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我若想得天下,易如反掌觀紋(中)
「放屁!」傅君婥一聲怒喝豁然站起,手按劍柄冷冷的盯著劉健。
「傅姑娘冷靜啊。」宋師道連忙站了起來想要安撫憤怒的傅君婥。
劉健卻是一臉好笑的盯著傅君婥,他沒有指望自己的話可以說服傅君婥,實際上傅君婥現在的這種態度正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因為他們的屁股從來都不是坐在一個凳子上的。不管怎麼說,劉健都是漢人而傅君婥是高麗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並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你說楊廣若是三征高麗贏了便是聖君!」傅君婥深吸了一口氣,死死的盯著劉健語氣森寒的道:「你可知道楊廣這昏君三征高麗害死了多少高麗百姓,天下間又有多少人因為這個好大喜功的暴君而死去?」
劉健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傅君婥的問題,而是轉而說道:「姑娘是高麗人吧。」
「是又如何?」
「那就很簡單了。」劉健指了指傅君婥又指了指自己:「姑娘是高麗人,所以為高麗人的痛苦而傷心。我不是高麗人,高麗人死了多少,關我屁事?」
「你……」
不等傅君婥說話,劉健又接著繼續道:「其實說實話,我覺得高麗人不應該恨楊廣,相反的應該感謝楊廣。不管是誰當皇帝,征伐高麗都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因為如果不是楊廣的話,高麗可能早被就滅了。」
「放屁!」傅君婥再也忍不了劉健的胡言亂語,大聲的爭執起來:「若不是楊廣這個昏君三征高麗,怎會弄的高麗民不聊生?高麗和中原無怨無仇,若不是楊廣這個暴君好大喜功,又怎麼會三征高麗!」
「正是因為三征高麗的是楊廣那個既聰明又愚蠢的傻瓜,所以高麗才僅僅是民不聊生的程度而已。」劉健無所謂的搖了搖頭,接著道:「至於楊廣為什麼要三征高麗看看地圖就明白了,我就說一個類比吧讓姑娘你容易理解一些。這麼說吧,假如有一天你正在睡覺,這個時候你發現在你的床頭邊上站著一個小孩,這個小孩的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姑娘,我就問你,這種情況下你可能睡得安穩嗎?在這個故事之中,睡覺的那個就是中原,而那個手握鋼刀的小孩就是高麗。姑娘,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無怨無仇?這小孩都拿著鋼刀站在你的床頭了,再怎麼無怨無仇,你能放心他站在那裡嗎?」
當然不會!
雖然傅君婥沒有回答,而是依舊抿著嘴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劉健。但是看她有所動搖的眼神,劉健就知道傅君婥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說法。確實,征伐高麗跟楊廣是否好大喜功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但凡是個思想正常的人坐在當時楊廣的寶座上都一定會去進攻高麗。因為如果不把高麗滅掉又或者打趴下的話,作為皇帝恐怕睡不安寢,隨時都要擔心高麗哪一天會突然南下挑起戰爭。
但是,傅君婥卻絕對不肯接受劉健關於高麗應該感謝楊廣的說法。這簡直太荒謬了,一個給高麗人帶來無盡苦難導致高麗上下幾乎崩潰的暴君惡魔,高麗竟然要感謝他?
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加荒唐的事情嗎?
