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雷聲沉悶,警笛將它掩住,紅藍的光芒時不時閃動著,令人眼花繚亂。
吳敬勝眯著眼睛,手裏的煙快要燃盡了,一團煙灰悄然跌落。
在他心裏,其實並不在意抽煙這件事情,他隻是在裝腔作勢一般擺出造型;就像很多人說的一樣,男人抽煙,不過是要讓女人注意他罷了,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抽煙的危害。
他的眼裏,隻有遠處的海島,那座被大雨所籠罩的神秘地帶,猶如女人的身體吸引著這個男人的注意力,足以讓他忍不住咽口水,忍不住口幹舌燥,忍不住想要去觸碰。
他從警多年,終於升到了探長的位子,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著永恒的印記,彈痕、傷疤是他最有意義的軍功章,還有那胡子拉碴的形象,可以看出歲月曾經折磨過他,一頭稍顯時尚的板刷頭,看起來似乎是那個歌手在舞台上想要吸引觀眾一樣,和他整個人格格不入。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人了,從畢業之後,那個人就消失在同學之間,成為了一個莫名的傳說一樣,虛無縹緲,他知道歲月也會在那個人身上留下刻骨銘心的痕跡,而且是特別可怕的傷痕。
雨勢大有變小的意味,隻是還是不適宜出海,對於這個小碼頭的經營者的口中,他們已經大概齊了解到了很多事情,加上那個人在電話裏麵告訴他的,整個案件早已經完完全全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自己還沒有出警,案件就已經被人破解了,雖然他知道那個人有這種能力,畢竟曾經是學校的驕傲,是那種有可能年年可以拿獎學金的人,當然如果他對於屍體勘察用點心的話。
吳敬勝的眼神忽然悲傷起來,他知道那個人過得並不如意,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情,或許他還會在警界,世事無常,除非你足夠冷血,否則確實難以接受。
“組長。”一個年輕的偵查員走了過來,“可以出海了。”
吳敬勝沒有答話,輕輕地將手中的煙蒂扔進煙灰缸裏,指間隱隱可以看出淡淡的黃色印記,他不屑地看了一眼,鼻翼扇動,聞著大海的味道,往屋外走去。
天穹破碎,烏雲東一塊西一塊,陽光四濺,天地之間幾束光芒看起來是那麽的刺眼,使人置身於虛幻的油畫之中,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妄,隻覺得那麽美麗,美麗得令人窒息,快要暈倒一般。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吳敬勝站在船頭感歎道,海浪濺起,濕了他的衣衫,他卻不在意,好像就是來享受這種被雨和海水澆濕的感覺。
不一會兒,船就到達了馬宇島那破爛的棧橋上。
“下船!”他大喊著躍下了船,一腳踩在濕潤的泥土上。
警員衝上海島,往別墅的方向奔去,吳敬勝走在最前頭,嘴裏早已經叼著一根煙,他想以一種熟悉的方式迎接那個人。
別墅的大門口,所有人都在,狄克森坐在台階上,嘴裏叼著煙鬥,煙霧四處飄散,他看見眼前的吳敬勝,並沒有立馬站起來,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來了。”狄克森拿開煙鬥,緩緩地說道。
“是的,好久不見。”吳敬勝笑了,“你還是沒有變嘛。”
狄克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先把案子搞定吧,我們沒有閑聊的時間。”
吳敬勝一下子像吃了屎一樣惡心,隻得收斂笑容,以一種官方的口吻說道:“各位,我是市局刑事重案一組的吳敬勝,關於島上的案件我們想請各位回局裏錄一下口供。”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紛紛收拾行李,跟著警員陸陸續續離開了。
隻有狄克森和羅施還在原地,他們看著警方的人進進出出,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認識那個人?”羅施手提著行李,嘴裏咬著雪茄。
“是的,一個可憐人,辦事毫無章法,不過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狄克森沉吟道。
“我挺想聽一聽你的故事的。”羅施試探著問道。
“我的故事?”狄克森拿開煙鬥,緩緩地吐出一陣煙霧,“你不會感興趣的。”
“我當然會感興趣。”羅施不死心,接著問道:“你為什麽離開警界?”
“為了一個女人。”狄克森冷冷的說道。
“啊,那我確實不感興趣。”羅施笑道,“沒有一個女人值得我去犧牲,隻有女人值得為我而犧牲。”
“是嘛,那你遲早會改變想法的。”狄克森轉身離開了。
羅施不屑地看著狄克森離去的背影,輕聲說道:“你會後悔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值得你去瘋狂的女人。”
羅施提起行李,跟著一個女警員離開,他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從他那油嘴滑舌的話中,我們當然能夠知道這是經常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隻是人不一樣罷了。
狄克森回過頭看著羅施,輕聲地唱著茄子蛋的《浪子回頭》。
“煙一支一支一支的點,酒一杯一杯一杯的幹。”他笑了,也有點想哭。
吳敬勝透過窗戶,看著狄克森,然後走了出去。
“你不打算再詳細說一下事情嗎?”吳敬勝拍了一下狄克森的肩膀。
“不打算。”狄克森冷冷的說道。
“那麽可以聊一下你這幾年的事情嗎?”吳敬勝輕聲問道,“當個作家,真的不適合你。”
“是嗎?我倒是覺得,我當個作家,比起當警察要稱職得多。”狄克森笑著說道。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不過是為了她罷了。”吳敬勝說道,“剛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那個人說的不錯,你又何必和自己慪氣呢?每個人都知道,你沒有錯,她為你擋下那一槍,就是為了讓你繼續活下去,當個優秀的警察。”
他沒有說話,徑直往船上走去,然後一躍而上,留下了在風中淩亂的吳敬勝。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低著腦袋,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地看著腳邊的行李,那是林敏兒幫他拿上來的。
忽然,他抬起頭,看見遠處的馬宇島漸漸地遠去了,隱沒在雨後升騰而去的霧氣之中,他變得悲傷,變得痛苦不堪,每經曆一件案件,就會使他痛苦一次,久而久之,心上已經傷痕累累,很多人都會像林封一樣,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又或者說其實他們別無選擇,狄克森苦思不得,究竟是什麽使得他們鋌而走險,他無法理解,因而愈發痛苦。
海風吹得他有些涼意,他拉開了背包的拉鏈,取出外套穿上,突然從口袋裏麵掉出來一張紙,上麵寫著林敏兒的名字和一串手機號碼。
天際,太陽探出了腦袋,天地之間迎來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