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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驚夢,離墨之死

  厲忠顫聲跪在地上,看著地上那灘血跡,此時也是慌了心神。 

  長孫一澈雙目凝定著前方被自己劈開的刑部大門,突然他身邊湧出十幾個門人,跪在地上形成一堵人牆生生擋住他的腳步,試圖將他逼退。 

  他進不去,卻也是心頭黯然,這時所用兵力都聚集到了東門去支援,而這千葉門刑部卻兵力不減,由此可見,裡面定是有大事發生! 

  劍尖一震,厲忠只覺得眼前一花,脖子上就多了個冰涼的東西,而他頭頂傳來一個冷厲如修羅的聲音。 

  「人在哪裡?」 

  「不……不知道。」 

  「說!」 

  那血紅的長劍菲薄如翼,只需要他輕輕一壓,自己就會立刻身首異處。 

  厲忠似乎也察覺到了事情的古怪,只得輕聲道,「兩個時辰前,她隻身來到刑部,然後去了最裡面的那間石室……再未出來過。」 

  「你們好大的膽子!」 

  劍赫然離身,厲忠如獲新生一下子軟在了地上,長孫一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擰著劍腳尖一點,身若游龍般從眾人上空掠過,向著刑部最深處奔走而去。 

  一劍刺入那石牆上的機關,石門轟然洞開,幾乎是瞬間,石室里的曼陀羅異香撲面而來,縈繞在他的周身,企圖迷惑他的心智。 

  「叱!」 

  右手劍光一拉,劍氣卷著遍地破碎的礫石,將濕冷的風灌入內室,衝散了眼前的萎靡之氣。 

  風聲散去,血腥味卻依舊濃烈,他看到浴桶旁,蜷縮著一個裹著黑色披風的女子。 

  那是他的披風!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她真的在這裡,呼吸稍微舒緩了一點,但是很快卻又紊亂地急促了起來。 

  大步走到女人身邊,他俯身就欲抱她起身,而那雙手卻陡然頓在了半空中。 

  看到女人面容的一瞬,他彷彿受了大創般猛然退後一步,踉踉蹌蹌地想要站穩,可又撞到了旁邊放著銅鏡的架子上,鏡子直接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那是孟千尋的臉,不是他的墨兒! 

  「墨兒?」 

  長孫一澈回不過神來,茫然地轉頭四下查看,但是石室非常小,幾乎一目了然,這裡除了他和孟千尋,根本就是再無他人。 

  顧不得滿地的碎片,他踩在上面就衝到了門口,向著繁複的甬道大聲喊道,「墨兒,墨兒?」 

  四下無人回答,而他的回聲,在冰涼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寂靜沒落。 

  他擔憂的的呼喚很快就驚動了其他門人,趕來的翠依領著一眾門人小跑過來。 

  她本來見二皇子一臉戾氣來了后,準備去請孟千尋來震住場面,可哪料,方才自己親眼看著走出去的王妃,居然如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 

  眾人紛紛闖入石室,就見長孫一澈失了魂般站在門口,而他的身後,一個女人裹著披風側躺在地。 

  此時她被男人翻了過來,整張面容暴露在眾人面前,翠依目光下意識掃過那張臉,頓時驚慌失措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王妃!」 

  她一個踉蹌,驚呼著撲向了昏死過去的孟千尋。 

  而其餘的人亦是滿臉驚駭,就連追趕而來的厲忠都在剎那白了臉。 

  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 

  如果說這個女人是孟千尋,那麼剛才那個離開的女子就是…… 

  尚離墨! 

  「王妃,王妃……」 

  翠依跪在孟千尋身邊,尖銳的女聲幾乎是完全失控地穿透雲霄,劃破了這個雷鳴之夜。 

  倒在地上的孟千尋吃力地撐開眼,卻是望了一眼長孫一澈站的方向,顫聲吐出了兩個字,「東門……」 

  長孫一澈站在門邊,寒若冰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長風倒卷撲在身上,月白色的袍子絞起青絲獵獵飛揚,令他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臉冷然的有些凄艷。 

  東門? 

  他猛然想起夜宴上,離墨在落日之舞上所用的兩條白綾,還有那上面的清香。 

  起初他還以為只是他多心,但是當晚忘憂院一戰,影衛打探來的消息就是:那個足能以一敵十的白衣蒙面公子手中的武器,不是刀,不是劍,卻是兩匹白綾! 

  綿里藏針,若雲出岫! 

  而那個年輕公子似乎有意躲著他,不願與他正面交鋒。 

  暮非,是不是你? 

  半晌,他抬起腳就欲離去,厲忠卻哽咽道,「殿下,王妃受傷了,您要去哪?」 

  「去西門!」 

  此時上官昊受傷,兵力全都集中在東門,所以那個女人斷然是往反方向逃去了! 

  她竟……又是要逃? 

  就這麼討厭自己嗎? 

  長孫一澈開口,聲音陰寒的嚇人,手腕一沉,絲絲鮮血順著劍身滑落,他卻仿若未見,「本王,自然知道她去做什麼了!」 

  上官昊遇刺,怕就是這個女人的主意,是他太過愚蠢,她本就蛇蠍心腸,為了復仇,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捨棄,而他卻一次又一次為她動心,希望能將一切都挽回。 

  呵呵……想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原來那次天牢中的一夜纏綿,不過是她的手段之一。 

  原來所謂情動,不過是互取所需! 