猜到了此時傅君婥心中的想法,劉健決定趁勝追擊進一步的增加自己的說服力:「至於為什麼我要說高麗應該感謝楊廣的愚蠢,因為從一開始,楊廣給自己劃定的敵人就不是高麗一個,而是兩面開戰。一方面他的敵人是高麗,但是另一方面他更重要的敵人卻是國內的世家門閥,沒錯就是以四大門閥為首的門閥勢力。實際上,在整個高麗戰爭之中,門閥勢力才是楊廣第一針對的目標,至於高麗,能滅掉就滅掉,滅不掉也不打緊。」
「劉兄你說楊廣那昏君的第一目標是國內的門閥而不是高麗?」宋師道看著劉健緊皺著眉頭問道:「劉兄你這樣說有何憑證?」
劉健在聽說了這話之後卻一臉驚訝的看著宋師道反問道:「宋兄,這事兒旁人不清楚,你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啊,何必跟我裝出這樣一副樣子呢?」
「我?」宋師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實在是不知道劉健為何說他應該心知肚明。
「我說宋兄你該不會是真不知道吧?哦,也對。」劉健笑著搖了搖頭道:「宋兄畢竟是宋缺的幼子而不是嫡長子,本身就不需要繼承宋閥,所以也不需要知道的那麼多。確實,歷來非繼承者的兒子如果再某些事情上知道的太多太清楚,無論對於繼承者而言還是對於自己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聽了劉健這話,宋師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笑該哭還是該生氣。因為確實如劉健所言,自小至大,宋缺對他都不太關心。
宋缺號稱天刀,乃是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其天刀八式號稱天下刀法之最,天下第一刀。若非是因為宋缺身為宋閥之主長期盤踞嶺南足不出戶,其聲威應當不在號稱三大宗師的散真人寧道奇之下。
但是身為宋缺之子,宋師道的兵器卻是劍。
沒錯,宋師道未曾跟隨宋缺學過哪怕一天刀法。他一身武功都是學自叔叔『地劍』宋智,只從這一點來看,恐怕宋缺就從未曾將宋師道視為自己的繼承人過。
再看看宋師道現在在幹什麼?
販賣私鹽。
沒錯,私鹽確實利潤極大,對於嶺南宋閥來說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財源。但問題是販賣私鹽這個行當跟宋師道宋家公子的身份實在是不相配。看看李閥那兩個,李承乾和李世民兩人有誰會以販馬為生的?就算是在大唐雙龍傳這本小說里,干起幫李閥購買戰馬這個勾當的也是李秀寧,而不是李世明和李承乾。
宋師道又是氣惱又是好笑,但是心中卻也明白宋缺只怕真的自小就未曾將自己當成繼承人來培養過,因此心中又忍不住升起幾分悲涼苦澀之感來,只好神情複雜的向劉健拱了拱手道:「那就請劉兄為我解惑吧。」
「實際上很簡單。」劉健坐正了身子繼續說道:「當時隋朝天下之中對於楊廣的皇位威脅最大的勢力是誰?」
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宋師道想了想之後試探著問道:「四大門閥?」
「沒錯,宋兄果然聰慧。」劉健贊了宋師道一聲。
這彷彿長輩誇讚小孩子一般的語氣卻是讓宋師道哭笑不得,只能向劉健拱了拱手。
「不過準確的說應該是宇文閥和李閥。」稍微調戲了宋師道一下之後,劉健繼續道:「至於獨孤閥和宋閥,獨孤閥本身就是皇親國戚,在政治上完全依附皇室,對於楊廣沒有什麼威脅。而宋閥偏安南方一隅,雖然實力強大,但是影響力微弱,也不具備太大的威脅。唯有宇文閥和李閥尤其是李閥,整個天下的軍隊之中有多少將領和這兩大門閥密切相關,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那是一個何等龐大的數字。這樣的門閥勢力遍布軍中,做皇帝的怎麼可能放心,怎麼可能不想盡辦法將這些軍中的門閥勢力全部剷除?」
