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喂葯,年年是誰
離墨抹了把淚,那個時候的她還很柔弱,摟著長孫一澈的勁腰道,「師兄說皇室充斥著陰謀背叛,更甚是生離死別,因此師兄和師傅都不願意讓我嫁入皇室。」
「你師兄每天板著張臉,他知道什麼是愛嗎?」
「明川笑起來很好看的。」
離墨垂眸,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又抬起頭看著長孫一澈的眼睛,半認真半天真道,「明川說,愛一個人,心會很疼的,他不願意看到我疼。」
「我不會讓你疼。」
長孫一澈明凈如天空的眸子靜靜地凝著離墨,清晰地倒影出她的容顏,「你只需要相信,我不會讓這些事發生在你身上。」
離墨輕笑,將頭枕在他的心口,空洞的胸腔傳來類似心臟的律動,她閉上眼,眼角淚水悄然滑落,「我相信你。」
她終究還是對一個皇室中人動了心。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她已經落入了她父親謀划的連環計中。
她只知道,她喜歡跟他撒嬌,喜歡陪他說笑,習慣被他溺愛,被他呵護,更情願被他種下蠱毒,愛至沉淪!
「墨兒,我若負你,你便殺我。」
兩人躺在地上,長孫一澈側身覆在離墨身上,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此刻春色撩人,木棉似火,在他情意灼灼的眼底化作兩簇星火。
「若愛一個人的感覺就是痛,那我甘之如飴。」
呼吸開始不可遏制地變的紊亂,伸手青澀地拂過她櫻花初綻般的唇,才驚覺指尖早已熱浪席捲。
「那個……」
身下的少女渾身一顫,睫毛搭在絕美的臉上,上面還綴著幾滴晶瑩的淚珠,像是受傷的雨蝶,美的我見猶憐,又媚的攝魂奪魄。
「檀香還焚著呢。」
檀香,催情。
「我知道。」
看著她面色桃紅,羞澀又無措,長孫一澈只覺目光實在無法從她身上挪開,他身子一緊,臉上晃過一抹緋紅。
「我去把它滅了……」
「別去。」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別管它了,就讓它燃著吧。」
「檀香催……」
離墨咬唇瞪著一副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男人,欲言又止,「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傢伙吸多了中毒!」
「你感覺到藥效了?」他挑眉問道。
「有點。」
離墨點頭,臉頓時紅到脖子根,聲音細如呢喃。
「那……就解毒吧。」
或許,毒入骨髓便是如此,如夢如醉,卻又貪戀難捨,只能選擇深深沉溺。
抬手覆住她的雙眼,那震顫的睫毛如同電流竄入他的四肢百骸,她眼前立時一片黑暗,順從地閉上了眼。
炙熱的呼吸越貼越近,她身子顫的厲害,因看不見他的容貌,只能無力地揪著他的衣襟。
感到她的不安,他騰出一隻手,慢慢探向自己心口,一下子將她的手再度握緊。
十指相交,春色乍泄,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然此時,耳邊驀地響起一聲琵琶錚鳴,緊接著一道無形的風刃,向著長孫一澈的后心凌厲擊來。
離墨倏地撐開眼,拉著他往旁邊就勢一滾,身邊傳來一陣巨響。
焚著檀香的小鼎被擊的粉碎,而他們剛才躺著的地上亦是裂出一道鴻溝,離墨拉著長孫一澈踉蹌起身,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剛才那一招,如果沒有躲開,那麼長孫一澈必死無疑!
「誰?」
離墨眯眼掃視四周,厲聲喝道。
「區區櫻桃汁也妄想騙過我?」
一個毫無溫度的聲音飄來,兩人抬眼望去,見日光之下,柳樹之上,立著一個黛衣少年,他一手擰著玉琵琶,一手指尖纏繞著柳葉,嗜殺的戾氣在周身肆意流轉。
「明川?」離墨低呼出聲,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少年風帽下的灰眸幽幽看來,紅唇略微挑起,似笑非笑。
那笑看的離墨內心發毛,來不及反應,就見明川雙袖鼓風,獵獵掌風再次擊向長孫一澈。
長孫一澈上前將離墨護在身後,一手摸向腰間的血紅長劍,冷冷地盯著柳樹上的少年,眼中湧起層層陰霾。
可是就在長劍出鞘之際,離墨衝上來一下按住他的手,大喊道,「不要對他出手!」
明川下了必殺之心,如果現在出手,長孫一澈一定會死的!
