!」
離墨喘著氣立在他面前,冷冷地對上他的雙瞳,低吼,「弒殺一朝國母,長孫一澈,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說我,離墨向緊跟而來的青黛遞了個眼神,青黛立刻帶著所剩不多的宮人撤離此處。
若是剛才她晚來一步,楚嬛必死無疑!
「我在做什麼?」長孫一澈眼神發冷,那種寒冷的審視宛如修羅,離墨一怔,又見他唇角勾起一抹譏誚道,「那夫人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離墨握著青翼,被他問的一愣,長孫一澈漆黑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狠戾,聲音低沉,「與同門師兄私奔,夜不歸宿,試問你把為夫的地位放到哪裡去了!」
離墨眸子一縮,立刻回想到先前在林子里的那一瞥,原來那人,真的是長孫一澈!
在長孫一澈陰沉的瞳孔里,離墨知道現在矢口狡辯已經來不及了,好在長孫一澈並沒有聽清他們的對話,依舊沒認出現在的明川,其實就是南城雪。
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見離墨不說話,長孫一澈眼底最後一絲希望碎裂,聲音隱隱顫抖,「尚離墨,你永遠別忘了,是我把你從瘋人崖給帶了出來,是我助你復仇,是我親手把你這個危險的女人安插在我身邊!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既然你忘不掉明川,放不下過去,那你又有什麼資格奢望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問你,明川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長孫一澈挑起劍眉,聲音藏著殺氣,「你為了那個男人,又想騙我一次是嗎!」
「是我欺騙你,還是你從來都沒有一心一意地相信過我?」
離墨平靜地望著他,沒有吵,沒有鬧,輕聲開口,「你也不要忘了,五年前是你親手燒死了明川,可是五年後,當我知道明川還活著后,我依然選擇站在你這邊。倘若我對明川有一點點其他的情愫,那麼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是門主夫人了,何必跟著你吃那麼多苦?」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長孫一澈冷視著離墨,陰森笑道,「你從小跟隨明川,他說什麼你都聽,那如果,有朝一日明川要殺我,你是不是連我也可以殺!」
說著,他手裡的赤剎往後一收,撤離了離墨,指向她身後的楚嬛,猩紅著眼怒道,「昨晚這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麼?為什麼你會突然離宮?為什麼你和明川會同時出現在荒郊野外!」
「不管她的事。」離墨一個閃身將楚嬛擋在身後,冷冷地威脅道,「你我之間的是非恩怨,不要牽連到第三個人身上,你若要動她,就先動我!」
「好,這是你說的,今天我們三個誰都別想好過!」
話落,隨著他一聲暴呵,殺招頓時重重逼來,這一刻,長孫一澈承認他快瘋了,快被這兩個女人逼瘋了,這些年,所有積壓的仇與恨,冤與怨,所有因這兩個人而產生的糾葛,都應該在今日做個了斷!
從沒見過如此戾氣濃烈的長孫一澈,離墨撐大了眼,立刻橫劍截下了刺向楚嬛心臟的致命一殺,與他顫抖在一起。
庭院中央,一青一紅兩道劍光相撞,震得四下棗樹震顫不止,劍氣如刀向四面八方切去,一時之間,落葉滿天,遮蔽人眼。
但是離墨很快發現,長孫一澈每一招雖然凌厲,卻都是只守不攻,似乎故意在套她的攻擊。
果不其然,下一刻離墨一劍刺出,他頓時側身躲過,然後眼神一錯落在一邊震驚的楚嬛身上,眼底頓時湧出一股嗜血的興奮。
離墨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來不及收回攻勢,就見他直接一個錯身,擦過自己,提劍朝楚嬛狠狠砍去!
離墨心臟發緊,頓時回頭,緊張地失聲大喊道,「娘娘小心!」
然,喊聲未落,離墨整個人如遭雷擊般怔在原地,她看到了什麼?
這,這不可能,這女人瘋了!