劉健此言,讓宋師道、宋魯乃至柳菁都不由的點頭。
因為在這件事情上劉健說的入情入理,憑心而論若他們是楊廣,在那種情況下也決然不會放心,勢必要將李閥和宇文閥剷除而後快。高麗雖然也是威脅,但是高麗的威脅在外部,只是肌膚之患。而門閥勢力的威脅卻是在內部,滲透在軍隊之中,是真正的臟腑之患。
肌膚之患使人痛,臟腑之患要人命。
若他們是楊廣,相比於徵服剿滅高麗,還是清除國內完全滲透軍隊的門閥勢力更加重要一些。
不過,這雖然合情合理。
但是在這之中還有一個問題。
宋師道問道:「劉兄可有證據?」
「我為什麼說楊廣在東征高麗的時候將軍中的門閥勢力當成頭等大敵,這自然也有證據。」劉健笑了笑:「在說出這個證據之前,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
「劉兄弟請問。」宋魯也好奇的道,此時此刻他的好奇心被劉健完全的調動了起來。
「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劉健豎起一根手指道「十個問題,只有對與錯兩個答案。一個人在完全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可以做對幾題?」
「既然全部不知道答案,那當然是全錯咯。」在劉健的問題出口之後,傅君婥立即回答,同時還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劉健一眼。
對此,劉健笑而不言。
「非此即彼,應該有一半的正確。」宋師道則在深思之後道:「這是概率的問題。」
「沒錯,這是概率的問題。只有對與錯兩個答案的問題,就算是蒙也有一半的幾率可以蒙正確。」劉健沖著宋師道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果要十題全部答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
「然後我再來回答楊廣在征伐高麗的過程之中將門閥而不是高麗當成頭等大敵的證據。楊廣不會的打仗嗎?他可是二十歲就平陳的人,稱的上是戰功赫赫。就算他沒有親自指揮,在軍中看了那麼長的時間需要懂的也應該全懂了。但是他在第一次征伐高麗的時候指揮的怎麼樣?完完全全是瞎指揮,一個人做十道題,只有對與錯兩個答案,在完全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至少有一半的幾率可以蒙正確,更何況楊廣並非不通軍事,他縱然不能十題全對,但是也應該不至於十題全錯吧。」
「但是看看楊廣在第一次征伐高麗時候的指揮情況,他幾乎從戰爭的一開始就在不停的犯錯,整個第一次征伐高麗的時候就沒有對過一次。」
「一個人連續做十道非此即彼的題,卻全部做錯。他不知道答案這個可能性根本就不成立。巧合太多就根本不是巧合。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明明知道怎麼樣做才是對的,但是偏偏不那麼做!那麼問題來了,這所有的選擇,楊廣為什麼要全部做錯?」
「因為他心目之中的敵人根本就不是高麗,而是軍隊之中的世家門閥勢力,是那些從世家門閥之中出來的將領。楊廣第一次親征高麗的真實目的,就是用高麗這把快刀把軍中的門閥全部剷除掉。」
「原來如此!」宋師道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想不到楊廣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深。」
以前的他從未曾想過這麼多,只覺得楊廣三征高麗卻一無所獲,在戰場之上胡亂指揮導致諸多隋人喪命,是實實在在的勞民傷財的昏君之舉。卻沒有想到這樣的昏君之舉之中,竟然隱藏著這樣深沉的目的。
