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血蠱,噬心纏綿
離墨點了點頭,將即榮交給他,沉聲道,「拜託幫我看著這孩子。」
說罷,屈指入口,對著黑暗處吹響一聲凌厲的口哨。
幾乎是在瞬間,一抹黑影籠罩而來。
黑影掠過三人頭頂遮住那月光,視線頃刻一片黑暗,旋即平地上響起一聲震天嘶吼,聲破九州!
月光再次渡出,一看那物,即榮下意識往後一縮,一雙眼不可思議地撐大。
「是狼王!」
護住他的慕千邪頓時眯眼,只見一隻巨型蒼狼正立在離墨身前,然後,一點點地朝她匍匐了下去!
而那雪衣黑髮的女子,披風一甩,立刻動作嫻熟地躍上了狼背,不帶一絲遲疑。
這一幕,似曾相識。
馴狼術,好像是年世家的絕活。
年世家……年……
離墨雙目冷凝著皇城方向,目光又落在即榮身上,她眼中光一瞬即逝,隨即一夾狼腹,厲喝道,「破霄,帶我去皇宮!」
話落,一人一狼已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了黑夜的盡頭。
看著那一路煙塵,慕千邪眼底掠過一抹深深的光,面色越來越冷。
身前的即榮忽然打了一個寒顫,抱著膀子哆嗦地喃喃道,「冷……」
小傢伙剛睡醒,又受了驚嚇,此刻就像個刺蝟一般縮在慕千邪腳下。
慕千邪沉默著解下身上的斗篷,然後蹲下身小心地系在即榮身上。
大大的斗篷將即榮裹了個嚴實,小傢伙抬起頭,一雙星子般大眼含著笑意看著眼前的男子,好奇道,「謝謝大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
「我好像見過你。」
慕千邪伸手捧著他肉嘟嘟的小臉,只覺得這孩子和腦海深處某個紅影重疊在了一起,這就是小孩子嗎?馬上,他也會有這麼一個孩子嗎?
可是為什麼他完全高興不起來,僅僅只是因為責任使然,而接受了這個喜訊。
「你叫什麼名字?」
「即榮。」小傢伙脆聲回答。
「這個送你。」
一個柳葉娃娃送到了即榮手中,小傢伙立時小嘴張成了鵝蛋,「哇!這個以後就是我的了嗎?」
「恩。」
「大哥哥你真好!」小傢伙抱著娃娃似乎十分喜歡,又一把拉住慕千邪的手道,「我們進去吧,外面涼。」
慕千邪點了點頭,將他抱了起來,轉身進入內帳。
小傢伙一手抓著娃娃,一手摟著他的脖子,突然在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大哥哥,我們玩一個遊戲吧,誰輸了誰就要說一個秘密。」
「什麼遊戲?」
灰眸靜靜地與他目光交接,慕千邪的聲音輕而柔。
「比誰速度快!」
說罷,不等他反應過來,即榮小手一揚,一把將那柳葉娃娃擊向榻上,欣喜道,「我贏了,娃娃已經幫我佔了位置!」
慕千邪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颳了下他的小鼻子道,「小孩子家家的,鬼點子這麼多!」
不過這鬼靈精的小模樣,像極了一個故人,而他卻忘記了她的長相。
「贏了就是金點子。」即榮抱著他的脖子,笑的一臉無賴,「那麼,大哥哥該你說秘密了。」
「好。」
慕千邪將即榮放在榻上,為他蓋好被褥,又將娃娃取來放在他枕邊,等做完這一切,他才小心地伸手闔上他薄薄的眼皮,在他耳邊輕輕吐出一句。
「我叫明川。你知道,年年,是誰嗎?」
*
懿祥殿
幾乎是一步一個趔趄,長孫一澈才在魏清的攙扶下進入了內殿。
他坐在桌邊倒了杯水,輕抿一口,試圖驅散口中的血腥氣,但是這短暫的清凈,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簾賬外便傳來了魏清的通傳聲。
「主,青黛姑娘求見。」
「不見。」
長孫一澈的聲音虛弱中帶著一絲冷意。
「但是主,她說有……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您。」
「很重要?」一口血壓抑在喉頭,長孫一澈黑眸深沉一眯,沉聲,「放她進來!」
很快,青黛就被魏清帶了進來。
「拜見二皇子。」
青黛垂首跪在地上,平靜的聲音中含著絲怯懦。
長孫一澈背對著她站著,半晌才道,「什麼東西?」
青黛咬了咬牙,雙手將那物呈上,「千尋王妃說找到一物,或許是殿下一直想要找的。」
長孫一澈眉一蹙,卻在轉身那一刻,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而一旁的魏清亦是倒抽了一口氣。
是那半月面具!
而只有經歷過七年那一劫的人才清楚,夕顏半月面具,屬北冥冥皇所有!
「這面具是……忘憂院那個自稱暮非的公子所有的。」
魏清全身冰涼地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他哆嗦開口,但是那聲音卻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暮非……」
暮色下的錯誤!
