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無果
警察和凶犯之間沒有太大意義的試探性談話。
即使是方木已經將話說的明明白白，但坐在方木對麵的江亞仍舊風輕雲淡，無論方木說什麽，也無論方木是不是將錄音器關上，江亞仍舊是絲毫不透露與案件有關的話語，不讓那些事情跟自己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隻是帶著那麽些文藝的味道跟方木坐在審訊室裏繞著讓人感到怪異的圈子。
“在那些縫隙裏，還有一大片弱肉強食的世界，有些人做了壞事，法律卻拿他沒有辦法。”
“你是說你嗎？”
“我可沒有做過任何的壞事。”
“別急，我早晚會抓住你的。”
“嗬嗬嗬，早晚呐……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愛說這種話騙自己，但現實是，一個人能有多少的時間？”
“我很年輕，而且我又足夠的耐心。”
唇槍舌戰，滿滿的都是烽火，但是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話語被透露出來。
此刻對峙而坐的兩個人看上去都是青年俊才，但身份卻是天南地北。
直到……江亞的一句話吐出，所有的形勢都瞬間的翻轉。
“作為曾經的同學，我想我需要給你一個提醒。”江亞看向方木，麵上一反常態的露出了格外陽光的笑容，像是真的看到了什麽非常有趣的事情，姿態很是放鬆。
方木聽到江亞這話，目露疑惑，警惕的看著麵前忽然笑開的江亞。
而江亞仍舊是板正的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那杯熱水，淡淡的水汽蒸騰而上，讓他的麵容看上去有些模糊，像是要隨時消散。
這樣的一幕，如果忽視緊張的音樂，那麽想來是非常具有藝術畫麵感的一幕，但是在這個場景之中的人，卻入眼皆是詭譎。
“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雨，電閃雷鳴的暴雨……”江亞的這話一出，方木麵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微的僵硬，而江亞卻仍舊在像是回憶什麽久遠的故事一樣繼續的說道：“在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戴著跟你現在手上一般無二的手表。”
江亞伸出手，手指在方木手腕上的那個手表表盤上輕輕地敲擊著。
發出輕輕地聲響。
“更令人驚奇的是，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似乎是當時一件引起大眾熱議強奸案的凶犯……哦，對了，我記得你當時就是這起案件的負責人，你誓要為那個被強奸的女孩討回公道，讓喪盡天良的強奸犯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但是……”
“……但是，他卻因為家裏的權勢而躲過了法律的審判，所有一切的努力似乎都煙消雲散，我當時的時候也關注著這起案件，見證了強奸犯在法庭上的囂張，也見證了警方明明那麽努力卻完全的束手無策。”
“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十分令人沮喪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想要繼續的說下去。”
江亞看著麵前的江亞，很是認真的道了歉，絲毫不讓人感到虛假，隻有一片的誠摯。
“所以，你知道嗎？當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人居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教訓那個人渣的時候，我的內心有多麽的欣喜，整個人有多麽的痛快，於是我想著，如果當那所謂公平正義的法律無法戰勝權勢，那麽……為了更大的公平正義，是不是需要有人進行犧牲？”
“公平正義，需要犧牲，你說對嗎？”
江亞的笑容是那麽的坦然和赤誠，他的眼睛清澈而又認真，沒有任何的陰影和塵黯。
但是這樣的一幕，卻是讓坐在他麵前的方木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目光瞬間的複雜，再說不出任何的話來，也是讓看到這一幕的觀眾全部的陷入深深地震撼之中。
公平正義，需要犧牲……江亞已經將自己的全部理念都赤裸裸的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他絲毫都沒有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也沒有認為自己秉持著理念做的事情是錯的。
這個時候，雖然他半點都沒有提到之前案件的事情，但是其實他已經完全的承認了那些案件就是他完成的，而且，那隻是為了確切的公平正義，所進行的必要犧牲而已，而他進行謀殺，也隻是為了心中所堅持的正義……
頗有感染力的表演再加上強大的台詞功底，能將一個紙筆間的人物怎樣的還原？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亞這個人，是真真切切活著的，盡管他已經陷入扭曲，但是他確實是真實的活在這個世上，且真實的讓人感到可怕。
這一大段的台詞暴露了太多的東西，其中包括了江亞的自我陳詞，也引出了當年跟廖亞凡有關的那起案件最終消失的強奸犯李一的事情來。
方木這個人也似乎是被卷入到一場巨大的風波之中。
隨後，沉默不語的方木豁然起身離開，而有著二十四小時監禁的江亞卻仍舊坐在原位。
