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卯上,一出好戲
而這一切,都被長孫一澈盡收眼底,他面色驟沉,咬牙克制住怒火,目光絞著離墨的黯然傷神。
果不其然,謠言一點都沒錯,她竟真的和那北冥中人好上了!
她怎麼敢?她不怕死嗎!
那樣野心勃勃的人,若是愛上了他人,只可能是因一己私慾,或是利益二字!
「二皇子,軍火一事與我的妻兒無關,他們不過是柔弱之人,本心不壞,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徐家,還有……」
趴伏在地上的徐太尉突然出聲,他眼中悲痛翻卷,目光緩緩看向離墨,惶恐的聲音漸漸低沉。
「千萬別帶她走,否則他也會……也會……」
剩下的話卡在喉嚨口,那人殺人時優雅卻歹毒的表情刻在他眼底,刺骨的懼怕遊走全身,混著那引人發狂的毒藥,將他一點點吞噬,他再也不敢說了。
「東燕早已今非昔比,要麼尋求同盟,要麼……快逃吧!」
他身子驟然僵直,一口黑血噴出,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再無氣息。
「主,他死了。」魏清收起劍,探向徐太尉的鼻息,淡淡道,「咬舌自盡。」
周圍人驚呼出聲,紛紛跪著向後退去,完全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幕,孟風雲最信任的兄弟,居然如此詭異地死去了!
他說,不要中了她的讀心術?
是這個鬼面女人殺了他!可她什麼時候動的手?
這讀心術,竟能殺人於無形,好恐怖的手段!
「五年了,他到底還是遵守了那個承諾。」長孫一澈轉頭望向天空,語調中透著難掩的疲倦與無力,甚至還有隱約的后怕。
「主,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魏清躍下高台,落至長孫一澈身邊,垂首詢問。
長孫一澈點一點頭,鳳目幽深地凝著北方,眼神決絕堅毅, 「事到如今,我們只有等!」
「多久?」魏清面色擔憂,在他耳邊小聲道。
「三個月!」
長孫一澈微一蹙眉,冰冷介面,沉吟半晌,他看了眼魏清,低低道,「加強北戍兵力和皇城守衛,他三個月之內若欲攻城……便重兵把守吧!」
他要等下去,等他還會不會重回聖都,會不會帶走離墨!
大廳里靜的令人髮指,那管事驚駭地看著之前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徐太尉,轉眼就成了具僵硬的屍體,嚇得當即魂飛魄散,雙腿一軟,跌在地上。
周遭之人面色煞白,唯恐被這鬼羅剎一同拖下渾水,紛紛對徐太尉的死,避而不談,而長孫一澈則宛如雕塑一般立在台下,眸光隱晦莫測。
至於離墨,依舊黑瞳無波,一襲紅妝肅然而立,微揚的眼尾淡淡一瞥,卻端的是大氣朗朗。
而立在門口的凌鴻煊此刻才恍然大悟,她口中的賀禮,竟是將徐太尉的死訊傳去丞相府,殺雞儆猴!
好殘忍的手段,卻又叫人不禁拍案叫絕——這世間,竟有如此狠的女人!
管事坐在地上打了個寒戰,目光落在滿地狼藉的高台上,立刻拍了拍手,很快便來了幾個小廝,將徐太尉給抬了下去,又提來幾大桶水,反覆沖刷清洗地面,方才安心離去。
「傅仇姑娘的讀心之術果然不同凡響,真是讓本王大跌眼鏡啊!」
良久的沉默,長孫一澈突然發話,他面上再度恢復素日的沉著,冷冷一掃離墨,他挑眉笑的詭異,「傅姑娘的才藝堪稱技驚天下,深得本王喜愛,為她賜座!」
賜座?
離墨秀眉微蹙,這個掃把星又在打什麼算盤,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估計他是想要趁機給她立個下馬威!
「二皇子,這……」管事大人心頭一震,搓著手色厲內荏地跟長孫一澈打起啞謎,「為一個女奴賜座,恐怕不合規矩吧!」
說罷,他一揚下顎,示意身旁小廝給長孫一澈遞上一杯茶,先穩住再說。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給女奴賜座,還是給一個煞星醜八怪賜座,想也別想!
小廝恭敬地雙手遞上茶盞,長孫一澈接過輕啖了口香茗,冷眼望向管事,聲音帶著地府的寒氣,一字一頓道:「本王說……賜、座!」
管事瞬間失笑,幾乎是連滾帶爬,不知道從哪裡抓來了一把椅子,就急著往離墨那遞。
「丑姑娘,哦不是,鬼姑娘……」籠罩在長孫一澈陰鷙的目光下,他只感覺全身像是泰山壓頂,嚇得連離墨叫什麼都給忘了個精光,「啊呸,我是說,傅姑娘,請!」
「且慢。」
離墨眉梢微挑看了眼身後的紅木椅子,指尖輕輕順著椅背的流線拂過,眸中盛滿了笑意,眼底卻冰冷如雪。
長孫一澈一怔,這女人又在演戲!
