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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逃殺,血色之吻

  長孫一凡眼神微凜,唇邊笑意卻始終淡然,「像你這種女人做出這種事,本王倒並不覺得意外。」 

  「若是二皇子就這麼死在了我這個瘋女人的手裡,我倒很有興趣知道,楚皇后,到時候會是個什麼表情?」 

  長孫一凡,可是東燕皆知的大孝子,他怎麼捨得令楚嬛傷心? 

  果然,離墨話落,長孫一凡的臉豁地沉了下去,眼底已是殺氣橫生。 

  別人或許還不敢確定,但他敢肯定,這個女人她絕對做的出! 

  披風下的手幾番握緊,他終是咬牙道,「就按她說的去做!」 

  說罷,戰馬奔騰的聲音立時響起,卻又在不遠處的密林中全都停了下來。 

  離墨勾唇,果然,長孫一凡是不可能就如此心甘情願地聽命於自己的。 

  卻在這刻,剛摔在地上的即榮,小手抓著突起的石磚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著爹爹好幾次捨命相救那個壞女人,此刻卻反被她威脅,小傢伙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爹爹,出手啊!」 

  他向著離墨這邊衝來,邊跑邊哭喊道,「爹爹,您到底要怎麼樣啊,她三番四次地要你死,要我們死,你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她根本就沒有心啊,你這麼做不值得啊!」 

  離墨愣了愣,而即榮則跑到她身下,不住地揮拳砸著她的雙腿,嚷著叫她放開爹爹,最後居然張口就朝她小腿上狠狠咬了下去。 

  離墨和長孫一澈同時怔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傢伙肌膚幼嫩,那紗衣很快就將他的嘴唇磨出了血沫,可他依舊死死咬住不鬆口。 

  「即榮,鬆開。」 

  長孫一澈看著孩子,漠然道。 

  「告訴我,孩子是誰的?」 

  離墨無視滴血的小腿,只是冷酷地凝著長孫一澈因痛苦而扭曲的側顏,「他娘親是誰?」 

  「與你無關!」 

  長孫一澈望著遠處慘淡的天幕,冷冷開口,「他只是我的孩子,僅此而已。」 

  「你胡說!」 

  離墨厲聲,匕首又抵入他脖子半寸,「這孩子是你五年前在尚府撿來的,五年前,尚府附近何來的遺孤?」 

  她聲音極力隱忍,卻還是不自的顫抖,甚至還有一絲對得知真相的懼怕。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胡話,五年前我竟會去尚府撿什麼孩子?」 

  長孫一澈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后,他突地冷笑道,「況且,就算是我跟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跟你有關係嗎?呵呵……你覺得我們現在看起來,還能有什麼關係?」 

  他笑夠了,又緩緩搖頭道,「尚離墨,你永遠都是這麼的貪心,什麼都想知道。你今夜既然敢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就說明你的心裡早已沒有我,我是生是死也與你無關,既然如此,我的私事,也希望你再不要過問!」 

  「那好……」 

  離墨苦澀一笑,他果然不知自己此刻出手只是想要去救他,想要他不要因為自己而犧牲。 

  果然,在他心中,自己跟在千萬人心中是一樣的。 

  歹毒、薄情、狠若蛇蠍! 

  「我不會再管你。」 

  緩緩收了匕首,她眼底湧出冰封般的疏離,與轉身的他眸光對接,「你問我為什麼要跟他走,我可以告訴你。當一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很可能只是想找一個依靠,尋一絲慰藉。就好像是一星野火與一瓢雨水,如果那一刻,它不在,那今後就算它出現再多次,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只可惜,五年前的他們都不會為了彼此,拋棄榮華富貴,甘願現世安穩。 

  他們都不配去愛,更不敢去愛! 

