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七章 亡靈骨海
整齊行進的亡靈大軍，纏繞滾滾的黑霧，襯著它們的白骨森森，天空中掠過的亡靈鳥盤旋迴落。
那舉著白骨大劍的金色骷髏大劍前伸，整齊行軍的骷髏大軍開始加速奔跑，陣型依然整齊劃一。
腳步聲和地面共振，黑霧成雲隨風朝著前方席捲瀰漫……
嗚——
嗚嗚！
號角聲有種蒼涼凄婉，白骨大軍發動衝鋒，朝著地精武備庫漫山遍野洶湧而來，再次掀起了戰鬥狂潮。
武備庫遺址主街之前，四架高大的地精機械佇立。
矮人機甲四條手臂左右握著大鎚、大斧，站在街道正中，猙獰威武，一看就是接下來砍殺小怪主力軍的模樣。
精靈機甲已經架好了機弩，每分鐘刷新的鐵弩儲備，讓駕駛者不必擔心後續續航問題。所以她將兩肩、胸口、胯部左右總共十二架地精機弩擺了出來，拇指粗細的短箭靜靜等待著機括和齒輪的推送。
左右那兩個原本屬於坦克職業的人族少年，此時卻已經將手指放在了死光射擊的按鈕上，等待著遠處已經清晰可見的白骨大軍進入五十米的火力範圍……
四座機甲一旁的倉庫頂，兩道身影站在那，這是穆遷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選擇的退步。
自己在下面，反而會影響他們四個的發揮，不如在側旁輔助攻擊，權當偷懶休息一次。
經常勢單力薄面對怪物大軍，玲瓏已經淡定很多了，看著那橫向延伸範圍過百米的亡靈軍陣，淺唇輕輕抿了起來，手中法杖已然準備就緒。
「比比誰殺的多？」
洪棱進在隊伍頻道如此問著，此時的空氣中已經全是亡靈大軍整齊的腳步聲，附近說話很容易被淹沒。
婉月哼道：「怕你不成？開火！」
咻咻！她機甲肩上的兩個黑洞洞的炮管綻放出兩截遲長的紅光，朝著正前方激射而去。
兩隻衝鋒在最前方的高大骷髏應著這光影撲倒在地，被後方的亡靈大軍直接踩過，碾的粉碎。這骷髏胸口出現了兩道破洞，朝著各處腐蝕著，很快就讓這刀劍難入的白骨身影，化作了一灘黑水。
這就是地精的戰爭黑魔法科技——死光！
而一道道尺長的紅光急速爆發，串聯成四道蜿蜒的長繩，朝著骷髏大軍無鎖定的激射而去。射速每秒兩發、總共四架的地精死光炮，已然開始了全速射擊！
嗖嗖！
精靈機甲爆發出一陣密集的破空聲響，一根根短箭連射，香草奶昔僅僅一人，在地精魔能機甲的加持下，卻好比一個弓手大隊的火力！
短箭攜帶的強橫力量直接能讓奔跑的骷髏身形向後掀飛，撞亂了亡靈們小心翼翼維持地陣型，讓一陣人仰馬翻。
正前方撲來的骷髏攻勢，在三家機甲的遠程火力打擊之下，竟然有一瞬的停止。
但火力爆發的間隙，這些亡靈再次兇猛撲上！
身為亡者，何懼死亡？
無聲的殺喊聲，破敗的骨骼顫抖，高舉的骨刃映著某種鋒銳的亮光。
「殺！」
矮人機甲一躍而起，又重重落下，強化的力震千軍夾帶著一道衝擊波盪翻了前方几十米範圍的白骨身影！斧錘相應，他猛力揮砍，一幅幅骨架在他身周破碎——如果瓷器被打的粉碎！
「哈哈哈！」
這是矮人戰士放縱肆意的大笑。
精靈機甲機弩繼續急射，靈巧的步伐絲毫不受這龐大身軀的影響，纖長的機身自帶一種優雅。
兩架『d2-強化型』人族機甲已經揮舞起了拳頭，撲向了精靈機甲左右，保護遠程後排的規矩，何時都適用！
