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念,頭痛欲裂
而它背上的少女,乾脆直接一拍馬背,凌空躍起,時值滿月,但是周圍大樹參天視線不清,枝條隨風搖曳,光線忽明忽暗。
少女一雙大眼警惕地盯著白馬背上之人,面上的半月面具在夜色下散發出冷冽的寒光。
這少女,正是趕去影衛校場的青黛。
「你是誰?」
青黛摸出腰間一枚飛鏢,緊緊盯著來人,那人逆光而來,身披黑色披風,但就那玲瓏的身段,優雅的姿態,儼然就是一個女子。
來人翻身下馬,朝她走來,容顏也如霧中水蓮漸漸剝開,月色下,她衣袂飄飛,長發扶風,整個人嫻靜而溫婉,有如凌波仙子下凡。
「青黛。」
對方輕輕喚了一聲,一雙黑眸如同出水琉璃般照了過來,十分驚艷惹眼,卻又沁寒有力。
但是看清來人面容,青黛驚的整個人往後踉蹌了一步,手中飛鏢也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大王妃?」
來人居然是蕭雪闌!
「你怎麼……怎麼會……」青黛還沒反應過來。
大王妃什麼時候學會騎馬的?
「青黛可是忘了,我本是西燎溫氏之人。」蕭雪闌展顏一笑,聲音輕柔而篤定,「西燎之人,不會騎馬,成何體統?」
青黛一愣,就見蕭雪闌蓮步輕移地走了過來,然後伸出凝白如雪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臉上的面具,那聲音帶著她聞所未聞的低沉壓迫。
「聽一凡說,要你去校場,把這面具交給二皇子?」
「是。」
青黛垂眸,只覺得此刻的蕭雪闌十分陌生,她素來柔美的五官此時看來,都是這般的狠厲陰沉。
「那你回宮吧。」
對方突然收回手,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
「去校場是找不到二皇子的,今夜血蠱發作,楚鳶卻在那裡,二皇子勢必不會久留。」
蕭雪闌面色波瀾不驚,她看著皇城方向,語氣平平道,「所以,現在回去,才是最好的時機!」
青黛心驚,從來不知道,在皇宮最被人視為柔弱寧和的大王妃,居然是如此的聰慧過人。
難怪……長孫一凡會一直將她留在身邊!
原來那些陰謀詭計,不是她不會耍,不過是她不屑去做罷了!
「那麼青黛……」
對方眸光倏地一沉,肅然道,「我擅自出城,又把這麼好的立功機會給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報答一下我?」
「王妃請明示。」
「青黛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可是九殿下的人,俗話說兄弟連心,若是二皇子出了事,你今晚又去過一凡那裡,難免九殿下不會遷怒於一凡。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慕千邪可是宮中的紅人,九殿下勢頭正猛,今後我們之間正面交鋒也是難免的。」
蕭雪闌輕聲一笑,眼底卻是笑意全無,「所以,你一個小小婢女,可斷不要把這層關係給毀了才是!」
「青黛不敢!」
青黛身子一顫,當即跪了下來,這些日子裡凌鴻煊對她非常好,雖然不明白他的初衷,但是自己也不能給他招來非議才是。
「瞧你怕的,大王妃為人最好了不是?」
蕭雪闌笑著將青黛扶起,水眸中折射出隱隱鋒芒,「回去懿祥殿,然後摘下面具,就說是……」
她俯身,勾起青黛耳邊的一縷髮絲,耳語道,「千尋王妃在密林中尋獲一物,應該是那忘憂院賊人之物,想在今夜討二皇子的歡心。」
說著,她直起身子,含著清淡的笑容看著青黛,道,「你記住,你我都是一無所有之人,你為什麼選擇要留在這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你只需要記住我今晚的話,因為只有它,才可以保住你的命!」
她的命!
她越說,青黛眼睛就睜的越大,她留下來就是為了找年玄,雖然已經猜到大皇子今晚找自己另有玄機,卻不料,他是要把自己當替罪羊!
青黛跪地,恭敬抱拳,「多謝大王妃提點,此事青黛絕不會向旁人泄露一個字!」
蕭雪闌笑了笑,似乎不信她,又道,「那若是他們逼你呢?」
青黛一咬牙,垂下的眉眼中迸射出遮掩已久的精芒,沉聲道,「忍!」
為了師父,她一定要忍住!