「能夠坐上皇位的,有哪一個是傻瓜?縱然原本是個傻瓜,在那樣的位置上熏陶個幾年,也必然變的精明了起來。」劉健搖了搖頭道:「更何況楊廣是弒父殺兄才奪得皇位,這樣的人可能暴虐可能殘酷,但是絕對不會昏庸。因為他如果昏庸,根本就不可能坐到那個位置上。」
「但是楊廣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高估了門閥勢力的下限。」頓了頓,劉健環視一眼繼續說道:「他以為自己足夠的強,可以完全應付同時針對高麗和門閥的兩面開戰。但是實際情況是,他遠遠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麼強大。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楊廣的目的,但是隨著戰事的進行隨著楊廣一次次別有用心的錯誤指揮,把一個個跟宇文閥和李閥有關的將領送入死地。李閥和宇文閥又不是白痴,肯定能猜得出來楊廣真正的目的所在。門閥也不是待宰羔羊,楊廣要將他們全部烹了吃一碗羊肉湯,兩大門閥如何肯乖乖受死,定然要全力反撲的,至於反撲的方式嘛……呵呵。」
劉健笑了笑,又對著因劉健的話兒陷入深思之中的傅君婥道:「傅君婥姑娘,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師承的是高麗弈劍大師傅采林門下吧。」
傅君婥聞言一震,看到宋魯、柳菁並宋師道的眼中都露出驚訝的神色,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不錯,傅采林正是家師。」
宋魯聞言連忙站了起來連聲道:「原來是弈劍大師高足當面,失敬失敬。」
柳菁更是一臉驚訝驚嘆的道:「原來妹妹竟然是大宗師傅采林之徒。想來也是,只有傅采林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才能調教出妹妹這般仙女一樣的妙人兒。」
「我聽說傅采林在被高麗之人當成守護神一般崇拜,是因為屢次率領義軍抗擊楊廣大軍,甚至多次深入大軍之中刺殺隋朝將領。但是……」
楊廣徵高麗的第一戰,也是傅采林成名之戰。傅君婥身為傅采林之徒,對傅采林之尊敬直如神靈一般,平日里也總以此事為傲,聽到劉健提起這事,雖然心中不喜劉健,但是臉上也露出些許得色。但是……這個時候劉健的但是來了。
「你真的相信那些都是傅采林一人所為嗎?」
皺著眉頭看著劉健,傅君婥冷冷的道:「你敢侮辱我師尊?」
「劉兄,此事天下皆知。」宋師道也道:「恐怕做不得假吧。」
劉健笑呵呵的說出了兩個名字。
這兩個名字,無論是宋師道還是傅君婥都是一臉迷惑的樣子。
不過這也正常,因為這兩個人並非是江湖中人,而是楊廣第一次征伐高麗時的隋軍將領,這兩個人的名字還是劉健從單美仙的口中聽到的,當時單美仙將這件事情當成個笑話說給劉健聽,大約是要譏諷隋朝將領因為傅采林的刺殺而風聲鶴唳,已經到了不辨真偽的地步。
劉健在聽了之後,卻想到了很多很多。隨後又刻意從單美仙那裡問了許多關於三征高麗時期的訊息,從中終於得出了一個有些荒唐但是很有可能是事實真相的答案。
「這兩人都是當時出征高麗的隋朝將領,相傳都是死在傅采林的劍下。但是問題是,他們身死之時相差不過兩天,但是一個人在東線進攻王險城,另一個人卻在隰縣押運糧草,兩者之間相隔近千里,死亡時間卻相差不過兩天。」
劉健的話一出口,宋師道和傅君婥就明白了劉健話中的意思。
傅采林縱然是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縱然劍術通神,但是問題是傅采林終究是人而不是神,決然不可能會什麼身外化身之術。
既然傅采林是人而不是神,那麼問題來了。
傅采林是如何能在短短兩天之內,從相隔近千里的兩個地方分別刺殺兩個隋朝將領?
