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孩子,請君入甕
離墨抬頭望著黑壓壓的天幕,最後一縷月光被烏雲掩去,不知何時,竟然下起了濛濛細雨,斜斜的雨絲打在臉上是刺骨的冰冷。
離墨閉上眼,眉心卻是緊皺在一起,衣衫被雨打濕,泛著幽冷的濕氣,她唇畔劃過一絲慘淡的笑意,這條漫漫歸途,終是只剩下她一人走完……
也不知道在雨里呆了多久,身邊靜悄悄的好似一座死城,突然有細碎的腳步向她這邊跑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她睫毛一顫,似乎終於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一睜眼,一把散發著桐花香的油紙傘就撐在自己頭頂,面前站著一個笑吟吟瞅著自己的男人,月白色的袍腳滿是飛濺起的泥污,大部分早已乾涸。
男人臉上因劇烈跑步而泛起微微潮紅,挽起的髮絲被風吹得有些散亂,鬢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夜色下閃著光澤。
「你怎麼來了?」
離墨眼底驚訝,難以置信地看著長孫一澈喘著粗氣,打著傘站在她身前,忙抬起乾淨的袖子為他拭去額角的汗水,有些虛弱地問道。
「你呆在瘋人崖這麼多年,我擔心……擔心我不在,你會怕……怕黑,所以我就趕來了!」
長孫一澈喘著氣好不容易說完了這句話,一雙黑眸泛著拂曉的光輝,看的人心底暖洋洋的。
「就是個下毛毛雨的晚上你怕什麼呀,豬頭!穿那麼薄跑出來,受涼了還怎麼出使西燎?」
今晚青黛從凌鴻煊那裡帶來消息,東燕已同意和西燎同盟一事,正好七日之後就是東燕一年一度的騎射大賽,燕皇準備趁此機會在長孫一澈和長孫一凡中間挑選出優勝者,派那人出使西燎,洽談同盟一事。
「墨兒你可知道?一千一萬個西燎,更甚是那太子之位,也沒一個你來的重要!」
長孫一澈伸手將她攬入懷裡,有力地抱緊,離墨像個孩子般依偎在他懷裡,眼淚就那樣開了閘一般湧出,打濕了他的衣衫,心像是浸入沸水那般滾燙,卻是舒服的叫人顫抖。
「一澈,謝謝你,謝謝你養育即榮五年之久。」
離墨摟緊他一分,窩在他懷裡悶悶說道。
「你的弟弟,我自然是要像對待自己的親兒子那樣撫養成人。」
長孫一澈一手打著傘,一手摟著離墨,突然他眸光一亮,唇角劃過一絲狡黠的弧度,俯身低啞道:「墨兒你不必跟我道謝,再說了,咱們不是還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嗎?」
「誰要跟你生孩子了!」
離墨小臉發燙,輕錘了一下長孫一澈,耳根唰地一下緋紅。
「騙人!墨兒你最擅長的就是騙我了。」
長孫一澈毫不在意,反而自顧自地掰著手指念叨起來,「我跟你說呀,我想要個孩子,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一半是你的血,一半是我的骨,他會有著像你一樣清澈的黑瞳,像我一樣堅毅的靈魂。當然了,最好是一男一女,那樣就更好了,我們可以……」
「你很喜歡孩子?」
離墨忽然為自己的重生感到慶幸,因為她也是個正常的女人了,也可以為別人帶來快樂。
「嗯,特別喜歡!」
長孫一澈認真地點了點頭,風聲低喃,雨絲如霧,纏綿不斷,一頂油紙傘下,兩人就那麼抱著,呼吸之間,便是咫尺天堂。
「那以後如果我和孩子同時落水了,你會救誰?」
離墨也不知道自己幹嘛突然問這麼無聊又低智商的問題,但她就想這麼抱著,似乎一放開,幸福就會轉瞬即逝。
「當然是救孩子了!」
長孫一澈想也沒想就高聲作答。
「那我呢?」
離墨倏地揚起頭,眼中泛著點點淚光,一把揪住長孫一澈的衣襟逼問道,「你不要我了?」
「因為你一生氣,就會咬我啊,到時候你跟著咬住我,我把你也拖上岸不就好了,哈哈……」
「你!」
「好了不鬧了,我們回宮。」
長孫一澈輕嘆了口氣,俯身在離墨眉心溫柔地啄了一口。
「嗯,回家……」
離墨頭抵在他胸膛上,甜甜地笑著。
「來,你拿著傘。」
長孫一澈不由分說就將傘塞到離墨手中,隨後在她一聲低呼中,將她打橫抱起,步履沉穩地向前走去,彷彿手中捧著的是一座城池,一片江山,那麼凝重,卻又那麼榮耀。
「墨兒,今天你生辰,我給你準備了滿辣全席哦!」
「是變態辣的嗎?」離墨眼睛一亮,每年她生辰,長孫一澈都會為自己準備一桌滿辣全席,他會親自下廚,在她發現之前將一切都布置好。
原來這個大男人也有這麼浪漫的情結呀!
