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餐
我想狄克森大概真的是那種不怎麽出門遊玩的宅男，偶爾出門肯定是興奮異常，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他整個晚上都在喋喋不休，我們的晚餐幾乎變成了他個人的一場演講大會，對此，我隻能夠攤開雙手，表示無奈和抗議。
狄克森靠在椅子上，對著燈光晃動著高腳杯，鮮豔如血的紅酒沿著杯壁呈現美麗的弧線，他的兩隻手指端著杯子，慢慢的靠近杯口輕輕地嗅著，裝模作樣，看起來真的像是一位很有品位的品酒師一般。
“可惜，太可惜了，我實在是不懂得品酒呐。”狄克森鼻翼翕動，輕輕地哼了一下，“據說西方很多富豪都特別喜歡收藏陳釀，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那個運氣去看看他們的酒窖。”
我嚼著自己親手製作的黑椒豬扒，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連品酒這種事情都不感興趣，怎麽會對人家的酒窖感興趣？”
“也是。”狄克森放下手中的杯子，兩隻纖細白皙的手頂著下巴，“我確實對於酒類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其實是他們的地下室、酒窖和任何一種存在於地下的房間。”
“哦，是嗎？”我咽下食物，“難不成，你又想把人家的酒窖當成殺人現場來模擬嗎？”
狄克森笑了笑，看了一下麵前的荷蘭豆炒臘腸，然後用筷子夾起一片臘腸，配著一口熱氣騰騰的白飯，緩緩地放進嘴巴裏嚼著。
“算是吧，取取經也好。”狄克森的眉頭忽然皺了一下，“今天的飯感覺有點不太一樣嘛。”
“好吃吧。”我嗬嗬一笑，伸手拿起了高腳杯喝了一口酒，“我可告訴你，我做飯的手藝很不錯的，我想我老了之後應該可以開一家餐廳了。”
“你的手藝的確不錯，隻是。”狄克森輕輕地放下了筷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荷蘭豆炒臘腸，“你這臘腸哪裏買的？”
“怎麽？不好吃嗎？”我連忙也去夾了一塊嚐嚐，“我覺得還行啊。”
“吃是挺好吃的，隻是你被騙了。”狄克森說道，“這並不是正宗的廣式臘腸，你的煲仔飯計劃可能要泡湯了。”
“不會吧？”我突然發覺了什麽奇怪的地方，“你怎麽知道我要買的是廣式臘腸？我記得這可是我第一次買臘腸，也沒有告訴你我買來的是廣式臘腸啊，還有煲仔飯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看著我一臉震驚的模樣，狄克森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放肆地大笑著，眼中流露出來的是滿滿的嘲諷意味。
“喂！”我為此大為光火，“你別用那種奇怪的模樣看著我，告訴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好，好。”狄克森哈哈笑著，“別生氣，老餘，這其實很簡單，甚至簡單到犯規。”
“得了吧，就你覺得簡單。”我不屑一顧地看著他，“老狄，麻煩快點告訴我，好嗎。”
他露出了一抹微笑，點了點頭，將那盤荷蘭豆炒臘腸推到了我眼前，然後攤開了雙手。
“你看看這盤臘腸。”狄克森歪著腦袋說道。
“臘腸怎麽了？我覺得看起來不錯啊。”我一臉迷茫地說道。
“你看看吧，這一盤荷蘭豆炒臘腸，在你之前的菜係裏麵，算得上是一種很常規的菜了，但是今天看看周圍的，有豬扒，燒雞，靚湯，甚至還有一盤螃蟹，怎麽看也不像我們之前那種省吃儉用的感覺。”狄克森靠在椅子上，伸手拿起了高腳杯，“你知道嗎？這實在是太突兀了，而且再看看這盤菜，荷蘭豆品相看起來很好，可是臘腸嘛，完全不符合你的審美。”
“這。”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審美要求的確很高，“可是，這能夠看出來什麽嗎？”
“當然，想要推理出來真相，往往隻是從細微而又不足為道的地方所開始的，所以嘛，我就在想為什麽會這麽突兀呢？”狄克森將高腳杯舉起來，輕輕地晃著，“我剛才經過廚房的時候，發現並不是所有的臘腸都是這樣的品相不好，你故意留下了一些品相很不錯的塞進了冰箱，不過放心，我沒有去看冰箱裏麵，絕對沒有作弊。”
“可是，這和廣式臘腸，還有煲仔飯有什麽關係？”我不解地問道。
“今晚的飯也很新，的確是特別好吃的那種。”狄克森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滿意地咂巴著嘴巴，“我記得幾天前你才剛剛買了米，再一次買米就很不正常了，於是乎我就猜想，今天晚上的飯菜跟我們平常很不一樣的地方，一來你居然舍得做大餐了，二來為什麽會很突兀地出現看起來很平常的荷蘭豆炒臘腸，三來為什麽要把品相不錯的臘腸留起來，四來則是為什麽要買新米。”
狄克森夾起一塊豬扒，一邊嚼著，一邊說道：“於是，我大膽猜想，你肯定是要在明天搞一頓新上手學習的煲仔飯，你從來沒有做過，所以嚴格按照別人的菜譜行事，現在很多市麵上的菜譜都喜歡拿廣式臘腸來做煲仔飯，認為那才會很正宗，你肯定也想嚐試一下看看，可惜這不是廣式的，而是其他地方的，不過還是不錯的，你不必太在意。”
“啊！原來如此。”我驚歎道，“下次要找那個老板理論理論才行，雖然是挺好吃的，但是，這可是屬於欺詐行為啊。”
狄克森咳咳笑著，說道：“算了吧，你根本就不是那種喜歡追究的人。”
“哎！也是，我明天中午就拿那些來做吧。”我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
“明天中午啊。”狄克森顯得有些為難，“抱歉啊，我們得提前出發了。”
“什麽？你不是說中午才出發嗎？”我疑惑不解地說道。
“額。”狄克森撓著腦袋說道，“我看錯了，嗬嗬。”
“我去！”我白了狄克森一眼，“你小子差不多是廢了吧，這都能夠看錯，神奇，真特麽神奇。”
“失誤，失誤而已，不必在意。”狄克森舉起酒杯，“怎麽樣？走一個？”
我看了看酒杯，也給自己倒了一小杯，跟狄克森輕輕地碰了一下。
“切絲。”我輕聲說道，“祝我們旅途愉快！”
我們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不禁大笑起來。
隻是那個時候，我們根本就沒有想到，接下來的旅途實在是不愉快，甚至令我們感到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