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二章 兔死狐悲
現實的深夜，某私人醫院的單人病房。
天性薄涼穿著一身病號服，半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房間中還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若是穆遷在此地，能認出靠著窗沿站著的男人，正是自家妹子的老同學——就是那幾次想在遊戲中和玲瓏湊湊近乎，卻始終被拒之於千里之外的，那個傢伙。
第三人，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一張刀削臉上，有著些許淺淺的坑窪痕迹。
「詭狐，這就是你的安排？」這人問著，「劍神自己內鬥，你們的競爭對手潛水，卻兵不血刃地完成了對醉月的控制。」
「你不滿嗎？」詭狐微笑著抬頭，輕聲道：「現在的劍神，絕非潛水的對手。」
「那你告訴我，我這些投資，究竟會不會打水漂！」
「虛擬產業如今的火熱，你自己肯定有所體會。」天性薄涼淡然道，「不出半個月，我會讓你看到開始盈利的遊戲勢力。獨醉也是投資者，你該有點，他的沉穩。」
窗邊的男人轉過身，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臉上帶著滿是親和力的微笑。
「林兄，不要太過心急，我身家算是全都投到了這裡面，又怎麼會輕易開玩笑。」
笑我獨醉笑眯眯地說了句，眼底卻帶著些許冷意，「詭狐，你當初說動我投資的時候，可還記得做過什麼許諾？」
「打敗大劍帝王，這個自然記得。」天性薄涼拿著手機劃了兩下，目光並沒有什麼異樣，「不過林雄先生想要看到短期收益才能安心，而且擊敗大劍帝王這件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做成，我不是神，我只是人。」
笑我獨醉看著那邊的林雄，笑道：「我也是商人，其他事先放到另一邊，賺錢這方面，我跟林兄的注意力還是一樣的。」
「放心，自然不會讓你們失望。」
「你態度未免太輕挑了點吧……」
「時間也不早了，林兄，我們就別打擾他休息了。」笑我獨醉笑呵呵地說著。
「嗯，」這男人還想說點什麼，但看詭狐那專心看手機的模樣，也就只能微微搖頭，表情略帶薄怒，扭頭走向了病房的出口。
醫院走廊上，笑我獨醉和林雄並肩走著。
「獨醉，對於遊戲的事，我了解不是很深，雖然看了很多分析帖子，知道遊戲能夠賺一筆，可我總感覺這個天性薄涼，有點靠不住呢？」
「怎麼靠不住？」
林雄低聲抱怨著：「真是夠了，我們是投資者，他那是什麼樣子！」
「林兄稍安勿躁，一般有才之人都有點傲，這都很正常。」
笑我獨醉的微笑確實看起來無害，而且很有感染力，「咱們的目標，就是在遊戲里掙他一票！林兄只要能賺了這一筆，你那表叔肯定會對你另眼相看，到時候莫說你們林氏集團的股份，你表叔膝下無子……」
「那我不敢想，這筆投資本來都應該是用在別處。我可是拍著胸脯，在表叔面前立下了軍令狀！我前途、命運，可就都搭在這上面了！」
「我不也是？」笑我獨醉繼續保持微笑，「不要擔心，現在虛擬網游的產值每天都在以天文數字增長，就算是個廢物，我們也能給他捧到高出，更別說，是這個詭計多端的天性薄涼了。」
「他不會把我們也算計進去吧？」
「我們給錢，他還收益，就這麼簡單，他怎麼算計我們？」
林雄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笑我獨醉說的很有道理，他倒也無言以對。對方的合約都簽的很詳細，而且現在的大環境便是如此，自己不應該會賠才對。
笑我獨醉呵呵笑著：「林兄，不知何時能夠引薦我見一見你表叔？實不相瞞，我跟你表妹祈瓏還是昔日同窗，一直對林先生心中敬佩啊。」
「這好說，明天你跟我一起去集團，我幫你引薦……對了，獨醉你成家了沒？」
「唉，我喜歡的人，人對我不屑一顧。」
「誰啊？」
「令表妹……」
「哦，這個，我好像也幫不了你什麼。」林雄笑著搖搖頭，「如果是追愛，還是直截了當些比較好，對於我那位表妹，你還是不要考慮什麼曲線救國路線了。」
「哦？為何？」
「她那性子倔的，我那表叔都是半點都沒辦法，唉，家醜不可外揚，你懂就好。」
林雄拍拍他肩膀，扭頭朝著醫院大門而去。
笑我獨醉皺眉思索了一陣，嘴邊露出的冷笑無人看見，目光也有點冰冷。
他提步跟了上去，冷笑又換成了那像是暖男標識符的微笑，似乎剛才那表情，只是一個不經意的意外。
屋內，天性薄涼將手機扔到一旁，放平靠枕，慢慢地躺了下去。
他有大病？當然沒有，不然怎麼會半夜三點還不睡覺。這家醫院是林氏集團的產業，拉幾個醫生過來說他有病，瞞一瞞劍神西門的眼，還是很簡單的。
而且天生蒼白的面色，就算身體沒病，看起來也像是命薄西山……他喃喃著：
「鼠目寸光之輩，怎知與虎謀皮，可笑，可笑啊。」
摁了下床頭的按鈕，病房的門自動上鎖，屋內的光線也隨之暗了下來。
雖然被隔壁老薑帶走了大部分精英的隔壁家，已經跌出了大型行會的行列，但它一夜之間就被潛水所吞併，還是對潛水的競爭對手，形成了巨大的壓力。
不然剛才這兩個剛和天性薄涼認識不久的投資者，又何必火急火燎地星夜趕來。