「當然!」長孫一澈極為自豪地應道。
「嗯……可我有點困了呢……」
離墨摟著他的脖子,打了個哈欠,一副小貓咪昏昏欲睡的樣子。
「不知道西燎是什麼樣子的,我從來沒去過,其實還挺想去開開眼界的!」
「嗯……」
油紙傘已經有點鬆了,離墨這一天簡直是身心俱疲,趴在長孫一澈身上下意識回答,摻著慵懶的鼻音。
「墨兒,你會永遠陪著我的,對嗎?」
真怕有一天,她會想起南城雪。
「嗯……」
離墨迷迷糊糊地應了聲,皺著眉頭,眼睛怎麼也睜不開。
長孫一澈一見時機成熟,立刻眼珠一轉,用著低啞魅惑地嗓音道,「墨兒,我們回去給即榮生個妹妹吧……」
許久,身下只傳來了離墨均勻的呼吸聲,油紙傘咚的一聲落在他們身後。
「墨兒?」
長孫一澈又喚了一聲,還是無人作答,低頭一看,離墨正窩在自己頸窩處,像只貓兒一般蜷縮著,唇畔還挽著一個淡淡的弧度,似乎已經陷入美夢中。
「你這個小丫頭,一到關鍵時刻就睡著了,真拿你沒轍。算了!」
長孫一澈難得寬容大肚,低下頭愛戀地在離墨臉側印上一吻,聲音輕盈彷彿是花瓣落在水上,留下一圈漣漪。
「睡吧。」
「恩……」
*
紫竹閣里。
長孫一凡剛從鳳儀宮回來,面上極為疲倦的樣子,此刻正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而他身前的桌上,放著幾本從暗衛那裡送來的摺子,大多是關於西燎的密信,而他派去北冥打聽的探子,統統都是空手而歸。
「啟稟大皇子,刑大人求見!」
就在這沉寂中,殿門外暗衛的通傳聲突兀地響起,緊接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后,刑風一身黑衣黑蓑單膝跪在長孫一凡面前,「主人。」
長孫一凡像是沒聽到,依舊半閉著眼一語不發,只是他那垂下的狹眸中散發著令人捉摸不清的深意,讓人無端從心底生出一股惡寒。
刑風隔著面紗看了他好一會,只覺背脊冷汗滾出,就在這時,頭頂冷不丁傳來長孫一凡的聲音,「北冥那裡有迴音了?」
那聲音似笑非笑,如蛇蠍入耳,刑風身子下意識一抖,顫聲道,「還沒……」
「還沒?!」
長孫一凡狹長如狐的眸子徹底撐開,眼底殺氣畢露,他豁然起身反手就一耳光將刑風抽在地上,「派你出去七日,非但沒找到孟千尋的蹤跡,就連北冥那邊都是音訊全無!你現在居然還有臉滾回來,跟本王要解藥!」
刑風頭都來不及抬,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給狠狠扇在地上,他吃痛地抬眸對上長孫一凡殺氣密布的眼。
是了,兩個月前,自從他受傷后,姬魅橋每日都會「好心」地給他發解藥,卻沒想到那瓶紅色的水,竟是劇毒!
他幾日前就發現身子愈發的發燙髮熱,眼底開始充血,甚至有一種隨時會爆體的膨脹感,直到孟千尋大婚那日,她的金護甲無意傷了翠依,在看清翠依的死相后,他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一直都被姬魅橋下了慢性毒藥!
可是如今,別說姬魅橋,就連跟她一同出宮的明川,都像是從人間蒸發,徹底音訊全無!
刑風黑紗后的面容扭曲,他立刻膝行到長孫一凡面前,慌張道,「主人,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孟千尋的消息,但是孟家那邊同樣也不知道她失蹤這件事,所以屬下覺得應該波及還不算大……」
「可是當晚同她一起的幾個暗衛兄弟,全部都死了!」
長孫一凡一針見血,刑風頓時啞然失色。
的確如主人所言,所有安排給孟千尋的暗衛全軍覆沒,其中一人更是被挖心而亡!從他死相可以看出,他當時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遇到如此可怕的敵人,孟千尋本人又去了哪裡?
疑雲與恐懼,仍在繼續!
「傳令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三日之內,暗查所有孟家在朝中的耳目,並規勸其投靠本王,不準放過一人!」
長孫一凡一摔袖,立刻召進十數名暗衛,他五指伸出,然後一根根用力地收緊,「如若誰不肯,即刻,殺無赦!」
「是!」
隨著暗衛的齊聲應喝,整個大殿頓時一片肅殺,看著長孫一凡居高臨下地立在台上,滿眼都是遏制不住的激動,刑風見狀小聲試探道,「那……北冥那邊,我們該怎麼辦?」
「既然冥皇架子如此大,不願接見我們的人,那我們就呆在東燕,請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