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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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嶽的喪事，是在古池鎮田塢村老家進行的，老一輩人講究魂歸故裏，在安豐這個小小的地方，有著繁多的禮儀和民俗，喪事自然也有著諸多講究，但是隨著時代的改變，很多年輕人也學會了放棄與忘記，加上政策上的規定，很多複雜的儀式漸漸地消失了。
我們到達田塢村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午飯的時間，安豐的喪事多半有著飯吃，因為很多參與的人，都是村子裏的村民，他們多數負擔了準備喪事的衣服，或者鑼鼓哀樂的事務，因此為了感謝一些人的幫忙，多數情況下都會準備飯食。
我和狄克森不是齊嶽的親人，所以去的時候該準備一些唁電的錢，以表達哀思，隻是我們其實並不願意，因為齊嶽的親人大多數已經不在了，在操辦喪事的那些人基本上都隻是為了齊嶽的田地房屋，像這種小人，我們實在不願意將錢交給他們，好在最後終於有懂事理的人說服了一些親戚，拿出了一半的錢作為遺產給齊嶽的兒子齊峰。
齊峰，是齊嶽的兒子，打小在齊嶽的父母那裏住，兩位老人家也是很溺愛孫子，從小到大，基本上沒有打過，導致這小子上學的時候天天出去玩老虎機，中學的時候還參與了學校的幫派，到處欺淩學生，甚至因為猥褻女同學被抓進去過，出來後也沒有工作。
齊峰的爺爺奶奶去世之後，他和齊嶽的關係越來越差，經常賴在父母家中而不願意出去找工作，他的母親性格軟弱，齊嶽呢也是沒有脾氣的人，久而久之，齊峰這個人基本上也就毀了。
五年前，齊峰甚至參與販賣毒品的買賣，由此一邊販毒，一邊吸毒，成了安豐警察局和戒毒所的常客；三年前他還吸食起冰毒，但是這一切並沒有被齊嶽所知曉，大概是他也並不太想管這個孩子吧，可以說齊嶽的確是一個好老師，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
也就是在他吸食冰毒的那一年，齊峰的母親出了車禍死去，齊峰的女友也因為發現他吸毒的事情而跟他分手，在外界的刺激之下，齊峰一次性吸食了過量的冰毒，被送進了醫院搶救，那一次還是我和狄克森幫忙去看他的，雖然他從鬼門關爬了回來，卻也成為了一個瘋子，整日裏瘋瘋癲癲的，齊嶽不得已將他送進了縣安康醫院的精神科。
不得不感慨，齊嶽這個人的一生真是悲慘，工作屢屢受挫，婚姻也是坎坷，經曆了三次婚姻，兩次被妻子背叛，好不容易和第三位妻子有了稍微穩定一點的生活，卻出現了齊峰這樣的一個孩子。
我和狄克森在齊嶽的喪事儀式上，見到了齊嶽的最後一麵，原本一個身材結實的老師，現在成了冰棺中幹巴的屍體，我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安豐的喪禮儀式很複雜，雖然近幾年有些簡化了，但是還是很繁雜，在村中的一塊曬穀場上搭好棚子，然後擺好各種各樣的東西，法師進行著根本看不懂的儀式，下麵的親人跪著，要麽上香，儀式極其複雜，最後在下午三點左右抬著棺材，從曬穀場出發繞村一圈，然後繞到村口的位置上車去火葬場，人的一生大概也就這樣徹底結束了。
接下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再吃完最後一頓飯，我和狄克森才可以走，在那些親戚回來之前，我們也自然安心等待著。
“你就是狄先生吧？”
一個披著縞素麻衣的人走到狄克森麵前，那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滿頭大汗，臉上的胡茬沒有刮幹淨，看起來十分憔悴，看樣子應該是齊嶽最親近的人了。
“是的，您是？”狄克森上下打量著來人。
“我是齊嶽的侄子，叫做齊鳴，當然，血緣不是很親，隔代的。”齊鳴搓著手說道，“聽說以前齊峰的事情就是你給解決的？”
“啊，之前他發病的時候送過他去醫院。”狄克森說道。
“那就太好不過了。”齊鳴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現在齊叔走了，他家裏也沒有什麽親人，大部分都是村子同房的人，我們這些村民也不太方便去看望齊峰，既然你認識，能不能拜托你去看看。”
狄克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嗯，沒問題。”
“那太好了，我在這裏先感謝你了。”齊鳴顯得很高興，然後轉身離開了。
“哼，所謂的親人嗎？”狄克森不悅地說道，“這小子我可是記得的，當年齊峰住院，齊老師手頭缺錢，找他借錢，一毛都沒有，現在好了，大部分的遺產全落到他手裏了。”
“唉，小人得誌啊。”我也不禁哀歎一聲，“誰讓咱們這裏宗族的勢力太大了呢，這些人表麵把你當親戚，背後不知道在計較些什麽呢。”
就在這個時候，送葬的隊伍也返回了村子，飯菜也都準備好了，雖然我和狄克森現在就想著離開，但是礙於風俗，必須吃了這一頓才能夠走，也就隻能和這些人湊在一起了。
“哎呀，世事無常啊。”和我們坐在一張桌子上的齊鳴忽然哀歎起來，“你說說，怎麽好好一個人就這樣沒了呢？”
坐在一旁的另一個村民應和道：“唉，怎麽說呢，鬼知道人生是怎麽回事，像隔壁村的鄧天辰夫妻兩個出車禍沒了，家裏的那個傻兒子回來之後都沒哭過，真的是不肖子孫哦。”
“哎，小聲點。”齊鳴趕緊打住，“他可是在那裏坐著呢。”
他指著不遠處一張桌子坐著的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
“哦？他也是齊嶽的學生嗎？”那村民問道。
“可不是嘛，別看他傻，心思多著呢，你說話最好小心一些。”齊鳴拿起一個雞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我和狄克森麵麵相覷，不禁為他感到悲哀，也許他的良心早就沒有了吧，然後趕緊吃完離開了田塢村，這裏沒有了齊嶽，我們大概也是不會再來的了。
“怎麽說？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爸媽？”狄克森打開了車門。
“算了吧，不如還是去看看齊峰吧，以後就沒有人再拿些吃的用的給他了。”我鑽進了車裏。
“也是，雖然很可惡，但是齊老師交代過我們要時常去照顧他的。”狄克森一踩油門將車子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