  「而他,卻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 

  那句話,如一劑鳩酒灌入喉中,最後奔走至五臟六腑,長孫一澈如受重創,向後猛地一個踉蹌,手中長劍摔在地上,卻是發出一聲悶響。 

  「你有你的江山,我有我的天涯,在你的眼中,我還沒看到我的信仰,看到我留下的理由,此生我只求能一劍江湖,風雨來去,你、孟千尋、更甚是這浩蕩東燕都關不住我的!」 

  說著,離墨轉身走到城牆邊緣,抬腳登上了那個事先準備好的大箱子,望向視線幾乎觸及不到的北方大地,眸光愈見柔和迷離。 

  「長孫一澈,自你把我從瘋人崖帶出來的那夜,你就該明白,終有一天,我目的達成便會從你身邊逃離。事到如今,只怪你從未看透過你自己的心。」 

  又是一聲悶雷炸開,長孫一澈的唇動了動,離墨卻未聽清他說了什麼。 

  他說:「因為被人挖了!」 

  「噠噠噠……」 

  空氣突然凝肅起來,極遠處,似有馬蹄聲輕輕響起,彷彿誰人指尖正敲擊的旋律。 

  恰此時,最前方的離墨忽然抬起下顎,凝望著那一處,輕輕哼唱起來。 

  她聲線飄渺,似鮫人吟唱,又如一雙手輕柔地撩撥開夜霧,偏生最能觸動人心最深處的傷口。 

  長孫一澈和即榮一時全都愣住,而他們更為驚詫的,卻是這熟悉的曲調。 

  又是這首曲子,是她那晚出現在瘋人崖里所哼的旋律。 

  也正是那首龍漠歌謠,那首隻由女子為她心愛之人所唱的歌謠。 

  她只是自顧自地吟唱,身形不動,只有長發在風中輕輕飄揚,九鍛偃甲鳥墜落在城門之下,輪軸和發動機盡數破碎,已經無法再次飛翔。 

  長孫一澈站在她身後十步開外,見她這樣不禁微微蹙眉。 

  她今夜的目的就是想要逃離皇城,可是如今偃甲鳥壞了,她卻連看都不看它一眼,反而只是平靜地望著風起之地。 

  那樣寧靜的神色,沒有反抗,沒有怨恨,像是一隻走投無路卻無能為力的小獸。 

  驀然間,早已空曠無人的西門官道上響起一個急促清晰的馬蹄聲,隨即便聽到一個儒雅沉穩的聲音淺淺傳來。 

  「年年。」 

  他聲音極輕,卻由於天生內功深厚,此刻清晰地落入了三人耳中。 

  聽到這個聲音,長孫一澈只覺大腦一片空白,腳步定在原地,耳邊嗡鳴的雷聲都成了獰笑的夢魘,狠狠撕扯著他空洞的胸膛。 

  這個聲音是…… 

  震驚之時,城門之下陡然捲起一陣大風,漫天漫地的紅棉翻飛起舞,似一場華麗的幻境。 

  「起風了……」 

  而前方的離墨忽而綻出一絲笑,那是長孫一澈五年未見的笑容了,美麗而安詳,滿足而憧憬,隨著那笑意愈加深濃,他甚至從她眼底看見了釋然。 

  極為不好的預感轟然降臨,長孫一澈驟然沖她厲聲高喊,「尚離……」 

  然,最後一個「墨」字還沒有出口,對方倏地回眸盯向自己,而更詭異的是,她腳下的大箱子居然動了一下! 

  「長孫一凡!」 

  離墨持劍而立,向著城門後方的一處密林沉喝道,「今日夜宴,在下忘記給千尋王妃送上賀禮了,不如就由你代我轉交一下吧!」 

  說罷,她凌空躍起,手中長劍用力一震,青翼散發出的劍氣將那箱子掀了起來。 

  箱子頃刻如巨石炸天衝下城牆,但是長孫一澈並不希望她此舉再次引長孫一凡現身,立時也跟著躍起,手中掌風凌厲攻出,擊向那半空中的木箱。 

  「轟!」 

  箱子發出一聲巨響,瞬間如煙花炸開,木屑碎片四射飛濺。 

  閃電的光影間,似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滾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耳畔嗖嗖的風聲急速掠來,長孫一澈一時忘記了城牆上的離墨,轉而揮劍將即榮護住,卻還是有一片木錐僥倖穿過他的屏障,割破了即榮右臂的錦緞。 

  然,就是這一瞬的空隙,離墨的聲音陡然傳來。 

  「長孫一澈,後會無期!」 

  言罷,她不再猶豫,毅然回身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紅裙翻飛如蓮,青絲被拋上空中,離墨張開雙臂,就這麼迎著風筆直地墜了下去,夜色下,她如同一隻渺小的夜鶯,即將被風雨吞噬。 

  但是他說過的,只要她放紙鳶,他就會來救她。 

  那麼現在,她就把她自己當做紙鳶! 

  十丈高空,她終是毫無半點心機,為了他縱身躍下! 

  身後閃電交織,腳下木棉瑰麗。 

  而那木棉樹旁,一白衣男子面上罩著張半月面具,長身端坐於白馬之上,姿容清雅,眉眼靜好,天光破霧而出,銀輝鍍上了他宛若山野雲煙的長袍上。 

  她的眼底,他驚艷的如同妙筆丹青畫中仙。 

  那一刻,她承認,即便她是東燕亡女,他是北冥死敵,她依然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 

  罌粟雖美,但卻致命,而她早已是,病入膏肓! 

  「年年!」 

  南城雪身形如白鶴掠空,在那木棉樹上幾個驚鴻點足,雙臂已將離墨橫抱在懷中。 

  「怎麼那麼魯莽?」 

  他盯著她,語氣中有一絲微怒,連連反問,「你不怕死嗎,你以為我一定會將你接住嗎?」 

  「你會!」 

  她攬住他的脖頸,隨著他一同下墜,湛湛有神的雙瞳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半晌,她雙頰露出嬌俏的梨渦,輕聲道,「南城雪,我猜你一定會接住我,有你在,我一點也不害怕。」 

  風雨飄搖,有你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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