  「殿下……」 

  背後傳來孟千尋奄奄一息的輕喚,他沒有回頭,只是兀自向大門外走去,臨到盡頭方才冷冷地丟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傳太醫到千尋宮。」 

  話落,踏出刑部大門,再也沒有第二句。 

  孟千尋眼底升起苦澀的水霧,終於支撐不住,兩眼一黑,又暈死了過去。 

  * 

  皇城藏寶閣 

  由於東門的刺殺,皇城上下亂作一團。 

  就在所有守衛都調往東門的瞬間,一抹紅影趁著夜色隱入人群,悄然混進了藏寶閣。 

  進入藏寶閣的人,正是離墨! 

  此刻藏寶閣中空無一人,甚至沒有一絲光亮。 

  知道假扮孟千尋的事很快就會敗露,離墨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輕的動作,立刻找到那樣東西,然後火速撤退。 

  從懷中最貼身的地方取出一個黃色錦囊,是當晚她從南城雪身上偷來的。 

  離墨從中取出一枚紅色的止血丸,放入口中嚼碎后敷在受傷的肩頭上,沁涼的溫度襲來,很快就平息了那傷口的銳痛,血也漸漸凝固止住。 

  那麼一瞬,熟悉的溫存自心頭漾開,離墨看著自己的肩頭,手下意識輕輕握住錦囊,唇邊勾起恬淡的笑意。 

  驀地,道道血紅的閃電劃過天幕,離墨驚回心神,飛快將錦囊小心收回懷中,借著電光往黑暗中一掃,徑直就往最深處走去。 

  她那夜被長孫一澈從瘋人崖帶出來時,正是晚春光景,是最適合放紙鳶的季節。 

  而她也聽即榮說過,一個月前,東燕的周邊小國曾向燕皇進獻了一隻九鍛偃甲鳥,其實就是一隻巨大的偃甲風箏,如同迎風翱翔的空中巨艦,現在就珍藏在這藏寶閣內。 

  離墨迎著光亮一路走去,漆黑的雙瞳中翻騰著比閃電還要奪目的寒芒,眸光旋轉間,儘是凌冽的霸氣和傲然的殺氣。 

  她曾跟隨年玄十來年,自然血液中也帶了些靈力,本以為東燕若是得到了天機鏡就會藏在這裡,可是她所過之地卻未察覺到半點靈力波動。 

  看來,東燕怕是也沒尋到天機鏡啊,但是城雪的病該怎麼辦? 

  正想著,她步子突然頓住,眼前一大片陰影籠罩而來,抬眼看去,就見一鐵制的龐然巨鳥橫亘在自己身前。 

  九鍛偃甲鳥! 

  離墨心中大喜,看來今夜逃出皇城有望。 

  但是她也忘了一點,藏寶閣此刻雖沒守衛,但仍是皇城禁地,可她一路走來,卻沒遇上任何機關! 

  繞著那隻偃甲鳥走了一圈,離墨黑瞳一閃,立刻找到一處隱蔽的暗格。 

  打開暗格,離墨伸手進去摸索了一番,但是很快,她的手僵在了半空,臉色也是豁地一變,心臟驟然急跳了起來。 

  暗格里竟是空無一物! 

  但是她緊張的並不是沒有鑰匙來啟動偃甲鳥,在東門一事發生之前,藏寶閣向來守衛森嚴,但是本該藏在暗格里的鑰匙卻不見了,這隻能說明一點: 

  有人先她一步來了這裡! 

  而且那人比她還要熟悉藏寶閣的構造! 

  離墨暗叫不妙,猛地掩面起身就欲離開,但是同一時刻,背後傳來了一聲揶揄的低笑。 

  「楚鳶姑娘,這麼晚了你跑藏寶閣來,莫不是想要盜取這九鍛偃甲鳥,私逃出宮?」 

  這個聲音是…… 

  「九殿下,果然好本事!」 

  那聲音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瞬間定住了離墨的腳步。 

  不錯,她的確是要逃! 

  願意幫助長孫一澈搞垮孟千尋的婚宴,不過是為了答謝楚嬛賜她名,贈她劍的這個恩情。 

  離墨黑瞳微微一震,然後深吸一口氣,凝定心神,毅然轉了過去。 

  閃電的光影下,凌鴻煊一身金黃錦衣,長發未束未挽地瀉落肩頭,葉眉下一雙桃花眼含著似笑非笑的寒意,正深深地凝著自己。 

  離墨後退一步,眯眼森森盯緊他,眼底沉著蘊蘊殺意。 

  在凌鴻煊孤身一人出現的那刻,她便全都明白了。 

  他凌鴻煊根本就是眾人面前的那個紈絝皇子,他是在雪藏鋒芒,韜光養晦! 

  整整十八年,他就像是一隻被人長期軟禁觀飼的猛虎,而慕千邪今晚的奪位,就是他漸露鋒芒的第一步,是他破籠而出的第一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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