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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豪賭,借一把刀

  離墨眉心一跳,幾乎是本能地轉身對上了慕千邪的雙眼,急切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而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重複道,「楚鳶。」 

  那聲音,透著千里之外的疏離。 

  一瞬之間,心底彷彿有一處轟然坍塌,離墨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找我何事?」 

  「你真的……很想要千葉門門主之位嗎?」 

  對方以真聲開口,那聲音如破鑼,粗啞而難聽,透著隱隱的疲憊。 

  離墨一怔,眼眶在瞬間滾熱,披風下的十指頃刻死死刻入掌心,她仰頭望了望頭頂夜空,生生將淚水忍回眼角。 

  「是。」 

  極力維持鎮定的聲音,幾乎是在顫抖,她面色肅然,心臟卻是猶如小火煎熬,「但是那又怎樣?你會把門主之位讓給我嗎?」 

  如果是她的明川,那麼他就會! 

  慕千邪垂首,再次陷入沉默。 

  離墨無聲苦笑,又聽他低沉道,「你的傷……好了嗎?」 

  「皮外傷罷了。」 

  「哦。」 

  對方話語冷漠,他一聲哦,似帶著無限失落。 

  骨節突出的手緊緊地握著那沾了灰的柳葉娃娃,那小姑娘走得急,並沒有帶走。 

  慕千邪看著娃娃,腦中猛然響起一個突兀陌生的聲音:「明川,我怕黑,今晚你陪著我睡好嗎?」 

  那聲音,軟軟糯糯,帶著少女特有的撒嬌語氣。 

  另一個聲音有些好笑地道,「不行啊,年年,男女有別,我們怎麼能同處一室?」 

  少女委屈道,「那我今晚睡不著,明天起不來,練不了功又該被師傅罵了。」 

  「這樣吧年年,這個柳葉娃娃給你,是師兄親手做的哦,你晚上抱著它,就當是師兄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好嗎?」 

  這個好聽的男聲,慕千邪自然是認得出,這就是五年前自己的聲音,但那個女聲……是誰的聲音? 

  還有,五年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他抬手捂住太陽穴,只覺得頭疼欲裂。 

  年年!又是年年! 

  目光觸及他手中的娃娃,離墨整個人如遭雷擊,顫聲道,「這個娃娃哪裡來的?」 

  「我做的。」 

  「你……」離墨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茫然的眸子,他的長睫一顫顫地撲閃著,彷彿迷失人間的精靈,「你知道這女子是誰嗎?」 

  「不知道。」 

  慕千邪搖了搖頭,卻是將那娃娃遞到她面前,輕聲道,「但是我覺得她跟你長得好像,送給你吧。」 

  對方頓時蹙眉,慕千邪以為是她嫌棄娃娃臟,立刻收回手將娃娃仔細地拍了拍,然後又遞給她,腹語開口,「如果不喜歡,我還可以再做。」 

  離墨銀牙緊咬,目光死死地鎖著那娃娃,許久,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她面色雪白,眼底裂出血絲,一字一頓道,「抱歉慕門主,楚鳶不要別人碰過的東西!」 

  說罷,一甩披風,轉身離去。 

  明知道背後一道目光始終緊緊追隨著自己,而她卻一直往自己的營帳走去,不曾回頭,不曾! 

  或許現在,記憶全無,才是保護明川最好的辦法! 

  帆布帘子刷的一下被撩起,火光如水灑在身上,卻依舊驅散不了一絲一毫自心底升起的寒氣。 

  離墨裹緊身上的披風,幾乎是一個踉蹌才進了自己的營帳,還沒等喘完一口氣,她一抬頭,一個物體直直向她面門擊來。 

  暗器? 

  離墨瞳孔一縮,趕緊伸手截住,同一時刻,自己對面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聒雜訊響,「壞女人,你總算肯回來了,我都以為你又跟人私奔了呢!」 

  「即榮?」 

  就在這時,帘子外,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陣深沉的葉笛聲。 

  離墨還愣在那裡,即榮怎麼來了,小傢伙在自己營帳里,那也就說明長孫一澈也就在這附近了? 

  再看自己的左手,哪裡來的什麼暗器,根本就只有一個皮囊壺! 

  「壞女人你是傻了嗎?一下午不喝水,你不渴嗎?」 

  瞧著離墨抓著皮囊壺盯著自己,一副呆愣的樣子,小傢伙叉著腰,狐假虎威地站在她榻上,一身的傲嬌氣場。 

  這小模樣,真是像極了那個男人! 

