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瘋魔不成活
「姬魅橋,如今的一切,不是從你入千葉門的那天就全算計好了的嗎?既如此,那我們就一起死吧!」
說罷,借著那力量,明川一把撲過去抱緊姬魅橋,他一鬆手,綢帶瞬間將兩人死死裹住,而姬魅橋直接被他壓在身下,一起向後翻滾而去。
兩人飛快地滾下斜坡,而懸崖下方,竟是湍急的瀑布!
「不要啊!」
遠處的離墨失聲尖叫,忙奔了過去,不顧一切地大聲哭喊,「明川,你過來!過來!」
「放手!給我放手!」
姬魅橋拚命撕扯綢帶,兩側景物飛速從眼角閃過,身後湍急的瀑布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在血鴉谷回蕩起轟隆隆的巨響,如裂開嘴的猛獸要將她吞入腹中。
她幾乎不敢相信,明川居然會為了尚離墨,再一次選擇自我犧牲!
「呵呵……」可明川依舊死死地抱住她,灰眸中只有被逼到絕路的痛苦與放棄,「你不是愛我嗎?不是要為我生個孩子嗎?那麼今天我們一家三口,就在這裡白頭偕老,共享天倫吧!姬魅橋,陪我一起去死吧!」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蹦出來的。
「明川,不要丟下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離墨風一般的趕來,伸出左手就欲拉住他,但是明川眼中光突然變得閃亮,而他染血的唇吐出幾個字,「年年,好好活著!」
他迅疾轉身,騰出一隻手一下拉住離墨,旋即一股熱流如泉水走過全身。
離墨只覺手心一暖,當她知道明川要做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那股強大的力量順勢一推,她整個人都被拋向了身後的結界。
此時,因為姬魅橋的虛弱,結界如閃電一般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忽明忽暗,即將退散。
「明……」
離墨來不及大喊,就看到明川抓住姬魅橋,撞在懸崖邊的一塊巨石上,然後一起翻了下去,那張明媚如精靈的容顏,宛如曇花一現,轉瞬灰飛煙滅。
「嘩!」
巨石滾落下去,激起震耳欲聾的聲響,帶起的水花足以幾丈高,如刺刀穿透她的心臟。
離墨摔出結界,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明川跌下山崖,左手還保持著那個試圖拉住他的姿勢,她撐大了眼,淚水無聲漫布臉龐,徹底將她視線模糊、覆蓋。
而明川摔下去的瞬間,一直緊抿的唇終於露出了釋然與解脫的笑,他看著自己緩緩微笑,輕輕動了動唇,但她看懂了他的唇語:
年年,為我活著。
跟五年前,他被執以火刑時,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一模一樣。
「明川——」
那一聲,聲嘶力竭。
懸崖下,三千煩惱絲被拋上高空,明川灰眸含笑望著越來越遠的蒼穹,他淺淺微笑,而他背後河流如猛獸,咆哮著要將他吞噬。
「年年,或許下輩子再見面時,我就不是你的師兄了。或許到了下輩子,我就可以拋開一切顧及,大膽地愛著你了……」
終於,他終於再也不用醒來了,可以長眠於那場夢中。
那場人間三月夢,柳絮紛飛,艷陽如驕,光影中倒映出誰家少女,牽著他的大手含淚而笑,花了小臉,他低頭,一眼便定了千年廝守。
但是這一次,他又錯了!
下一秒,兩人急墜的身形驟然一停,旋即一根閃著幽藍光澤的銀針閃電拍入他頸側,明川震駭轉頭,正對上姬魅橋如勝利者凱旋歸來的笑容。
他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嗷——」
結界破碎,離墨的身後傳來猛獸的奔走聲,她回頭,看見破霄從榕樹林中一躍而出,落在她跟前。
她絕望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破霄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
就算知道,偌大的血鴉谷,它怎麼偏偏知道自己會從這裡出來?
正想著,頭頂一道煙火衝破夜色,離墨驚訝抬頭,眼底一震,是長孫一澈的煙花!
那是召集所有影衛的密令!
剛才三個人的混戰,攪的整個血鴉谷上方層雲涌動,如惡魔出土,看來果然是驚動到他了。
但明天就是孟千尋的封妃大典了,大婚前夜召集所有兵馬,他這麼做,不等同於昭告天下,他要悔婚?
不行!她必須去阻止!
就算是姬魅橋死了,但當年害死明川的還有一人,而那人即將錦衣加身,榮華天下——孟千尋!
十指刻入掌心,帶起一陣銳痛,僅僅停滯了一刻,離墨最後看了眼明川消失的地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然後果決地翻身上了狼背,嘶啞道,「我們走!」
孟千尋,你們可要慢點拜堂,等著我給你送上賀禮啊!一份你……等了五年的禮物!