說罷,離墨回身一掌擊去,千葉鐲盪起絲絲碧色截下一道掌風,隨後她竟突然強行收回攻擊,只聽一聲悶響,第二掌直接擊在離墨胸口,一捧殷紅的血頓時濺在地上。
「墨兒!」
長孫一澈大驚失色,趕緊衝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離墨,她卻拼力推開他,然後向著頭頂少年跪了下去。
「主意是我出的,謊也是我撒的,一切都是年年的錯,不關他的事。」
鮮血自下顎滴下,滲入同色的披風中,離墨也不去擦,只是虛弱地捂著胸口,「這一掌我心甘情願受下,求師兄放過長孫一澈!」
「年年,你忘記曾答應過師兄什麼了?」
明川雙臂一展,從柳樹上徐徐落下,他落在離墨眼前,衣衫飛舞,身如鬼魅,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幾次想扶起離墨,卻都壓下了念頭,她居然學會了騙他!
帶著血石的手指向長孫一澈,「他是皇子,東燕的二皇子。你答應過我和師傅,永生永世不嫁入皇室,可你現在做的是什麼!」
「他只是我愛的人,我嫁的是他,不是皇室。你為什麼不肯成全我們?」
唇齒間混著血,離墨跪在地上悲戚地望著明川,語氣卻倔強的出奇。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這麼做將會付出什麼代價?你會死的啊!」
明川頓了頓,神色陡然陰鷙起來,「你的命是我明川保下來的,如果沒有我,你早死千百次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
離墨垂首看著地上那灘血,聲音顫抖,然後向明川叩首道,「但你永遠是我的師兄,是最疼愛我的那個人。我的名字是你給的,所以你說什麼我都會去聽去做,但是只有這一次,我做不到。」
她當然明白嫁入皇室,就意味著被永遠逐出師門!
明川倒抽了一口氣,心口劇痛傳來,他目光落在長孫一澈身上,冷聲,「你跟我來。」
說罷,將一瓶止血藥丟給離墨,轉身離去。
長孫一澈抬腳就跟上,卻被離墨拉住衣角,頓住了腳步,「一澈,別去。師兄他會殺了你的。」
「沒事。」他寵溺地望進她的眼,然後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柔聲,「服了葯,在這等我。」
那染血的五指,終於不甘地垂落。
跟著明川轉入一處柳樹林,就聽他背對著自己,冰冷開口,「說吧,你想要什麼?」
「恩?」
「你接近年年究竟想要什麼?」
明川突然回身,一雙灰眸透著地府怨靈的死氣緊緊鎖著長孫一澈,「千葉門的勢力,還是年年的身體,還是說,你都想要?」
「我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死死握住手中長劍,長孫一澈咬牙回口道。
沒想到明川對他的敵意會這麼大!
「是嗎?」
明川挑眉冷笑,朝他走去,停在他身前,風帽下的長發在風中寂靜飄拂,眼底折射出一股可怕的凶芒,他右手一揮,身邊柳葉頓時全部舞動起來,勢如出鞘之劍就欲朝長孫一澈刺來。
卻在近身之時,他五指如爪一收,那柳葉立刻化作點點碎屑四散在空中。
「你什麼意思?」
長孫一澈竭力平靜地看著明川,內心卻滿是駭意,這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能活著站在我面前反駁我,不過是我賜給你的機會。你在我眼中,不過渺小如螻蟻,死不足惜!」
輕蔑一笑,少年如俯瞰人間的修羅,斜睨著長孫一澈道,「年年是我一手帶大的,你以為就她那點小伎倆能騙過我?我不過是想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招式,果然,你跟我想的一樣噁心。」
他話語中滿是毫不留情的厭惡,上下掃了長孫一澈一眼,目光最後停在他的心口,明川鷹眸一眯,灰色眼底似有冷焰跳躍,「你都沒有心,還有什麼資格說愛她?」
那話語,帶著隱隱嫉妒與憎恨。
「我會證明給你看。」
「我現在就要看。」
明川灰眸泛起詭異的琉璃光芒,從斗篷下取出一隻黑色瓶子遞到他面前,他笑,「千葉門最擅長的就是詛咒,而我最擅長其中至毒至邪的血咒,你敢把你的命作為今日承諾的籌碼,壓在我手裡嗎?」
「我敢!」
語氣決絕,長孫一澈握著劍的手腕一轉,鋒利的劍尖毫不遲疑地對準心口便狠狠刺了下去,深紅的血液沿著劍身滑下,最後滾落在瓶中。
「砰!」 長劍砸在地上,體內的蠱蟲聞到血腥開始瘋狂地啃噬他的心脈,長孫一澈渾身顫抖地半跪在了明川腳下,鮮血淋漓的手握著裝有自己心頭血的瓶子,虛弱地舉起。
「我若負她,萬箭穿心!」
「很好。」
滿意地接過瓶子,明川笑著錯身走到他旁邊,壓低聲音道,「不管你目的是什麼,若是年年將來出了事,我不會殺了你,我會讓你生生世世,生不如死!」
說罷,長笑離去。
而離他們不遠的一株柳樹后,離墨捂著嘴看著這一幕,眼淚如雨無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