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突然的觸碰
交了任務還不能升級，不過經驗條也已經臨近了。
想了想，還是繼續打鐵，過了十二點把明天的任務一交，那也就夠升級了。
在驚羽城打了那半天的怪，洗凈了紅名的同時，也積累了數量可觀的人物經驗。
走回套間繼續打鐵，打鐵的節奏再次變得輕快。
「假面，今晚不能睡太晚哦。」
「好。」穆遷隨口應著，「為什麼不能睡太晚。」
「早睡早起身體好！」
小玲瓏揮了揮拳頭，「你真是的，一點不愛惜自己，真當自己是鐵人呢。」
穆遷做了個秀肱二頭肌的造型，小冰法掩口輕笑，隨後笑的前俯後仰。
雖然還想多打一會鐵，還差三十塊就能交任務的時候，小玲瓏非要讓他下線休息，反正明天上線再交任務也耽誤不了什麼。
穆老闆老大不情願，但也對這個今晚突然有些婆婆媽媽的冰法無可奈何，只能收起一堆材料和百鍊鋼，原地下線。
「喂！」穆遷突然問，「今晚要不要手機？」
「當然要。」小玲瓏立刻道，突然感覺自己口氣有些不對，小聲補充了句，「如果你還有精神的話。」
撇撇嘴，穆遷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沖澡、換睡袍，枕著手臂看著放在膝蓋上的手機，上面還沒有什麼人影。
他有些出神地想著，她等會洗完澡之後，會是什麼模樣出現……
這一刻他心中從未有過的寧靜，也沒什麼雜念。
漸漸的，他幾乎都快忘了，她那個千面玲瓏的身份；也差些忘記，她還有個可以隨時換裝易容的神奇技能。
如果以後的生活，她都能陪在自己身邊，那將會是一種特別讓人開心的事吧。
起碼兩人獨處的時候，那種默契和眼神的交流，讓穆遷感覺很舒適，心裡很踏實。
他倒是承認，很久之前就已經對小玲瓏有些好感，而漸漸的，好感撐破了他對『千面玲瓏』的戒心。
只是沒想到，這絲好感已經成長到了，他想要今晚主動開口的程度……
「咳！咳咳！嗯咳！小玲瓏，以後做我女朋友吧！」
口氣是不是太僵硬了？
那深情款款一點：「玲瓏，雖然我有很多的故事和秘密，現在還不能跟你共享，但我希望暫時做你……」
不行，也太迂腐了些，隨意一點還是比較好。
比如可以先隨便聊聊天氣……
「今晚陽光明媚、月朗星稀，不如咱們試著交往一下？」
滴滴！
牆角的擴聲器傳來了些許提醒聲，這是遍布整個別墅的智能管家。
熟悉的電子合成聲，從擴聲器中傳了出來：「老闆，系統檢測到您想要進行戀愛表白，如果您猶豫不決，我可以為老闆您提供一系列的建議。」
「呵，你還有這功能？有什麼建議？」
「請稍等，正在千度一下男女戀愛技巧百科全書。」
「待機！別在這給我添亂！」
「啊哦，執行待機指令。」
穆老闆滿額頭黑線，這年頭智能管家都跟遊戲里的npc一樣，都要成精不行。
沉吟不已，看著沒有亮光的手機屏幕，剛好當鏡子照著。
咱給她笑一個？
手機屏幕微微顫動，穆遷頓時打起精神，還以為是去洗澡的小玲瓏已經十分效率地回來了，卻發現竟是母親大人打過來的。
心中一緊，穆遷趕緊接了起來。
「媽，這麼晚還不睡？有事？」
「沒事沒事，你爸剛才做了個噩夢，掛著你，說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老爺子的聲音：「怎麼又把我牽扯進去了，不是你說想兒子了想打電話，還說我幹什麼！」
「去去去，泡你的腳！」
穆遷想想遊戲馬上進行例行的伺服器維護，在通話中說了句：「媽，我再過兩天就有空了，能回去一趟。」
「哎，你別太忙，記得按時吃飯早點睡覺。」
「媽我其實是在弄遊戲工作室，每天時間都花在遊戲里，不累的。」
「你爸跟我說過，我知道。看新聞上不是說了，那什麼頭盔，不是對神經負荷挺大的。」
「那新聞肯定是虛假的！」
身為虛擬頭盔最大的零件供應商，穆老闆條件反射地說了句。
「行行行，你們年輕人玩的東西，你媽反正不懂。」母親大人哼了聲，「不過有件事我倒是明白的很。」
「啥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找個女朋友談談戀愛，整天忙著工作、玩遊戲，這像什麼話。」
穆老闆瞬間閉嘴，怎麼突然扯到這話題上了。
必須趕緊把這電話掛掉才行！
不過他剛想做出打哈欠的動靜，就聽母親大人又說了句：「我同事有個女兒今年剛畢業，就在咱們這找的工作，姓任，我看照片長得很俊，你要不要試試跟人交往下……」
穆遷腦海中嗡的一聲，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手機從耳旁滑落猶不自知。
看了眼牆上掛著的電子日曆，上面醒目的日期，和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那個節點，完全差了差不多整整八個月……
記憶中，這重複的話語，相似的情形……
青落她為什麼會這麼早出現？
明明應該，是在魔獸開啟一年後啊……
「喂？你在聽嗎？兒子？」
「媽，我在聽。」
穆遷聲音突然有些沙啞，勉強說了句：「我有些累了，先睡了，你們也早些休息。」
「那你是見還是不見人……」
母親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聽筒中傳來的已經是盲音，不由罵了聲：「這臭小子，一說給他介紹對象，跑的比兔子還快！」
泡腳的老爺子：「你管人年輕人的事做什麼，我兒子還追不到女孩？他可是遺傳了他爸我所有優良基因好不好。」