「很好,不愧是……年尊者的師妹。」
蕭雪闌滿意地望著她,聲音輕而冷,「今夜,對你而言,可能會有一點難以度過,但是,過了今晚,一切恐怕就都要天翻地覆了!」
「青黛明白!」
青黛頷首,然後摘下面具,躍上黑馬一揮馬鞭,往皇城方向追去。
看著青黛離去的背影,蕭雪闌卻突然如釋重負般軟了下去,她靠著白馬才堪堪站穩。
「一凡……」抬頭望著頭頂滿月,她喃喃出聲,「你是不是喜歡孟千尋這樣的女人,是不是我也變得像她一樣,你就會一心一意地陪著我了?」
眼淚無聲漫布臉頰,她陡然雙膝一屈,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臉,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
「對不起,如華……我終究是負了對你的承諾,失了我的初心,我終究還是逃不出權欲廝殺,但是我不想眼睜睜看著我最愛的人,再一次死在我眼前,絕不!」
她不想變成剛才那個樣子,她討厭那樣的自己,但是命運的手,卻要將她無情地推到今天這一步。
「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人,我就可以不顧一切。可是孟千尋,你敢嗎?若你敢,今夜就證明給我看看!」
她想看看,她會不會供出長孫一凡這個同謀?
蕭雪闌緩緩挺直脊背,靜靜地立在樹林中,四周風聲颯颯,她的背後是一望無盡的黑暗,如同猛獸之口將她纖弱的身影一點點蠶食、殆盡。
不錯,如她所言,今夜,誰都不會好過!
*
暮色四合,一道鞭響劃破長夜,旋即空曠的校場上便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抱著即榮昏昏欲睡的離墨,立刻被驚醒,一股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最後匯聚成難以言喻的懼怕沉澱在了她漆黑的眼底。
這是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但是到底問題出在了哪裡,連她自己都茫然無措。
「壞女人,你幹什麼?」
離墨騰地坐起身,順帶著連她懷裡的即榮也被嚇醒,小傢伙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滿地抱怨起來,「困……」
「跟我來。」
來不及解釋,離墨直接抱起即榮就奔出了營帳。
但是剛一出帳子,她就撞入了一個冰涼的胸膛中。
那人趕緊扶住她的腰肢,關切出聲,「沒事吧?」
「是你?」
看清來人長相,離墨眼底閃過一絲厲色,掙開他的雙手,冷冷道,「你怎麼還沒回去?」
她面前站著的人,是慕千邪。
慕千邪垂眸,似乎不準備回答。
跟很多年前一樣,無論是明川,還是慕千邪,永遠都是如此的沉默寡言。
黑瞳一眯,離墨看了他一眼,便拉著即榮趕向剛才那聲音的源頭。
「你去哪?」
慕千邪一把拉住離墨的手腕,離墨神色一滯,愣愣地低頭看去,手腕處傳來熟悉的觸感,很多年前,明川也是這麼拉著自己,就像她的哥哥一般。
然而,此刻對方手心的溫度卻是冰冷,冷的不似常人,反倒像是一具隨時會腐爛的屍體。
半晌,離墨扭過頭,冷聲,「放手。」
那隻冰涼的手似乎僵了一僵,隨即鬆開,無力地垂下。
離墨抬腳就走,剛跨出一步,身後慕千邪毫無溫度的聲音傳來,「他回宮了。」
離墨猛地轉頭回視他,「你說什麼?」
「你不能離開這。」
慕千邪語氣依舊淡漠,說罷,他仰頭看向夜空。
離墨隨著他的視線望去,整個人頓時愣住,脊背像是被千斤錘狠狠砸中,清冷的月光灑在她臉上,她顫聲,「滿月……」
月圓之日,血蠱毒發!
難怪長孫一澈剛才會突然反應異常,難怪他要匆匆離開自己,他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啊!
「爹爹呢?」
即榮拉著離墨的手,似乎還沒有睡醒,只是軟軟糯糯地喚道,「爹爹你在哪裡,即榮想你了。」
「你爹爹去商議事情去了。」
離墨目光冷厲地盯著頭頂圓月,握著即榮的手漸漸收緊,輕聲道,「我要回去找他。」
「你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慕千邪走到離墨身邊,風帽下的面容凝肅而沉重,「你傷了千尋王妃,雖有九殿下幫助,但若是現在貿然回宮,哪怕是他也保不住你!」
離墨目光落在慕千邪臉上,眼底笑意有些無助,「那你覺得我還能怎麼辦?」
「留在這裡。」
「是凌鴻煊派你來的吧,是他來派你保護我的吧?」
兩人相視而立,離墨等著他陷入沉默,哪知對方卻一口接下道,「不,是我自己想要保……」
「我自己會保護我自己,不用你管!」
明川曾說過會保護自己一輩子,但是最後卻在她眼前死去。
既然做不到,又為何要承諾?
明川,你這個大騙子!
話到一半,離墨突然情緒激動地沖慕千邪吼了句,旋即愣了愣,將目光落在一處,低聲道,「抱歉,我只是有點心急。」
慕千邪也是愣了半晌,才道,「沒事,那你自己小心。」
「之前比試是我輸了,輸了就是輸了,我無話可說,你不必再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