戰爭！真正的戰爭！
古老地精的文明曇花一現的璀璨，和即將崛起的亡靈勢力正面的碰撞！
主戰場就在下方街道，亡靈淹沒了那四座機甲，卻無法讓它們倒退半分，甚至近身都困難。
「這經驗好少啊。」婉月突然咋隊伍頻道輕聲說著。
幾人也注意了下戰鬥統計中不斷刷新的經驗收穫，發現眼前這些小怪，和普通練級點五十六、七級的小怪經驗差不多的樣子。
洪棱進隨便選取了個即將粉碎在他鐵拳之下的亡靈，屬性共享到了隊伍頻道。
大骷髏刀手（低階亡靈）
等級：57
物理攻擊：1902—2059
魔法攻擊：1034—1300
物理防禦：800
魔法防禦：700（受光明系魔法傷害加倍、黑暗系魔法傷害減半）
血量：70000/70000
技能：強化刀刃、亡靈再生
描述：被惡魔僕從納斯?奧蘭多自沉寂之地召喚而來低階亡靈，數量似乎無窮無盡。
只有兩個技能，一個還是戰時回血增多的亡靈再生，另一個也是強化普通攻擊的刀刃，然而被強化的普通攻擊剛剛突破了兩千……確實是小怪。
這些亡靈看似兇悍的撲上來，平均每隻能對衝擊的機甲造成一次傷害，砍出不超過二十點傷害……
穆遷道：「怪物屬性也稍微低些，注意走位，這是系統要我們打持久戰。」
他拄著大劍站在屋頂，目光看著漫無邊際的亡靈軍團，眉頭卻沒有半點皺起。
目光安然，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划水混經驗，全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玲瓏開始揮舞法杖，讓街上幾個隊友周圍的亡靈陷入了遲緩減速的暴風雪範圍，為減緩隊友壓力發揮著巨大作用。偶爾有被她吸引到仇恨的亡靈，根本來不及回頭，就會被狂暴的地精機甲砸成粉碎！
三十六號界碑之下，那水壩之上站立的蒼老、瘦小的身影，一雙眼眸變得無比銳利，似乎能穿透層層石板的阻隔， 看到武備庫激戰的畫面。
「地精……火種……」
那低沉冗長的吟唱，聲聲回蕩在這處空曠……
「科幻大片的即視感呀。」玲瓏站在屋頂角落讚歎著。
她看了眼似乎有些百無聊賴的劍士，想主動找點話題跟他聊天，確實心思細膩。
「嗯，還算壯觀。」
穆遷向前一步和她並肩，似乎有點控制不住戰鬥的渴望，想投入街道的戰鬥，卻又不舍讓她一人在這呆著。看著街道上四人已經越發默契的配合，他不知怎麼，也有點老懷欣慰之感。
街面上，那隱隱組成一道三面防禦線，三架近戰機甲護住了精靈機甲，讓香草奶昔保持不間斷的火力覆蓋。
穆遷點頭道：「他們幾個，倒是配合越來越默契了。」
「師父小心！」
婉月突然低呼一聲，肩上的兩個炮管開炮，卻是直朝著穆遷頭頂而來，幾乎是貼著他頭上急射而過。
穆遷轉身看了眼，見兩隻類似於雄鷹骨架的白骨鳥冒著黑煙從自己身後不遠處跌落，又扭頭看著街道，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嘻嘻，我厲害吧！」小婉月果斷邀功。
穆老闆反而訓斥了她一句：「注意走位和自身防護，就你的機甲下血比較快。」
婉月騎士朝穆遷吐吐舌尖做了個鬼臉，倒也開始注重機甲操作的細節。
