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如果只能選一個
原來,有心的人,反而比無心的人更為可怕!
「為什麼?」長孫一凡如天神般俯瞰著苟延殘喘的孟千尋,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愧意,有的只是滿滿的無情,「本來是想讓長孫一澈膝下無子,就算死後也得拱手讓出皇位,沒想到他根本懶得碰你!你到底是有什麼暗病啊,五年都讓一個男人寧願憋住慾望都不願踏入你宮門一步!」
說完,他看了眼刑風,眼中狠戾更毒,沉聲,「去把她手上那千葉鐲拔下來,一會給離墨王妃送去。」
刑風躬身領命,立即朝害怕地往後縮的孟千尋大步走去,「孟大小姐,得罪了!」
而長孫一凡似厭惡般睨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卻踏出那刻突然回過頭來,唇邊掛著深寓的笑,如一把帶血的刀刺進孟千尋心臟,「等等!」
看了眼自己裹著紗布的手,長孫一凡眼底湧起殺氣,孟千尋這一口險些咬掉他一整塊肉,「不如,讓我們把這漂亮的孟家千金賞給我們暗衛的弟兄們吧,相信孟姑娘定是很欣喜吧,畢竟二十年多來,可都沒男人碰過你呢!」
說罷,他涼笑一聲,懶得再看一眼,負手離去。
淚水順著眼眶滾落在臉上,留下不滅的印記,劇痛的喉嚨讓孟千尋再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漆黑的夜幕下,長孫一凡的背影如五年前一樣蠱惑,非但沒有模糊,反而變的愈加清晰刺目起來。
那個,她原打算放在心底珍藏一生的背影。
「我為什麼要幫你滅尚府?」
「你不是愛長孫一澈嗎,殺了尚離墨,他就是你一個人的!」
她記得五年前,也是這麼一個子夜,他親自來孟府找她議事。
她不屑一顧,臉上依舊是她孟千尋獨有的驕傲,「哼,不過是殺一個小賤人,我何必豁出性命去幫你,你長孫一凡憑什麼讓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
「就憑這個!」
話音剛落,他黑袖一甩,一塊綉著杜若的錦帕翩然躍出,「那一次春遇,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忘。」
一直都沒忘,你是我最有用的棋子!
「好,我幫你!」
她奪過帕子,一口應下,他伸手親昵地攬著她,柔聲道,「相信我,有我一天,我就永遠不會讓你出事。」
「嗯,我相信你。」
是的,她從沒懷疑過他,長孫一凡,五年了,你可知杜若的花語:信賴,信任,深信不疑!
為了家族,她選擇忘記,然後強迫自己難以自拔地愛上另一個厭惡她的男人,終於她成功了。
而她愛的男人,卻親手將化骨水灌入她的喉嚨,告訴她:「女人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永遠只有有用無用之說,沒有價值了,就殺!」
「啊——」
是夜,柴房裡傳來一陣陣野獸般的嘶吼聲,如一道冤魂帶著傾天覆地的怨氣,撕裂蒼穹!
*
凌鴻煊趕來懿祥殿時,離墨已經暈了過去,但是當他看到床上女子的樣子時,亦是怔了下。
本絕美的臉龐此時一片蒼白,像是剔透的雪花,顯得詭異而凄艷,她神色極為痛苦,五官全扭曲在一起,額角滾出青筋,一手緊緊捂住心口,一手揪著身下的床單,似乎竭力要將一顆心生生挖出來。
眼前的女子,儼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
而這個樣子,凌鴻煊再清楚不過,這就是之前長孫一澈血蠱發作的樣子,一模一樣!
長孫一澈坐在她身邊,抱著她的頭,將她上半身放在自己雙腿上,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試圖減輕她的一點點痛苦,心中卻是比她還要痛上千萬倍。
連心蠱,連心,連心,要痛一起痛!
「阿鳶她怎麼會突然這樣,明明婚宴上都還是好的啊?」
「那時候她就已經不舒服了。」長孫一澈抱著離墨輕輕開口,「她說,能打贏孟千尋是因為她將血蠱毒強行引到了右手傷處,但是那樣做的代價就是,承受萬箭穿心之痛!」
「唔!」
他剛說完,離墨咬牙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猛然張開眼,血眼裡閃過一道光,她神志恍惚地抓著長孫一澈的衣袖,紅得妖異的唇顫抖道,「把刀給我,快,把刀給我啊!」
「葯呢!」
長孫一澈頓時大驚失色,用力摁住離墨亂動的雙手,朝著簾幔外大喊道,「魏清,一個時辰前讓你煎的葯呢?」
很快,魏清神色緊張地捧著一個葯碗,快步進入內殿,凌鴻煊愣了一下,趕緊從他手裡接過葯,親自送到長孫一澈面前。
但就在長孫一澈要接過碗時,凌鴻煊猛然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身子狠狠一顫,忙將手收了回來,朝長孫一澈大吼道,「二哥,你是瘋了嗎?」
長孫一澈接了個空,目光旋即一沉,極為不悅道,「鴻煊,你胡鬧些什麼,快把葯給我!」
凌鴻煊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目光又落在手中的葯上,黑漆漆的一碗,裡面加的草藥都是起止血鎮痛的作用,然而卻多了一味不該有的葯!