暮非就是冥皇南城雪,南城雪就是那夜的白衣暮非!
「他真的回來了……」
魏清雙耳轟鳴,直到聽到身旁的青黛傳來一聲痛呼。
面具落在地上,一把通體赤紅的長劍穿過她的左肩,腥濃的血順著緋紅的劍身滾落,匯聚成極致的妖嬈,青黛狠狠抽了口氣,強迫自己抬頭對上長孫一澈的雙眼。
此時此刻,他那雙清澈的黑眸,早已是猩紅一片,猶如浴血修羅。
「青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清立馬反應過來,急切地詢問。
主今夜本就是血蠱發作,如今再加上這張面具,恐怕會……鬱結攻心!
青黛正欲開口,長孫一澈右手一沉,長劍再度穿透她肩胛骨一寸,「面具是孟千尋從哪裡找到的?」
「是……忘憂院的紅梅姑娘給王妃的。」
青黛眸光含淚,又指名帶姓地提到了紅梅,長孫一澈眸光閃了閃,又聽她道,「紅梅姑娘說,這是暮非公子的,還說那一晚他跟楚鳶大人……」
「胡說八道什麼?她怎麼可能知道楚鳶的行蹤!」
青黛的聲音越說越小,長孫一澈就越來越氣,握著劍柄的手在顫抖,他能感覺到自己眼眶裡滾著血水,隨時隨地都會噴薄而出!
「那你就說說看,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他們……」青黛小小的身子害怕到了顫抖,但是她必須忍過這一關,「共沐鴛鴦浴。」
她話落,魏清的面色驟然變的死白,眼底寫著驚惶。
「呵呵……還有呢?」
長孫一澈緩緩頓在青黛身前,血紅的眼逼視著她,發出陰測測的笑聲,「別怕,繼續說下去,我聽著。」
魏清驚駭地看著這一幕,他突然發現,長孫一澈幾縷髮絲垂在側臉,而髮絲下的唇角卻浮出他不曾見過的笑。
他唇色紅的有些妖異,笑從唇邊漾開,一路幻化成冷酷的殺意沉澱在眼底,最後凝聚成深黯的墨色漩渦,似乎下一秒,就會掀起滔天巨浪,將他吞噬!
那笑,和他整個人,都是陌生的。
魏清暗叫不好,怕是血蠱攻心了!
然而這一刻,青黛微弱的聲音又再度響起,「聽忘憂院的花媽媽說,當時暮非公子撕了楚鳶大人的衣服,然後……冒犯了她的身子……」
「唰!」
赤剎赫然離身,青黛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而長孫一澈猛地提劍衝到窗口,用力推開窗,舉目望向頭頂明月,那睥睨的目光中卻帶著令人看不起的軟弱。
「南城雪!」
他最後終於仰天怒吼了一聲,這三個字含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恨意,在蒼穹之間回蕩,穿過重重宮闕,久久不曾消弭。
「北冥,南城雪,是不是你?」
用力握緊手中的赤剎,他內心如潮水澎湃,蒼白的臉上那陌生的笑意更是越來越肆意,「你都快死了,你都快死為什麼還要纏著她!」
「主,小心身體啊!」
魏清急的沖了上去,長孫一澈卻揮起一掌,毫不留情地擊了過去,暴怒,「滾,全部給本王滾!」
魏清撞在桌上,剛一抬頭,就見長孫一澈的身子忽然顫了顫,旋即整個人催枯拉朽般跌跪在地上,連吐了幾口血,將整個月白色的外袍全部染紅!
魏清驚呼著奔了過去,「主!」
而青黛趁著這個當口,就欲捂住肩頭破窗而逃。
長孫一澈跪在地上,右手痛苦地捂著胸口,只覺得好累,好想就這麼睡著,蝕骨的寒氣自心口奔走向四肢百骸,整個世界冷的如同一個巨大的冰洞。
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滋味。
但他一雙眼卻始終定定地望著窗外的黑夜,霎時間,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天的瘋人崖,漆黑陰森,腳下蒼狼匍匐,頭頂明月慘淡,而她一身血衣,就這麼驚艷地踏夜而來。
她抬眸與他交接,眼神生疏冷漠,口中喊出的第一個名字卻是:長孫一澈!
原來,她一直都記得承諾,一直都還記得他。
她也不想他就這麼死了,對嗎?
「墨兒——」
驀地,他一聲吶喊,近乎聲嘶力竭!
「轟!」
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人狠狠推開,一道劍氣直奔而來,青黛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一劍斬過,甩帶出屢屢碧光似漫天星河乍泄,所有窗戶都被這股強勁到了瘋狂的力量給盡數折斷,深夜濕冷的空氣如刀刃席捲而來,卻為這緊閉的內室帶來了一絲清新。
好可怕的劍氣!
青黛和魏清同時驚恐地看向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如死神般佇立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