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合璧,人不像人
黑眸瞬間變得凌厲,長孫一澈一把推開孟千尋,沉聲,「可我不願意!」
「你……」
孟千尋萬萬想不到他這般絕情絕愛,向後踉蹌了幾步,抬手指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無心無情,神魔難進,其實不過是放不下過去,你這輩子,都將死在一個女人手裡!」
「哦不!」
她眸光一閃,驚呼一聲,掃過他的左胸,「是兩個女人。就連你那親娘,當今皇后,不都巴不得拿你的命去換你大哥的命!」
「你若再不住口……」
長孫一澈周身殺氣凝聚,似乎下一刻就會爆發,仇恨將他的黑眸熏染成猩紅色,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信不信本王就在這裡殺了你!」
「呵……我為何要住口?」
甩開翠依試圖阻止的手,孟千尋迎上長孫一澈的視線,眼底是毫不退讓的不屑,「你若殺了我,誰陪你東山再起,誰助你登上皇位?長孫一澈,你殺不了我的!」
但是此時的她並不知道,長孫一澈遲遲五年沒有出手,卻並不是不敢殺她!
發出鬼一般的怪笑,孟千尋眼中充斥著血絲,而憋在心底的怒火也焚的更加猛烈,她勾起妖嬈的唇,輕蔑道。
「相信殿下也都看到了吧,西門城牆下,有個白衣蒙面男子帶著尚離墨……私奔了。」
她斜睨了眼長孫一澈陡然僵住的表情,那一刻,她清楚地看見了這個男人碎冰似的眸中,泛出的軟弱與惶恐。
他,害怕了!
「如何,我沒有冤枉她吧?」孟千尋連連冷笑,「殿下你心心念念要找的女人都跟別的男人跑了,你被戴了這麼大的綠帽子,居然還能鎮定地來我這閑聊!臣妾實在佩服!」
「孟千尋,你收手吧!別逼我再說出五年前發生的一切。」
長孫一澈雙目再次轉為冷酷無雙,他拂袖,在孟千尋面前負手而立,孤高的身影籠住了她眼底的心碎與悲痛。
「還有,不要再對即榮打什麼主意,從今以後,青黛歸為影衛所有,與你千葉門再無關聯!」
凝著漸漸隱入黑暗中的男子,孟千尋的脊椎越來越痛,一絲鮮血溢出咽喉,可所有的痛為何都抑鬱在了胸口。
她好想倒下,但她眼中最後殘存的一絲期盼與希望,支撐她扛到了現在。
狂風驟起,將殿外象徵著孟家顯赫地位的正紅燈籠瘋狂撕扯,在水窪中投下破碎的倒影,那紅與白交錯相融,卻是彰顯出極致的凄艷。
「記住,不會再有下一次!」
月白色的衣袍終究全部被黑暗吞噬,淚水徹底模糊了她的雙眼,那個令她痴迷的語聲此刻卻成了世間最殘忍的剮心刀。
「回去告訴孟風雲,我一個人的路,即使是跪著,我也將一個人走完!不要再使那些陰狠的手段,也不要再去招惹尚離墨,或者那些和她相關的人。若你執意,你終將會……死在我的劍下!」
死在他的劍下……
「長孫一澈——」
殿門轟然關上,屋子裡傳來孟千尋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她滿目悲愴地衝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不顧滿面雨水撲來,只是繼續厲聲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頭,哪怕一眼。
殿外暴雨淹城,閃電劈空,可那人步子決絕,不帶半分遲疑。
五年來,他第一次主動踏入千尋宮,卻是為了告訴她這個?
那個她曾以為就要完全獨佔的男人,如今,居然要為了尚離墨,殺了她?
長孫一澈,尚離墨她要你死啊!
而我,卻是要你的生!
「噗!」
所有信念徹底崩潰,孟千尋再也撐不住,跌跪在冰冷的宮磚上,吐出一大口鮮血,似乎想要將她的一顆心給吐出來。
那血,沁在白玉磚上,殷紅如胭脂,濃郁似烈火,更似尚離墨那日天祭上一襲瀲灧芳華的血衣!
為什麼!一切的一切,都會聯想到那個賤人!