罌粟粉!
緊緊端著這碗葯,凌鴻煊看著長孫一澈,聲音一顫,「為什麼要多加一味罌粟?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長孫一澈眼中掠過痛色,他抬頭悲戚地看向凌鴻煊,聲音絕望,「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替我轉移蠱毒,我不知道該怎麼讓她脫離危險。我只知道,這些罌粟並不致命,卻可以令人產生幻覺,可以暫時麻痹她的大腦和神經,減輕她的痛苦。」
說著,他後背重重地靠在床柱上,作為僅有的依靠,目光落在離墨掙扎的雙手上,「若可以選擇,我寧願她恨我一輩子,哪怕是殺了我,而不是知道真相后做這種傻事。」
凌鴻煊怔住,又道,「可你怎麼知道,這罌粟粉就對血蠱毒有效?萬一……」
「沒有萬一!」長孫一澈猛然對上他的眼,眸光撕裂,一字一頓地吼了回去,「因為我試過!試了五年,沒有她的五年,每次毒發我都只能靠那些有她的幻覺活下來,否則你以為我是怎麼撐到今天的?快把葯給我!」
凌鴻煊呆住,周身氣血冰涼,長孫一澈趁此趕緊從他手裡搶過葯碗。
凌鴻煊反應過來,立刻整了整面色,聲音是不屬於他的沉靜與堅決,「二哥,這些天,這些日子,你和阿鳶一直呆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他頓了頓,聲音更沉,「她可能……早已懷了你的骨肉,而罌粟會導致流產的!就算現在沒有身孕,那對將來也是有影響的!」
正欲送到離墨唇邊的碗瞬間頓住,長孫一澈渾身一震,猶如五雷轟頂,之前幾次纏綿的畫面閃過眼前,他突然變得不知所措,手開始無助地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離墨只覺耳邊好吵,她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分,抬眼看著長孫一澈,吃力地開口,「一澈,是葯煎好了嗎?那扶我起來喝吧。」
長孫一澈嚇了一跳,手一抖,葯險些灑出來,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笑看著離墨道,「是啊,魏清剛把葯送來了,這葯很管用的,我以前蠱毒發作也一直喝的。」
離墨看著他一臉憔悴擔憂的樣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虛弱地擠出一絲笑,「好,那你喂我喝吧。等身子好了,我還想去看看即榮呢,他今天肯定是被嚇壞了。」
胸口鈍痛傳來,長孫一澈扶她起來,竭力穩住不停顫抖的手,然後一咬牙將碗送到離墨嘴邊。
長痛不如短痛!
離墨聞了下,眉頭立時微微皺起,嘟囔了句,「好像很難喝的樣子,可不可以換種葯?」
心中酸楚排山倒海襲來,長孫一澈溫柔地撫著她的發,避開她的目光,「就喝的時候難過點,墨兒乖,就喝一口,好不好?」
離墨看了看他,又看著那碗葯,沾著汗水的睫毛低垂著,最終抿了唇低頭準備喝下,卻又突然停住,頭靠在他心口溫暖地笑起來,「其實我今天好高興,能為你再穿一次嫁衣,一澈,謝謝你。」
喉嚨一酸,長孫一澈望著離墨突然想到當年他們訂婚那晚,紅羅暖帳內,她窩在他懷裡,食指調皮地在他心口畫著圈,臉上笑容甜蜜而幸福,她說,「一澈,如果我們以後有了孩子的話,就叫他榮兒好嗎?」
其實很多人或許都不知道,即榮被他抱回來時還不叫即榮,他只是個孤兒,無名無姓,是他後來替他取名即榮,若即若離……
眼見離墨就要喝下藥,長孫一澈手一抖,一把將那碗用力砸在地上,然後拉過離墨小小的身子,瘋了一樣將她抱緊,再抱緊,蒼白的唇不停喚著她的名字。
「墨兒,墨兒……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自私,不要恨我……」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葯里有罌粟,對不對?」
一隻冰涼的手忽然捧住他的臉,長孫一澈一怔,目光躲閃不敢直視離墨的眼睛,只聽她緩緩笑道,「你忘了,我從小跟著明川長大,怎麼會不懂醫藥呢?你果然是豬頭。」
「那你為什麼……」
他茫然而震驚地看向她,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那她為什麼還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