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念情
天空之上,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雪,一朵又一朵,美麗的雪花飄零在半月山上,漸漸將天地染成了一片雪白之色。⊙,
半月崖的另一邊,三道身影立於崖上,周圍風雪化為一道巨大的漩渦,在素衣的年輕人周身旋動,其餘兩人站在漩渦之外,神色凝重,靜靜等待。
來自不同境界的三位天驕,如今滿身的傷,為救將心,聯手戰了三災,差一點便全都死在睚眥手中。
睚眥必報,傳說中是所有凶獸中最殘暴的一個,哪怕多看一眼,都會遭到瘋狂的報複。
將心身上有鳳血的氣息,墜崖的過程中,被睚眥察覺,攝入水潭之內,因此僥幸撿回了一命。
然而,睚眥已無限接近三災,加上本身的天賦,幾乎已不遜色人類的三災強者,將心修為太弱,承受不了睚眥狂暴的氣息,也許再遲一刻,就真的回天乏術。
風雪之中,寧辰嘴角鮮血滴滴落下,染紅身下大地。
將心體內,被震碎的經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修複著,鳳血的餘力尚在,加快傷勢的複原。
風雪外,將華和亂風塵靜靜地看著,卻不敢輕易插手,隻能相信前方那滿身血跡的素衣年輕人,耐心等待。
“他不是異境奸細”將華平靜道。
“也許吧”亂風塵輕聲一歎,他何嚐看不出來,隻是,他同樣不願相信,那人再一次騙了他。
“不論你怎麽選擇,至少在他傷勢恢複之前,我不會讓你把他帶回聖地”將華淡淡道。
“恩”亂風塵應了一聲,雙眸看著眼前的身影,沒再說什麽。
天上的雪越來越大,巨大的漩渦在素衣周身劇烈旋轉,無窮無盡的天地靈氣匯聚,威勢驚天。
然而,殘破之軀難以撐持,寧辰突感氣力不支,身形數度不穩,氣息急劇散離。
“不好”眼見前者身體難支,再強行下去,恐會有危險,將華和亂風塵再顧不得其他,闖入風雪之中,翻掌凝元,真氣浩蕩,貫入其體內。
異元加持,寧辰身影終於穩下,一聲輕喝,生之卷再運,銀光升騰間,轉換兩人真氣,盡數注入將心周圍經脈之中。
浩元震蕩,鬼門搶命,時間一點點過去,將心受損嚴重的身體總算漸漸修複,神色重回平和之態。(.)
三人收手,各顯疲態,將心的雙眼也緩緩睜開,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喚道,“師父”
寧辰眼中露出一抹欣慰,下一刻,殘軀再難支持,踉蹌一步,向前倒去。
“師父”
將心一驚,立刻回過心神,扶住前者,方才看到師父一身的鮮血,和幾乎盡廢的左臂。
“回將家刀塚”
將華扶過兩人,身影一閃,化為流光消失遠方。
亂風塵腳下一動,紅影散形,隨之跟上。
半日後,將家刀塚,素衣靜躺石台之上,周圍一口口古老的刀輕輕搖曳,流轉著歲月的氣息。
刀塚,天辰將家的禁地,沉放著將家數千年來所有長老級別以上強者的佩刀,有的被歲月腐蝕殆盡,有的千年不朽,鋒芒依舊。
將家刀塚所在地方,很是隱秘,唯有將家每代家主才可以知曉,加上陣法遮掩,就連先天強者也很難找到。
寧辰受創太重,尤其是左肩到左臂上的劍傷,炎氣近乎毀掉了所有的臂骨和經脈,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恢複。
刀塚之中,將華和亂風塵已各自療傷,將心默默地守在寧辰身邊,從回來之後,就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將華數次來看,看到靜默守候的將心後,心中輕歎,沒有出聲打擾。
四日後,寧辰醒來,將心先是一怔,旋即淚如雨下,立刻撲入前者懷中,哭了起來。
寧辰疲憊一笑,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輕聲道,“好了,不哭了”
聽到動靜,將華迅速趕來,對視的目光,這一刻方才第一次認真看向對方,然後同時開了口。
“多謝”
“多謝”
謝的什麽,一句多謝,兩人說出口,卻又不知道謝什麽,一者將心師父,一者將心兄長,本為該為之事,何來多謝。
亂風塵也走來,站在不遠處,靜等一個答案。
寧辰輕輕推開小丫頭,起身看著前方的紅衣年輕人,正色道出了自己的來曆,“東域神州,大夏知命侯”
“四極聖子”亂風塵同樣不作無謂遮掩,緩緩道。
寧辰揮手,一滴鳳血飛出,紅光閃耀,一絲絲強大的生機蕩開,十分不凡。
“這便是鳳血”
熟悉的氣息,在眼前沉浮,亂風塵神色終於變了。(.最快更新)
錯了,都錯了。
鳳血,唯有長生殿才有,那個人身上也有這種氣息,不過,他長久沒有回去,漸漸忘了。
還記得,九霄山璿璣峰上第一次相見,他便覺得有眼前人一股熟悉的感覺,隻是,一時間沒有想起,如今,他終於知道,這是鳳血的氣息。
在那之前,鳳血的確隻有長生殿的禍王才有。
“東域神州,有一地,名為羽化穀……”
故事並不長,寧辰平靜地說著,三人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越聽就越是沉默。
真相,總是殘酷,讓人難以接受,誰是對,誰是錯,從來都沒有嚴格的界限,唯有人心才能去判斷。
“我回聖地”
話聲落,亂風塵轉身離去,獵獵的紅衣紅發,在這一刻不再如往日一般灑脫,戴上了枷鎖,漸漸沉了。
信了,錯了,再一次,他又騙了他。
十年的養育恩,他教他習武,入道,做人,此刻他卻發現,他竟再也看不清他。