開戰這剛兩分鐘，她的機甲已經損耗了兩萬的血量，其他幾人卻損耗了萬血上下。就算如此，他們整體的機甲血量損耗，依然讓穆遷眉頭輕皺。
廝殺的四人看不到，他卻能看見，深淵旁衝來的亡靈大軍，依然源源不絕，看不到邊際。
亡靈骨海。
以厄爾普修斯為首的虛擬世界國際犯罪組織，正式登場之後，也大多用這種戰術……
沒辦法，遊戲背景設置的太久遠，這麼多歲月，那要積累多少白骨和亡靈？而這，也必將成為魔獸之外，玩家的主要練級怪物類群。
街道在無休止的廝殺中，古老之中又多了些殘破和傷痕。
穆遷站在那，看著那累累白骨，卻在想一個虛擬的悲情人物。
不是有天水藍之心的精靈翼人，也不是遠在海域開展海盜業務的希力，不是那為何對自己好感度超高的吞噬者大boss，更不是自己找到之後肯定就能觸發任務的巴巴特，又或者罪孽之城的大鬍子……等等。
他在想亡靈的祖宗，傳奇巫妖厄爾普修斯，這個按理說，此時還未曾讓絕大多數玩家接觸到名字的終極boss之一。
英雄？惡魔？
穆遷目光越發深沉，他能改變玩家的軌跡、改變即將發生的故事。卻無法更改已經設定好的遊戲背景，更無法去干擾遊戲系統運轉整個劇情。
這也是曾經讓他如痴如狂、刻骨銘心的一段遊戲劇情。
昔日，厄爾普修斯自甘墮落化身巫妖，召喚無盡亡者為生靈而戰，將魔獸種族的反撲瘋狂撕碎。為此，他遭受了亡者的詛咒、諸神的忌憚，還有力量膨脹的迷失和墮落，良知的譴責與沉淪。
穆遷還記得在玩家七十、八十級左右，官方發布的資料宣傳片中，給他留下了至今難忘印象的那幅畫面：
身穿殘破斗篷的雄壯人影站在山巔，獨自一人面對著漫天騰飛的魔獸黑影，面對著前方那瘋狂衝來的魔獸身影。
卻背對著智慧種族最後一座城邦，背對著那被明哲保身的諸神所放棄的人形種族，背對著背後那埋葬先祖的墓園……
肩上像是抵擋著著千斤的重量。
諸神遠立天邊，他們在冷笑。
疲倦的戰士站在城頭，在絕望中眺望。
孤獨的身影卻突然跪在了山巔之上，但並沒有向天空中那片陰影祈求，反而是在吟唱著從未出現過的魔咒。
他眼角帶淚、手中緊攥的光明權杖微微顫抖，卻從耀目的金黃，變成了慘白的一條腿骨。當他從跪坐緩緩站起，雙手慢慢高舉，身後的墓園的土地，卻在輕輕顫抖。
『若被世人遺棄，若被後人唾罵，若被先祖責難，我厄爾普修斯願一人承擔。』
『惟願生靈之火種不滅，惟願智慧之光芒永存，惟願身後之人安存樂世。』
『歸來吧！那不熄的戰魂！』
『亡靈天幕！亡者歸還！』
他振臂高呼，大地之中醞釀的黑氣遮天而起，遠方屍橫遍野的戰場，一道道人形身影站立而起。
諸神在顫抖、魔獸在戰慄、生靈卻在緘默。
他身後的墓園，一隻只慘白的骨手探出了泥土……
「假面、假面？」
「嗯？」穆遷從出神中稍微迴轉，「怎麼了？」
玲瓏小聲問道：「我看你好像在愣神，有什麼事嗎？」
「突然想到了一些劇情，沒事。」
穆遷左腳輕輕一踢，大劍橫起，被他右手緊握。
厄爾普修斯，這一世定要與你一戰，方不負英雄之名。
「在這保護好自己，我去殺一陣，幫他們減少點壓力。」
玲瓏輕輕點頭，注視著他躍入骨海的身影，目光略帶依戀。
她從不說注意安全、你小心之類的話語，因為對他而言，這些並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