「管事大人所言極是,民女只不過是一屆小小女奴,我看不如,這椅子,還是留給二皇子坐吧!」
眼中飛速掠過一抹狠辣,離墨一腳撩起椅子腿,緊接著凌空躍起,使了一個旋風踢,猛地一腳踹在椅背上。
速度之迅猛,堪比雷電奔騰!
剎那間,那椅子以龍捲風般的駭人速度,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驚呼聲中,「嘩」的一聲,向著長孫一澈所站之處席捲而去。
長孫一澈見狀眸中寒光一閃,猶如無極地獄火蓮一綻,離墨愣住,明明只是驚鴻一瞥卻足以讓星辰無光。
什麼叫驚艷?這便是驚艷!
「傅仇姑娘,不坐拉倒!」
他聲音戛然而止,殺氣流轉周身,腰間長劍震顫嗡鳴不止,那椅子直飛而來,赤剎隨之砰然出鞘,旋即一道劍氣奔向離墨面門。
風聲突至,赤剎盪起血紅流光晃過離墨的黑瞳,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那椅子已被凌厲的劍氣不偏不倚地擊中。
「轟!」的一聲巨響,椅子轉眼猶如煙花爆裂,狂舞的碎屑在空中輾轉飛揚,而那飛舞的碎屑中,一道自信的話語從台下傳來。
「現在怎樣?你還想玩下去嗎?」
變故只發生在一瞬間,女奴所立成修羅場!
台上台下響起急促的抽氣聲,無人不驚懼。
滿眼粉末如雪飄拂,離墨只覺得一股劍氣,虛空朝自己兜頭罩下,她的目光,幾乎是難以置信地釘在了長孫一澈早已回鞘的赤剎之上。
原來,他五年來功力進步了這麼多。
原來,當晚西門城牆上,他完全可以逃出自己的匕首,更甚是將她拿下!
為什麼要放了自己,而現在又來找她?
大廳內的眾人早已退至角落,不敢喘息,管事更是躲在了重重女奴之後,偷偷探出頭盯著那仰望俯視的兩人,只覺二皇子眼中笑意曖昧不明。
彼時,台下男子一身月白,巍然而立,渾身散發著肅殺的氣息,碎屑飛舞,撩起他的髮絲,他眼底漾出笑意,可此時看在離墨眼底,卻是異常的驕傲嘚瑟!
「不知復仇姑娘,除了讀心術之外,還會什麼異於常人的技藝?」
與此同時,驚愕從心中一晃而過的,還有長孫一澈本人,這女人居然敢算計他,還不是暗算,竟是光明正大地想要他的命!
不過呢,傷腦筋的是,這朵帶刺的玫瑰,他偏偏就是喜歡!
算計他,要他命?那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小貓雖可愛,卻有著撓人的利爪,那就讓自己幫她收收吧!
「呵……倒是有幾分意思!」
離墨笑了笑,凝眉注目於他,面色已恢復平靜,看著他的眼神也染上了幾分灼熱,這樣的人,才配做她的合作夥伴,才值得與她並肩作戰!
離墨琉璃瓦般的眼睛驀地撐大,彷彿在做一場驚世豪賭,轉念之間,一個絕妙卻又瘋狂的念頭在心中閃過。
這個局,她要賭!
她賭他一定會帶她回宮!
「民女還會預言。」
「預言?」長孫一澈劍眉玩味地挑起,唇畔笑意更甚,語氣中竟帶著絲柔和,「倒是更有意思了,可否向本王展示一下?」
這女人為何無時無刻都能處的那般坦然自若,她對自己沒有絲毫的畏懼,這偏生令他抓狂不已,無計可施!
她孱弱卻又無畏的身影,晶瑩卻又如炬的目光,倒映在他心底的冰湖之中,照亮了那些埋葬在暗流之下的日日夜夜。
他開始懼怕自己有一天會徹底失去她,懼怕有一天,無論他怎麼尋找,都再也找不到她。
他好怕,這些天來,所有與她在一起的片段,統統都只是一場夢!
「民女需要一張紙,一支筆。」
離墨淡然的聲線,拉回了他飄出九天的思緒。
「允了。」
長孫一澈揚了揚下巴,示意管事紙筆伺候。
接過紙筆,不過片刻,高台上的離墨會心一笑,在眾人鄙夷的神色中收筆,傲然挺立。
管事見狀,心不甘情不願地踱步過來,打他干這行就沒像今日這麼憋屈過!
這女人,死定了!
一臉嫌棄地瞥了眼,可當他看到那白紙黑字時,卻猛地瞳孔縮起,像見了鬼一樣,格楞地吐不出一句整話。
「怎麼了?管事怎麼不說話了?」
所有達官顯貴們都在好奇,到底這鬼羅剎又想到了什麼幺蛾子,竟讓這向來精明老辣的管事都被驚的如此失態!
明明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卻又膽識過人能掀得起如此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