「王妃!」
翠依驚過神來,將趴伏在地上的孟千尋給扶了起來。
「滾開!」
孟千尋順勢甩了她一耳光,黏稠的血自死白的下顎滴落,銀白閃電下,她笑容猙獰陰悒,最後整張嬌顏都扭曲了起來。
撐著牆壁,她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鮮血從口中湧出,斑駁地落在裙裾上,她瘋狂的杏眼裡,溢出了前所未有的仇恨與崩潰。
「若我執意而為,死在你的劍下,也是死而無憾,但我要那賤人替我陪葬!」
抬手看著手腕上的千葉鐲,那詭異的碧色熏染得她眼中笑意愈加邪氣,「尚離墨,我詛咒你生生世世為情所困,我詛咒你被世人唾罵而死,我詛咒你愛的人會不得好死!」
說罷,她抄起身邊一個花瓶,就狠狠往腳下的血跡砸去,嘶吼聲比碎渣還要尖銳上三分,「賤人,我不會就此罷手的,絕不會!你永遠都鬥不過我!」
「不愧是二王妃,身子傷成這樣了,還有力氣發泄?」
喘息間,一道陰邪卻清柔的聲音傳來,孟千尋身子一顫,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金黑色華服的男人優雅走來。
「長孫一凡?」
孟千尋眼底閃過莫測的情緒,飛快地掃了眼這位不速之客,她醒悟過來,看著翠依問道,「大皇子什麼時候來的,為何不通報本妃?」
「聽宮人們說,二王妃身子不佳,小王便讓他們全都退了下去,以免聲音太大,打擾到了你。」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睨了眼孟千尋身側的翠依,示意她也得退下。
翠依領命,眼底卻閃過駭然,最後看了眼朦朧火光下的兩人,也只得匆匆掩門離去。
不知為何,自從尚離墨回來后,她愈發的覺得自家的主子,與大皇子之間有什麼難以言喻的秘密!
而那大皇子,雖是素來儒雅和善,言語平和,卻總是隱隱透著絲邪氣,而且他那雙靈狐似的黑瞳,更是深不可測,像是望不盡底的深淵,令她不寒而慄!
「刑風怎麼樣?」
翠依剛走,孟千尋就不耐煩地坐到了床榻邊,聲音夾雜著怒意,她也聽聞了刑風渾身是血地被那賤人裝在箱子里,還說是送給自己大婚的賀禮!
而在被長孫一凡賞識之前,刑風一直都是千葉門的毒殺,每天過著刀尖舔血的地獄生活,死在他手下的人無數,足以白骨堆山。
而現在,卻毫無反抗地被人重傷,還封在了箱子里!
「情況很糟糕。」
長孫一澈垂眸嘆道,「我離開紫竹閣的時候,刑風還在昏迷之中。太醫說,他傷得很重,恐怕要許久才能恢復。」
「那你現在又來我這裡做什麼?」孟千尋煩躁道,「不去安撫安撫你的大王妃嗎,這事沒把她給嚇著吧!」
「怎麼?」
琉璃燈下,長孫一凡一身清華貴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他就著長孫一澈之前坐的那個位置便坐了下來,目光懶懶地在孟千尋臉上繞了幾圈,卻是避而不談蕭雪闌。
「就不能來看看小王的老朋友嗎?」
「這裡沒有你的朋友!」
難道他從來都只當自己是他的盟友嗎?
「最毒婦人心,當真是不錯。」
長孫一凡笑著搖了搖頭,眼中精光一現,他俯身湊近孟千尋,壓低聲音道,「現在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林的鳥兒,誰敢說咱們不是朋友?」
「那麼現在便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時候!」
話音剛落,孟千尋眼中狠光掃過,她倏地揮出一掌,就朝長孫一凡胸口抨去。
長孫一凡卻早有防備,微微側過身子,孟千尋擊了個空,不等她收手,他又眼疾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猛然扯到自己跟前,抵著她的耳畔吐氣道。
「二王妃,都被傷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好好歇息?難道要小王親自服侍嗎?」
說罷,將她用力地推倒在身後的軟榻上,他起身,睨著紗帳后她狼狽的樣子,玉面紅唇的臉上,那抹笑愈發的刺目。
「昔日本王找你合謀除掉尚府一事時,咱們可是說的好好的,如今東窗事發了,你就想要全身而退了是嗎!」
「長孫一凡!」
孟千尋托著腰,從帳子里艱難起身,眼睛怔怔地盯著地上的碎渣半晌,她的聲音開始莫名發抖。
「尚離墨回來了,明川也回來了,姬魅橋雖然說明川如今記憶全無,但是誰敢保證他哪天又想起什麼了?他跟尚離墨一樣,都是邪物,都是妖怪,他們都該死!」
聽她這麼一說,長孫一凡的笑容漸漸凝固,臉色也沉了下來。
「其實,不只是這些,還有那晚出現在忘憂院的白衣男子。他長孫一澈不知,但你我卻是心照不宣,所謂里通西燎,本就是無須有的罪名,何來的西燎姘夫?」
他抬眸看向孟千尋,見她臉上的怔愕碎成恐懼,同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
「那他會是誰?」
十指激動地收緊,孟千尋擰眉思索片刻,有些艷羨地嘆道,「我可聽說那白衣男子雖是面具遮面,卻也俊若謫仙,武功超群,連凌鴻煊身邊的錦衣衛都無法近身!」
尚離墨那賤人,又怎會與如此完美的男子扯上關係?
「他的武功……」
衣袖下的手指越收越緊,長孫一凡眉色森冷,一字一頓道,「屬於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