「好好好，就你基因優良！」
母親大人把手機放在一旁，坐在床邊想了一陣。
「不行，我還是覺得那個小姑娘不錯，他說後天回來，那我就是綁，也要把他綁過去。」
「讓他在家多待幾天啊，後天我要出差三天，正好見不到。」
「你不是說不想嗎！」
「就這一個兒子，我想不行！」
「行行行！你們爺倆一個比一個行！洗完腳趕緊睡，幾點了都！」
……
穆遷記得……
她叫任詩情，遊戲職業水法，遊戲名『青落仙子』。
他們並不是在遊戲中認識。
夢裡的魔獸第一年，潛水的大鉗這個名字，只是在仰月城稍有些名氣罷了。那時候的潛水工作室，也不過是眾多小工作室中，很不起眼的一隻。
母親的同事介紹，讓兩人現實中見了一面。
相互聯繫后，他們約定在遊戲里碰面，因為他經常在遊戲中脫不開身。
她重新練了一個小號，就是青落仙子，她說是要跟過去說再見……
穆遷緩緩閉上眼，手機在震動，但他看著那視頻邀請中跳動的頭像，卻摁了拒絕鍵。
「奇怪，假面怎麼了？」小玲瓏擦著濕漉漉的長發，略有些疑惑。
可能是有事在忙吧，自己等會就好了。
她抿了抿嘴唇，坐在床邊，等他什麼時候能夠反撥回來……
穆遷側躺在自己的孤零零的大床上，眼角，竟然漸漸有些水漬溢出……
他還記得，第一次遊戲里見面，是在仰月城的石橋上，那天陽光正好、鳥語談談。
『潛水的大鉗？你遊戲名好奇怪，是因為你是大劍嗎？』
三十六級的小號站在自己面前，小手抓著簡陋的法杖，好奇地打量著一身英武鎧甲的男人。
她笑的很輕，那張臉有些模糊，但她笑起來總有種，有種讓他看不懂的溫柔。
『相親的時候沒覺得你外形能加幾分，可遊戲里還是挺帥的嘛。』
他笑笑，眼中略帶得意。
那一年的意氣風發，那一年的蜜意濃情……
那兩年的浴血奮戰，那兩年的生死相隨……
但她始終不喜歡，不喜歡那個虛擬出來的世界。
『總覺得這裡還是太過虛幻了。』她常說，『如果有一天陷在裡面離不開了，生活該怎麼辦。』
魔獸第三年，母親的突然去世，潛水工作室同時陷入資金危機，那時候的仰月城正在進行持續長達兩個月的決戰。
他精神壓力達到了臨界點，沒日沒夜地呆在遊戲中，紅著眼，瘋狂砍殺著敢和潛水抗爭的一切對手。
仰月城開始有他的傳奇，潛水的玩家開始為自家老大自豪。
但……
『不玩遊戲以後，我們可以開家奶茶店呀，我做的奶茶很受歡迎呢。好不好，遷。』
她眼中帶著很多希望的光亮，在期許著。
但她轉身卻發現，一旁的身影，已經開始在群聊中指揮新的戰役……
『遷，就當為了我，不要再繼續玩下去了行嗎。』
她渴望的目光，帶著點點淚痕。
他視若無睹，繞過了她攔在城門口的身影，冷著臉，帶著一隊隊精英急忙奔向了駐地戰場支援……
『遊戲和我，你只能選一個，遷，你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
她的目光變得凄然而決絕。
兩家大型行會正同時對赤霄發起了生死決戰，他的頭上時刻都有些急出來的熱汗，也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行會生死戰赤霄贏了。
她走了。
拖著她的行李箱，離開了兩人剛搭建不久的愛巢，再沒有半分留戀。
他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衣櫥，還有身邊整整齊齊另一床薄被。
時間一晃，在他記憶中過了三載，卻又回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起點。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回來，你不是走了嗎……你走啊！」
儘力蜷縮著身體，心口劃過的，卻是絞動他心弦的疼痛。
他只能用被子把自己牢牢的蓋起來，掩蓋著他突然而來的嗚咽……
半年多的時間，他忍住不去想，想她現在會住的地址。
可他重生以來，多少次在噩夢中驚醒之後，又會觸碰到那本應該被時間掩蓋的傷痛。
當那顆子彈湮滅意識的最後一瞬，眼前不是騙了自己的那個女人，也不是跟隨自己東征西戰的那些兄弟。
而是你啊。
為什麼不可以留下，陪我走過那段最艱難的歲月啊……
為什麼不能跟我一起分享，分享我所愛、所追求的一切啊……
為什麼，非要讓我在夢和你之間去選擇一個……
我是那麼渴望擁有著你，可天平的另一邊，卻是我和他們，追求了多年的夢啊……
他在被子下面，全力發泄著心底的委屈和積累的情緒。
懦弱從來不屬於他的性格，就算為了往事而感到那久違的悲傷，也要拼盡全力儘快恢復堅強。
嗚咽只持續了片刻，幾次深呼吸后，他漸漸恢復了平靜。
突然感覺，一直以來壓的他無法呼吸的那種壓力，竟莫名少了小半，整個人變得輕鬆了很多。
這就是發泄一通情緒的好處吧。
他們已經用悲劇證明了一次，兩人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那結局就是無法避免的悲痛。
與其再耽誤彼此一遍，還不如不見，這次也就當個熟悉的過路人吧。
拿著手機，現在自己這模樣，讓小玲瓏看到，會不會被她取笑？
而且這麼久，應該睡了吧。
看著未接來電列表中的小小頭像，他漸漸露出了些許微笑，雖然眼有些紅腫。
隨手發了個信息過去，閉上雙眼，假裝已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