只見,庭院中的楚嬛竟然主動張開雙臂,如同暴風雨中掙扎的白蝴蝶,雙目如水地凝著長孫一澈,溫柔的宛若三月春風,足以滋潤萬物。
她素顏如花,唇角溫潤,笑意不散,任憑赤剎席捲起漫天殺氣向自己刺來。
「澈兒……」
她清淺地喚道,聲音輕柔有如天山薄霧,空茫而美好。
就在赤剎即將沒入心臟的最後一刻,被長孫一澈強行扣住,可他自己卻被那道強悍的劍氣給震得猛退了幾步,才能站穩。
「為什麼不躲開!」
身前響起長孫一澈如困獸般的狂吼,非常的歇斯底里,也對自己又一次失手感到萬般不甘。
面前之人悠然的神態,似利刃一般狠狠劃過他的胸口,留下一道傷口,混著原本的舊疤侵入五臟六腑,讓上一刻還揚言要復仇的他頃刻間變得蒼白無力。
為什麼,她是白痴嗎?自己要挖她的心啊,為什麼還要這樣無動於衷!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憤恨或者是絕望,有的只是異常的平靜,這種平靜讓自己覺得非常不爽,但是手中的赤剎卻如五年前一般怎麼也刺不下去。
沒有血腥的慘叫,沒有凄厲的求饒,這種復仇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澈兒,娘想要抱抱你。」
楚嬛的手臂仍沒有放下,她目光慈愛地看著身前的男子,多少年前,他一見到自己便會像歸巢的鳥兒一般飛撲進自己懷裡,怎麼也推不開,最後只能到哪都抱著他。
那時皇宮裡人人都說,皇後娘娘好福氣,生了個這麼懂事的好兒子。
「因為若是娘躲開了,就不能抱澈兒了呀。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想你,你又知不知道,你窩在娘懷裡時,有多乖多可愛。」
只聽啪的一聲,赤剎直接被長孫一澈丟掉,劍光映出他那充斥著血絲的眼,裡面折射出不明的光,似悲痛,似憤恨。
彷彿受了重創一般,長孫一澈渾身顫抖,捂著心口一步步向後退去,最後被身後什麼東西一絆,止住了慌亂的腳步。
轉過頭,只見自己正抵在那棵被他一赤剎劈開的棗樹。
「母后,抱抱。」
「澈兒都快七歲了,還抱抱,要長不大了!」
「二弟,你再這麼粘人,大哥要吃醋了。」
十歲的長孫一凡正幫著楚嬛做蜜棗糕,扭頭看見長孫一澈因個子小而不停跳著想要夠到楚嬛的脖子,幽深的眼底閃過一絲柔軟。
「那澈兒把母後分大哥一半,咱們一起抱,咱們三個是一家人,少了誰都不行!」
說著,長孫一澈一把拉過長孫一凡,楚嬛溫柔地笑著,俯下身將他們緊緊摟在一起。
「對,一家人,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一家人,少了誰都不行,永遠不分開?
呵!你們騙的我好苦啊!
「哈哈哈……」
長孫一澈忽然張開雙臂邪笑起來,陰沉的天幕下,讓他本就瘋狂的臉看起來更加扭曲駭人,驀地他笑聲一頓,盯向楚嬛,可那眼底除了血絲還是血絲,整個人跟飢餓的厲鬼一般,捧著那顆永遠不會痊癒的心,傾訴著道不盡的仇怨。
離墨怔住,看著他這樣突然想到了他在天牢的那一晚,而她眼底除了心疼,再無其他。
「東燕楚后,楚嬛,你聽好!」
巨大的烏雲下,長孫一澈負手而立,眉目睥睨地俯瞰著楚嬛,「從今日起你我徹底斷絕母子關係,今後你是生是死與我無關。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絕不會被你的甜言蜜語所蠱惑,絕不會!」
他臉上寫著堅決,楚嬛虛弱地喘息著,許久字字沉冷道,「那好,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你的母后,這層血溶於水的關係,你否定不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若真想要與我斷絕關係,那就把我給你的全還給我啊!只要你還的出,我就承認從沒有過你這個兒子!」
她頓了頓,瑞鳳眼閃過痛楚,「澈兒,你辦不到的!」
長孫一澈眉宇間閃過更為冷酷的光,薄唇輕啟,「那可未必!」
說完,他一步步走向被他摔在地上的赤剎,目光卻始終凝在楚嬛身上,字字擲地有聲道,「若我能做到,還望你,莫要食言!」
楚嬛似乎意識到了他話裡有話,緊張地凝眸望著他,眼中糾結的血絲似乎想化身為鎖鏈,綁住他的腳步。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唇邊劃過一抹冰冷的弧度,一腳撩起地上的赤剎,左手握住,然後右手握住劍刃狠狠一拉。
「滴答,滴答……」
掌心一道熱血隨著悶哼飛濺而出,血順著他的指縫一絲絲溢出,滴落在飛奔過來的楚嬛的衣擺上,開出一朵朵桃花,染紅一片。
而他卻感覺不到疼似的,依舊用力握住劍刃,那雙永遠漆黑,永遠灼熱的眸子,死死地凝在楚嬛身上,像是要將她給看透、看穿。
一旁的離墨當即心臟狠狠一揪,之前所有憤怒化作緊張,倒抽一口氣,「你在做什麼!」
滾燙的液體從眼眶滾落,楚嬛感覺血腥之氣蔓延了口腔,她急促地喘著氣,嘶啞道,「澈兒,你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