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可能辦到。
「這或許是巧合?」宋師道想了一下之後如此說道。
傅君婥皺著眉頭不做言語。
「在第一次征伐高麗的過程之中,像這樣的巧合比比皆是。師道兄只要找來第一次出征高麗的戰報看一看,就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了。巧合?呵呵……恐怕事實真相不過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把這些人除掉,然後把這件事情安在傅采林的頭上而已。」劉健搖了搖頭:「宋兄如果能夠找到當年三征高麗的戰報,不妨拿出來看看。相信你會發現,被傅采林通過刺殺的方式殺掉的隋朝將領和官員大多都是一些寒門出身,被楊廣簡拔起來的年輕的寒門將領和官員,而出身世族門閥,或者和世族門閥有著緊密聯繫的官員和將領,卻在傅采林的刺殺之下絕大多數都『幸運』的沒有成為傅采林的刺殺目標。」
「但是縱然如此,楊廣三征高麗之後的所作所為又該如何解釋呢?」宋師道問道:「楊廣三征高麗之後便放縱享樂終日荒淫,這表現……實在是跟劉兄你所說的不符。」
「因為他敗了,覺得沒希望了啊。」劉健笑著道:「楊廣第一次征伐高麗,和門閥勢力拚了個兩敗俱傷。他雖然剪除了軍中的一部分門閥勢力,但是他自己所建立的以寒門士族為主力的忠於他的勢力也在門閥高手和高麗以傅采林為首的高手聯合刺殺之下損傷慘重。這樣的情況當然不能讓楊廣滿意,於是從高麗撤兵之後馬上開始準備第二次再征高麗。門閥當時絕對不願意第二次再征高麗了,因為他們知道高麗那塊地方就是楊廣給他們精挑細選的墓地,在第二次出征高麗的準備過程之中不但故意拖沓更是處處出錯。甚至刻意挑起中原境內叛亂,一切都是為了打消楊廣再征高麗的念頭。但是楊廣是何等樣人?他這般的人是當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縱然門閥勢力在出征之前給他找了無數的麻煩,但是最終,第二次征伐高麗還是成行了,於是門閥不得不釜底抽薪,想辦法滅隋了。」
「滅隋?」宋師道心頭一震問道:「劉兄說的是,楊玄感造反?」
「不錯。」劉健點頭道:「楊玄感乃司徒楊素之子,楚國公位至上柱國。看看追隨楊玄感反叛的人都是些誰呢?蒲山郡公李寬之子李密、戶部尚書李子雄、大將軍之子解律光……如果不是得到了這些人的支持,楊玄感如何敢反,如何能反?可惜的是,李密為楊玄感出上中下三策,上策雖險,但是一旦成功滅國近在眼前。中策雖差了一些,但是也能割據一方。而楊玄感獨獨選了下下策,猛攻東都洛陽。東都洛陽千年古都,如何是能迅速攻破的?結果楊玄感在洛陽城下硬生生的拖到了楊廣大軍回返……」
搖了搖頭,劉健似乎在為楊玄感可惜,隨即又繼續說道:「不過,楊玄感雖然失敗了。但是挑動他謀反的門閥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藉由楊玄感的謀反大大的削弱了楊廣自身的力量,兩次征伐高麗無功而返更是讓楊廣的威信一落千丈。最後第三次征伐高麗,不過是楊廣的垂死掙扎罷了。我聽說三征高麗之後回到江都,楊廣曾經有一日照著銅鏡,摸著自己的脖頸對蕭皇后說『大好頭顱,誰當斫之。』蕭后大驚問他為什麼這樣說,他說『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他能說出這種話,就證明他已經放棄了希望。他已經對這個天下,對未來完全不抱期望了,現在的他不過是等死而已。如今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最後的放縱罷了。」
現如今大隋的天下,任誰都能看的出來已然是日薄西山。楊廣若真如劉健所說一般心思深沉,看出這隋朝天下江河日下,絕望之下縱情聲色也是可能呢。
「哈哈,這話題扯遠了。」沉思了一陣之後,銀須宋魯哈哈大笑一聲道:「我等在這裡討論如今天下,怎的反而討論起楊廣那……垂死之人如何失了天下了。」
宋魯提到楊廣時本要順口說出昏君二字,但是想到劉健方才對於楊廣三征高麗的剖析,這昏君二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宋魯興緻勃勃的向劉健問道:「劉小兄弟真知灼見,真真是天降奇才遠勝我等凡人。不知道在小兄弟看來,如今這天下哪一方最有可能得天下?」
問出這句話,卻是宋魯對於劉健起了極大的興趣。原本只是想要招攬交好以為武功不俗的江湖俠少,但是現如今看來,這劉健不但武功不俗,見識更是超凡。若是能將他招攬到宋閥之中,將來天下紛爭……
不管怎麼說,宋魯都是宋閥的一員。他考慮問題天然就站在了宋閥的立場上。值此大爭之世,宋閥身為四大門閥之一,也有爭霸天下的本錢,自然希望在這天下大亂之中能有一番作為,最好最好……莫過於取而代之。
昔者漢高祖劉邦在咸陽服徭役時見到秦始皇出遊時那盛大的車隊,發出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嘆。項羽見到秦始皇的車隊也曾發出『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陳勝的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更是刺激了一代又一代的野心家為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不顧一切的發起爭奪。
如今宋閥身為天下四大門閥之一,在這大爭之世之中如何能不對那象徵至高無雙的皇位寶座生出覬覦之心呢?