這一夜像是發生了很多事。
隔壁家解散的消息，也被玩家們發到了論壇上，在凌晨，論壇流量不高的時候，這些帖子停留首頁瞬間稍長，也被逛論壇的許多玩家注意。
有隔壁家的一個高層，深夜有感，寫了篇隔壁家的回憶，洋洋洒洒幾千字，看的諸多玩家唏噓不已。
天下之大，到處都是隔壁家。
這是他們的口號，逝去的口號了。
如果不是幾個隔壁家資格最老的玩家站出來現身說法，玩家們都不會知道，這個隔壁家行會，曾經在全息網游時代，和眾神殿同在一個主城伺服器。
他們，是曾經對曾經的第一行會，發起過挑戰的勇者，當然最後被打的挺慘，不得不進行伺服器躍遷什麼的。
那時候他們喊出的這句：天下之大，到處都是隔壁家。
想想，那肯定也是一段，讓人熱血沸騰的歲月吧。
至於再久遠之前，隔壁家的前身是什麼遊戲工會，又跟眾神殿有過什麼樣的交葛，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無法安眠的，或說，最不能安然入睡的，今夜當屬劍神西門。
「潛水，大劍帝王……你們這是非要把我逼到死啊。」
昔日，仰月城三分天下，隔壁家和劍神斗的很兇、打的很激烈，一起摸索著虛擬網游的運營模式，爭奪者那代表了金幣的資源點。
潛水崛起，將熱血社取而代之。劍神請來詭狐天性薄涼，大力策劃之下，追月、醉月、仰月三家分會同時發力，一時間在中國區東南邊界，風頭無兩。
隔壁家遷到醉月城，就是出自天性薄涼的神來之筆，那次差一點，似乎就差一點力，就能將潛水打垮。
可惜……
如今，當初的競爭對手，落得如此下場，他不免就有兔死狐悲之感。
劍神西門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在自己的卧室中，靠著柔軟的沙發微微發愣。
「這麼晚了還不睡，又在想你那破遊戲的事？」
床上傳來了略有些不耐的聲音。
「嗯，睡不著啊。」劍神西門嘆了口氣，剛打算說什麼，就聽床邊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好吧。
劍神西門搖搖頭，這是自己的事業，女人家不感興趣也是很正常的。
坐在沙發上繼續凝神，他在思索著接下來自己該採取的對策。內憂外患，形容此時的劍神再合適不過，潛水即將兵臨城下，對方總會的安靜，就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可偏偏，自己最倚重的軍師，竟然檢查出了急性什麼什麼炎，據說挺嚴重，還有可能引發腦膜炎什麼的。
劍神西門也不太懂，但那幾個專家醫生說的鄭重，他也就只能信了。
「這該如何是好。」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光頭，越拍越精神，今天倒也不用睡了……
現實中天亮，世界從黑暗中，被光明再一次點燃。
遊戲玩家開始漸漸增多，醉月城那所剩不多的散人玩家，在上線之後聽說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們醉月城現在……
一家行會都沒了！
最高的時候，本地行會顯示上，有過五家行會，其中潛水和劍神都只是勢力範圍行會，而紮根創建在此地的行會，本身就有三家。
但一家在上次劍神和潛水正面碰撞之後，就在他們會長的率領下，轉戰其他主城，離這邊遠遠的。
一家被劍神吞掉，消化了力量，成為了維持現在劍神發展的一股主流。
最後一家碩果僅存的正式行會，卻在一天之間，遭受內部反水和外行會吞併，成功讓醉月城的行會列表中，變成了零。
沒有正式行會駐紮，並不代表醉月城的資源就成了無主之物，相反，醉月城散人玩家看著那本城傭兵團排行榜，一陣默然。
超過千人的傭兵團，都是來自潛水第一分會。
街邊兩個散人玩家，結伴走向了戰場徵兵官的位置，兩人和其他諸多玩家一樣，都在議論著晚上所發生的大事。
「這裡，以後就歸潛水了嗎？」
「必然的，潛水現在人多勢眾、兵強馬壯，別說咱們了，追月城很快也會是他們的天下。」
「還記得大劍帝王在他們潛水建會的時候說過什麼嗎？爭雄月神都啊！」
「嗨，咱們平頭老百姓的，慢慢混吧！」
潛水第一分會，此時擁有玩家數量，達到了驚人的七萬二，然而這還是沒有正式建立行會的數字。
隔壁家加入潛水的玩家中，有八百多名精英，被抽調去了總會，算是將隔壁家最後的一點家底也分散開了。
這也是必然要做的。
狐狸大姐、熱血黑熊精、隔壁老陳碰了個面，隔壁老陳眼中布滿血絲，顯然他一夜沒睡。
「老陳，要不你下去休息下？」
「我那裡睡得著，狐狸……大姐，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了。」
「好說哦。這是黑熊，你們應該見過不是太熟，以後都要一起共事，正式認識下吧。」
狐狸大姐輕笑著為兩人介紹，這兩個漢子互相握了下手。
狐狸道：「老陳，你如果不困，就給你第一個任務。」
「狐狸會長你說！」
「嗯，找十五名等級最高、看起來最機靈的戰爭騎士，送去會長那裡。」
「需要都找女騎士嗎？」
「……這個可以有！你很上路嘛。」
「那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