夜風如刀割過臉龐,月色下,離墨的神色沒有了剛才的失魂落魄,逐漸恢復平靜,一雙黑瞳冷凝著前方,抓住厚實狼毛的手指卻在不停顫抖。
明川,你放心,我會堅強地活下去,你絕不會白白犧牲!
而她身後的斷崖下,一隻慘白如骨的手,五指塗著血紅的丹蔻陡然伸出,然後死死地扣在地面的石縫裡,一點點向上攀爬!
血鴉谷外,長孫一澈面若寒霜,握緊了赤剎向裡面眺望著,魏清亦是滿頭大汗不知道如何是好,兩人對視一眼,果不其然發現對方眼底都滿是焦灼之色。
因為他們剛才都看見了,有成群結隊的血鴉朝著懸崖的盡頭蜂擁而去!
而他們無法闖入!
此時毒瘴剛剛退去,兩人身後烏壓壓跪滿了一地的影衛,個個整裝待發,手握兵器,只等著長孫一澈一聲令下,殺進血鴉谷。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裡面寂靜的沒有一絲風聲,但是卻無一人出來,長孫一澈眉心的波紋越來越深重。
如果離墨真的在裡面,她一定聽見了自己的葉笛聲,可她為何現在都不出來?難道是被剛才那批血鴉給困住了?
就在他右手用力揮下那刻,一團東西突然從樹叢中飛出來,咚的一聲輕響,正中他腦門。
魏清大驚失色,以為是暗器,趕緊沖了上去,卻發現長孫一澈完全沒事,只是有些愣神。
而滾落在他鞋尖前的,是一個小紙團。
長孫一澈俯身去撿,只覺得剛才那一下似曾相識,將那紙團小心地舒展開來,他雙手頓時不可遏制地顫了起來,而那紙條上,只有十二個字。
「計劃照常,勿念勿憂,等我回來。」
看著這無比熟悉的字跡,長孫一澈一雙眸陡然撐到最大,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欣慰放鬆的弧度。
這是他墨兒的字跡啊!
也就是說,墨兒她沒事,就在剛剛,她還就在他的身旁,靜靜地注視著他,但礙於有要事在身,才不得已不現身與他會面。
這麼說,墨兒脫離危險了?
長孫一澈緊緊盯著那一行字,腦子還有點混亂,一時激動的哭笑不是,難怪剛才那一下那麼熟悉了,她以前惡作劇,就老喜歡拿東西砸他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點都沒變呀!
魏清看了眼他花痴兮兮的笑,不明白主子怎麼突然不下命令了,趕緊跪在地上,恭敬道,「主,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走吧。」
妥善收好字條,長孫一澈轉身就走。
魏清愣住,反應過來,立馬追了上去跟在他身後,怯聲問道,「主,我們去哪?血鴉谷不在前面啊?」
「回宮。」兩個字淡淡飄來,帶著饜足的笑意,魏清頓時傻了眼,「什麼?然後呢?」
月色皎潔,繁星燦爛,明天應該又是一個艷陽天,適嫁娶!
長孫一澈眉目彎彎,長睫下眸色如光,他唇邊勾起一抹深寓的笑,「然後當然是蒙頭大睡,等著迎接本王明天的大婚啊!」
魏清當然不知道長孫一澈話裡有話,被驚的大抽一口氣,直接忘記了還要繼續跟著,獃獃地定在原地。
而他面前,長孫一澈舞著劍花,心情似乎特別的好,居然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兒。
那模樣,咳咳……恕他犯上,就像個十足的花痴!
「主……那我們?」
「你們啊?」長孫一澈這才想起身後還候著一撥人,晶亮的眸當即轉了轉,魏清本能地嗅到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你們當然也是哪來的回哪去,洗洗睡咯,明天還要護著本王大婚呢!」
話落,身後幾十人當即滿頭黑線,險些無語倒地。
魏清太陽穴直顫,他的主,這是被一個飛來的紙團給砸傻了嗎?兵也不要了,老婆也不要了,似乎什麼煩惱都因為那一個紙團,而煙消雲散了。
果然只要主一遇上尚離墨,這翻臉就比她出劍還快啊!
*
第二天一早,影衛校場傳來急報,監察使楚鳶不幸遭奸人俘虜,目前屍首已在河流下游尋到。
由於被河水侵泡了三日,面容早已浮腫青紫,難以辨認,但是隨身攜帶的青翼,卻再明顯不過地指明了她的身份。
死訊突然來襲,然而,整個東燕卻被另一種喧鬧喜慶所籠罩,世人完全忽略了這份陰霾。
似像要向蒼瀾證明這場婚禮是多麼的奢華與尊貴,一大早,驕陽明媚,皇城裡已是禮炮齊鳴,推開窗,每一處飛檐,每一根宮柱,都纏繞著綿延的紅綢,不論是宮人還是嬪妃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慶的笑容,等待著一場非凡的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