但是可惜,宋閥先天不足啊。
「大約是李閥吧。」劉健說出了一個讓宋魯萬分失望的答案。
「不過李閥要得天下,首先得有一個前提。」
「什麼前提?」
「那就是我不插手,我若是插手了,那情況又會不同。」劉健傲然一笑:「我若要得天下,易如反掌觀紋。」
傅君婥冷哼一聲道:「大言不慚。」
劉健這句話到真不是大言欺人,他從吉爾伽美什那裡得到的領導力等級,是超越A的A+。
所謂的領導力,指的是率領大軍團的才能。如果統治一個王國的話等級B就很足夠了,而達到超越A的A+級別,這份領導才能已經超越了人望和技術,稱得上是魔力或詛咒一類。換算成這個大唐世界的說法,大概就是氣數或者氣運吧。被劉健所領導的軍團,光是被劉健所領導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的戰鬥力大大的提升。
本身就擁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和見識,再加上這堪稱『主角模板』一般的從吉爾伽美什那裡所奪取的A+級別的領導力,劉健想要奪取天下的話真的會變得非常容易。甚至,劉健如果不胡來的話,奪取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過,這些事情他沒有必要向傅君婥解釋,因此對於傅君婥的冷言冷語,劉健只是笑了笑而已,不做任何解釋。
「這麼說來,劉小兄弟前往洛陽,也是為了和氏璧了?」宋魯沉吟一聲道:「確實如劉小兄弟所言,爭霸天下靠的是兵強馬壯。但是天下人都以為得和氏璧者可以得天下,縱然和氏璧本身無用,但是手握和氏璧就代表了天下人心中的正統。奪取天下,就少了許多阻力。」
宋魯這般說著,同時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劉健,想要看透這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無論宋魯如何看,看到的都只有一雙饒有興緻的眼睛,至於這個人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宋魯卻是無論如何都猜不透了。
「正統什麼的,我不在乎。不過誠如宋兄所言,我對和氏璧倒是真的有點興趣。」劉健笑了笑又接著道:「雖然不相信得到這玩意兒的人就能夠得到天下,但是聽宋公方才說了和氏璧的種種神異之處,我倒也想要把它拿到手上研究一番。看看這所謂的仙界奇石,究竟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實。」
「哈哈,和氏璧想必是不會讓小兄弟失望的。」宋魯大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美髯道:「傳言和氏璧會在洛陽出現,到時天下之中有志於江山之輩無論英雄梟雄奸雄必然群起而至,想要從這麼多人的面前奪走和氏璧本就極不容易。更何況這和氏璧還牽扯到一個無比神秘的門派,這門派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派人入世修行,益發秘不可測。」
傅君婥聞言忍不住好奇問道:「那是什麼門派?」
「傅姑娘這算是問對人了,,若是其它人,可能連這門派的名字都未曾聽過。」宋師道對傅君婥本就有了迷戀之情,此刻聽到傅君婥發問,連忙回答道:「這家派叫慈航靜齋,數百年來在玄門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知道靜齋所在的人都不肯透露有關這家派的任何事情。所以我們雖因和氏璧一事對靜齋明查暗訪,仍是所知不多,只知慈航靜齋之內全是修天道的女子。據說道門第一高手,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散真人寧道奇曾摸上靜齊找住持論武。豈知靜齋主持任他觀看鎮齋寶笈,寧奇道尚未看畢,便吐血受傷,知難而退,此事知者沒有多少人,所以江湖上並未流傳。」