  算來,已經有五天沒見著他了。 

  「哦!」 

  離墨終於回過神來,忙拔開皮囊壺的塞子,仰頭灌了一大口,但是下一秒,她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最後由原先的蒼白轉為漲紅。 

  這水,帶著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哎!你怎麼給吐出來了啊?」 

  即榮趕緊從榻上一躍而下,跑到離墨身前,就見她滿臉緋紅地趴在地上,拚命咳嗽催吐著,眼角甚至憋出了淚花。 

  「這皮囊壺是誰的?」 

  地上女子忽然抬起頭啞聲質問,即榮一楞,只覺得這女人現在這樣著實可怕,只好如實作答,「爹……爹爹的啊!」 

  「他人呢?」 

  「就在……外面。」 

  話音剛落,便見離墨如鬼魅般從自己身邊擦過,然後衝出了營帳,沉寂的校場上旋即響起了女子的暴呵。 

  「你這男人怎麼這麼噁心,自己喝過的東西給我……」 

  聲音戛然而止,即榮以為爹爹被那暴走的壞女人給欺負了,也立刻跟著追出了營帳,然而當他撩開帘子的一瞬,明澈的瞳仁頓時裂出了一條細縫。 

  春夏交接,桐花盛放,夜風乍起捲起漫天飛絮,像是下了一場初冬之雪。 

  而那梧桐樹下,一男子肅然立在漫天飛花中,長發扶風,雙目凝視一處,襯著遍地星光,他的側臉更顯完美深邃,讓人側目難忘。 

  修長的手指捧著一片梧桐葉,他垂眸,睫毛如蝶羽安靜地伏在臉上,微啟的唇中,絲絲縷縷的樂聲流瀉而出,卻又透著無比的落寞被黑暗無情吞噬。 

  即榮微張著小嘴,似不信,記憶中的爹爹做事向來殺伐決斷,似乎很少有如此多情憂鬱的一面。 

  手中皮囊壺啪的掉落在地,離墨如遭雷擊,似中了魔咒一般動不了半分。 

  那曲子撞擊著耳膜,這不正是她在瘋人崖里哼唱的那首嗎? 

  腦中百轉千回,對方卻忽然回身看向自己,四目相對,離墨發現長孫一澈凌厲的眼睛似乎蒙著一層薄霧,失了之前那種傲視天下的鋒芒。 

  許是今夜霧太大了吧,連她,好像都看不真切了。 

  「好聽嗎?」 

  對方靜靜地望著自己,唇邊浮上了淡淡的微笑,那麼的淡,像是天外的一片雲,但她卻能一眼捕捉到。 

  離墨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鬼,乾脆選擇沉默,正欲折回營帳,又聽他喃喃自語道,「從前有個女孩,她最愛哼這曲子了,她還開玩笑說,什麼時候等我學會了,就可以娶她了……」 

  說著,他低頭看向手中的葉笛,眼中隱有一絲痛色,「那時的我很忙,很少有時間陪她,可等我終於有空學會這曲子,已經五年過去了,而她,卻不在了。」 

  視線恰巧落在離墨身上,她一身滕紋雪衣,肩披自己的黑色披風,長身玉立在桐花下,似乎陷入了沉思,一雙黑瞳明明冷厲如冰湖,卻也只映射的出自己的身影。 

  好似,她從來沒離開過自己,從來都只屬於他一人。 

  生死七年,不曾改變! 

  那一瞬,長孫一澈只覺自己的一顆心,驟停了一秒。 

  「墨兒!」 

  離墨因他那席話完全傻愣,腦子有片刻混亂,可哪知身前男子竟一個箭步衝來,然後長臂一伸,將她用力拽入懷中,死死地擁住。 

  即榮驚呼一聲,小手趕緊捂住眼睛,卻又忍不住從指縫中偷偷瞧去。 

  離墨完全料不到會是這樣的,但他現在力氣極大,她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任他抱著不動聲色道,「即榮還在看我們,殿下若是覺得無所謂,就繼續這麼抱著吧。」 

  一個「殿下」如涼水潑面,長孫一澈立刻鬆了手,果然發現那即榮大眼睛滴溜溜地正看著這邊,他面色豁地一沉。 

  「很好看嗎?」 

  「啊,我的媽呀,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傢伙蒙著眼大喊了一聲,蹭的一下又竄進了身後的營帳里。 

  睨了他一眼,長孫一澈退開離墨三步,道,「聽魏清說,慕千邪他來了?」 

  「他已經走了。」 

  離墨將一縷碎發挽在耳後,避開他的視線,又淡淡道,「宮裡這麼忙,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我的影衛,有什麼不對嗎?」 

  他說的理所當然,也不再追問慕千邪的事,離墨翻了個白眼,兀自嘟囔道,「大晚上的,有什麼好看的!」 

  正想著,身旁男人忽然湊了過來,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自然是有非常好看的東西了。」 

  那聲音,輕笑中透著絲絲曖昧,像一隻小貓的爪子輕輕繞著她的心尖,離墨下意識哆嗦了下,趕緊退開他兩步,眼神警惕地盯著他。 

  「好了,別著涼了,進營帳說話吧。」 

  長孫一澈說完,便自個兒率先進了營帳。 

  離墨第六感覺得他今晚是「來者不善」,盯了他幾眼,也只好跟著進了去。 

  進了營帳,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葯香,而不遠處的即榮已經抱著枕頭,側身蜷縮在自己榻上,睡了過去。 

  看著小傢伙安然入睡的樣子,離墨心底的寒意漸漸驅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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