再之後，方木來到上司麵前放下槍和證件要求休假的場景，更是讓所有人都瞬間的思考起方木這個人來。
從江亞的那一番言語之中不難聽出，當年李一失蹤的那起案件似乎是與方木有著直接的關係，而方木現在的行為，也是為這樣的一個事實進行佐證。
故事鋪展開來不過一個小時，凶手江亞徹底浮出水麵，而找出凶手的警察方木也身陷囫圇，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複雜化，這個故事似乎隱隱的隻露出了冰山一角。
全程無尿點，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後續的發展。
放下槍和證件的方木回到了家裏似乎是沉思了一夜的時間沒有入睡，第二天，他跟待在家裏的廖亞凡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事宜，並告訴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都會非常的忙碌，讓人自己照顧好自己——像是要跑路的模樣，但是事實上他雖然申請了休假，但是更多的卻是想要改變方向去仔細的調查江亞這個人。
從之前跟江亞的一番談話中不難判斷出來，江亞這個人存在著某種本質上的扭曲，所以，在所有的證據都沒有掌握在手中的時候，方木隻能嚐試著去找到江亞扭曲的原因，然後從這其中找到案件的切入口。
江亞這個人很是謹慎，並且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像他自己親口說的那一句話——公平正義，需要犧牲。
他也許認識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更多的他隻是認為自己是在捍衛公平正義而做出的必要犧牲。
再加上江亞在之前的四起案件之中，除了故意留下的一些東西，其他任何能夠進行指征的線索任何都沒有留下。
思維縝密，謹慎小心，且具有強大的反偵察能力，麵對這樣心理素質強大且智商不低的殺人犯，再去尋找那找不到的證據隻能是更加的浪費時間，再加上方木提到了當年李一的事情……方木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在拖下去了。
但是方木沒有預料到的是，也就在他從警局離開一夜時間之後，被從江亞家中轉移的魏巍，卻是已經蘇醒了過來，並且直接的出言指認了江亞。
這是讓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情況，同時也是讓陷入僵局的警察為之欣喜的事情，所以，當方木接到楊學武的電話時，整個人也是瞬間的振奮。
之前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魏巍似乎有蘇醒的征兆，但是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好幾年，你不能期盼她有著蘇醒的跡象就判定她能夠立即的醒來。
所以在這樣的一個基礎之上，方木才想著另辟道路去尋找江亞的弱點。
但是現在的這個情況，魏巍已然蘇醒，而且還立即的報警指證了江亞，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時候，江亞因為二十四小時的嫌疑人監禁時間，還並未被放出來。
也就是說，雖然不能憑借魏巍的一個植物人的證詞直接的給江亞定罪，但是如果能夠以魏巍的指控攻破江亞的心理防線，那麽必然也是一場勝利。
也是放下了所有的計劃，方木迅速的重新趕回了警局。
雖然有二十四個小時的監禁時間，但是抓捕人的時間是在上午十一點鍾，而現在已經是翌日的九點鍾，也就是說，江亞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要離開了，而江亞一旦離開，那麽很有可能就代表著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控製，江亞如果意識到不對想要直接的逃離，那麽任何人都沒有阻止他的理由和限製他行為的借口。
也幸好的是魏巍在蘇醒之後立即的報了警，所以在江亞離開之前，警方能夠迅速的以嫌疑人的身份再次的將江亞扣下。
而這個時候的江亞還仍舊以為自己隻是接受審訊，想來警惕心應該會下降一些。
所以，所有人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迅速的忙碌起來。
跟魏巍這個關鍵性的人物進行協商，並進行心理防線攻破的準備，方木在回到警局緊張的半個小時之後，再次的坐在了江亞的麵前。
在警局待了一夜的江亞看上去休息的並不是那麽的好，眼中帶著些許的血絲，黑眼圈有點明顯，臉上的傷口倒是結疤了，但到底是不複昨天的精神飽滿，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疲累的模樣。
而很顯然，對於在離開前重新被要求配合審訊這件事情，他有點意外，而且這次配合審訊的地點還是直接的在審訊室，而他的雙手也被束縛住。
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畢竟按照他的猜想，此刻的方木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裏才對，除非他重新的掌握到了有希望能讓自己開口的東西……
江亞以一種探索的目光看向走進來的方木。
他不覺得自己在哪裏留下了不利的證據，最後的一個破綻是二寶的手，但是他已經狠下心來毀掉了，所以，他不覺得這個時候有被警方反製的機會……
但是此刻的場景，明顯的就是在告訴他，事情並沒有那麽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