「慈航靜齋啊。」劉健玩味的笑了笑。
「怎麼?」宋師道好奇的問道:「劉兄弟對於慈航靜齋也有所了解。」
「知道倒是知道一些。」劉健點了點頭:「好像是東漢末年的地尼所創立的門派,門派駐地應該是在終南山的帝踏峰上。多年來一直跟魔門相爭,常常鬧個雞犬不寧。不過終究一群自以為是的尼姑罷了,不值一提。至於慈航靜齋的鎮派寶典《慈航劍典》,我倒是有些興趣,也許哪天興趣來了,就會上終南山帝踏峰找梵清惠借來看看。」
「終南山帝踏峰?」宋魯聞言心中又是一震。
這慈航靜齋在天下間再也神秘不過,除了如自己等這般的有心人便是連慈航靜齋這個名字也不曾聽聞過。但是劉健不但知道慈航靜齋的名字,甚至連慈航靜齋的山門所在都知道。
「不知道這梵清惠是?」
「你不知道梵清惠?」面對宋師道的問題,劉健再一次佯裝驚訝,接著道:「梵清惠是慈航靜齋上一代入世行走的傳人,也是這一代的齋主。話說當年宋缺好像還追求過梵清惠來著……哦,這是比較丟臉的事情,不跟你說正常。」
竟然連這種隱秘的事情都知道?
此事無論是宋魯還是宋師道都是聞所未聞,但是看劉健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卻全然不像是隨口胡說,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劉健也完全不用說謊,先前他已經說出了慈航靜齋的門派所在這樣的隱秘之事了。
「似這等事縱然……也應當是極為隱秘之事,不知道劉兄弟是如何得知的?」宋魯忍不住問道,這也是他現在心中最為疑惑之事了,另一個疑惑之事就是劉健到底是什麼身份,從何方而來。
「這天下間的事情除非沒有發生過,只要發生過的即便當事人再怎麼隱瞞,也一定會留下飛鴻雪泥的痕迹。」劉健淡然的道,這淡然的表情充滿了無盡的裝逼:「只要留下了這飛鴻雪泥的痕迹,根據這痕迹推倒出當時事情的真相,對我而言……不難!」
放屁,你分明就是開了作弊器在這裡裝逼。
隱隱約約的,劉健好像聽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大喊,當然這僅僅是劉健的心理作用罷了。
無論是傅君婥還是宋師道又或者老江湖宋魯以及身份神秘的柳菁,都不可能知道劉健實際上是開掛的,對於劉健給出的回答卻又是各自在心中驚嘆。
就算真如劉健所說,這世上但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留下飛鴻雪泥的痕迹。但是要查到這樣的痕迹定然是極為困難的,非要有遍布全天下的情報網不可。要在這飛鴻雪泥的痕迹之上推導出當時事情的真相,又是一件幾乎不可想象的事情。
「這人到底是誰?」
「劉健,這名字在一個月前還聞所未聞,為何他卻好似對天下人中隱秘的情報了如指掌,他究竟從何而來?」
「這個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無數的問題盤旋在諸人的腦海之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
傅君婥這時豁然站起:「夜了,我想早點休息了。」
宋師道雖然千百個不願意,有心想要跟傅君婥多多相處一會兒,但是仍只好如她所言,把夜宴結束了。
臨走之前,傅君婥隱秘的回身望了劉健一眼,雖然她自身已經很小心的隱蔽,但是那眼神之中所蘊含的殺氣,卻仍舊被劉健察覺了。
「哈,有趣。」輕輕的笑了笑,劉健對於傅君婥的殺意並沒有太在乎。兇猛的獅子難道還會在乎貓咪的殺氣嗎?
好好的裝了一個逼之後,劉健現在渾身輕鬆,想必今晚他應該不會寂寞吧。(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