月色下遠去的紅色身影,帶著一身的沉重,寒風拂過,消失不見。
“你的傷……”將華開口問道。
“無礙”寧辰打斷前者的話,搖了搖頭,道。
“師父”將心小臉之上依舊還有著淚痕,擔心道。
寧辰撫掉小丫頭臉上的淚,輕聲道,“將心,以後好好習武,多聽你大哥的教導,記得,你的師尊是天下第一,你是她的弟子,同樣不會輸給任何人”
“師父,您去哪裏?我跟您一起走”聽到師父告別的話,將心眸子一慌,一把抓住前者的手臂,不肯放手道。
“將心,你師父有自己的事,不要使性子”將華勸道。
寧辰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最後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旋即撫開後者的雙手,邁步離去。
從前,她得不到,他隻好將她帶在身邊,如今,她得到了,他怎能再阻攔。
為師者,總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多,如此,便放心了。
將心攔不住,蹲在那裏嚶嚶哭泣,聽的人心中說不出的苦,道不盡的澀。
將華站在旁邊,沉默地守候,不敢再說話。
寧辰一路北行,一次也沒再回頭,對於將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他並沒有什麽好感,一個連自己的幼妹都沒有保護好的人,就算再怎麽耀眼,同樣讓人不恥。
後來,將家一戰,將華從外趕回,他們第一次見麵,便是生死交手,那時,沒有任何廢話可說,唯有勝生敗死的廝殺。
再後來,便是半月崖上的相遇,兩人第一反應還是刀劍交手,冷靜下來後,才猜出對方的目的。
大戰睚眥,他與將華功體都是不全,戰的險象環生,眼見三災凶獸不可撼動之威,將華依舊不肯退,他便知道,這個男子是一位好的兄長。
每個人守護的方式各有不同,或許,隻是外人不知。
寒月落盡,冷風瑟瑟,半月崖上,素衣聚形,看了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崖壁,轉身離去。
他沒死,當真命大。
傳言中,九五之尊,皆有氣運加身,隻要不是必死之局,總會給人意外。
如今看來,傳言並非虛假。
氣運一說,古來有之,大夏宮中就有鎮壓氣運的重器,大夏能千年無敵,此器功不可沒。
他手中的刀,作用並不難猜,鑄兵之時,李炎,李幼薇和兩位先天一同到場,已然說明很多事情。
除此之外,離火皇室對聖地的態度並不像想象中那樣忠誠,李炎冒著被一位先天報複的危險,把將心出賣給聖地,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想轉移聖地的注意力。
而前些日子各地散播的那些有關他和前輩的流言,應該是李幼薇所為。
天下間,沒有任何神兵利器能讓一朝帝王如此緊張,除非此兵關係到江山社稷。
不過,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離火王朝的氣運之兵竟然剛剛鑄造,那之前的數百年,一朝氣運,又由何物來鎮壓,又由誰來鎮壓。
從前,他並未朝這方麵想,如今,李炎和李幼薇給了他提示,他便不能白白浪費這麽好的創意。
他手中有一口氣運之兵,這種機會,十分難得。
地匠府,再無叮當的打鐵聲,鑄完兵之後的地匠,放下了手中的鐵錘,每日隻是掃掃雪,或者在院中種下一株寒月臘梅花。
吹過的寒風,蕩起一瀑雪,雪還未落盡,但見雪中紅,是衣衫上的血,素衣出現,走到院中。
地匠看到眼前年輕人,種花的手微微頓下,輕聲道了一句,“抱歉”
寧辰沒有說什麽,手一揮,純白的刀光現於身前,道,“我來隻是問一句話,此刀可是氣運之兵?”
地匠沉默片刻,旋即點了點,道,“是”
“名字”寧辰平靜道。
“念情”地匠輕輕道。
“嗬”寧辰轉身,雪花落盡,素衣離去。
離火皇朝之上,素白的身影越飛越高,雙眼俯視整座青璃城,周圍氣息灌入刀身之中,頃刻間,耀眼的白色光華在九天綻放,照亮整個天際。
下一刻,皇宮千百座之下,大地震動,浩浩紫氣盈盈升騰,升至九天,然而,還未飛起,便仿佛又被什麽東西束縛一般,再難前進半步。
驚人的景象,震動整個皇城,李幼薇,沐陽公,還有皇室供奉全都感受到,急忙走出。
“就是它嗎?”
寧辰一步踏出,疾馳而下,急墜之勢加劇刀上威,一刀斬落,空間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痕,震驚眾人。
恐怖的刀芒下,皇宮中心,一座雄偉莊嚴的宮殿轟然倒塌,古色的銅鍾悲鳴,旋即嘭地炸開,灑落漫天。
四極聖地,聖殿之內,一人的臉色瞬間變了,雙眼猛地看著離火皇城方向,殺機滿布。
古鍾崩碎,鎮壓的離火數百年氣運頃刻如泉散出,寧辰揮手,白色的刀光閃過,橫在虛空之上,周身功體催動,強納周天之氣運,源源不斷引入刀身之中。
天上的驚雷,密布轟鳴,不斷落下,數百年的大變,今日再現,驚顫天下。
皇宮之中,李炎如有所感,從昏迷中醒來,盡廢的身軀無力地顫抖,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聖地的強者,還有離火王朝的供奉,急速掠來,欲要阻止,卻全都被洶湧的氣運阻止百丈之外,半步也無法靠近。
“寧辰”
李幼薇趕來,看著雷光和紫氣中的身影,美麗的容顏上閃過一抹無力。
失去了氣運,李家王朝就將如雨中飄絮,朝不保夕。
在他的心中,就真的一點情誼也不肯念嗎?
雷鳴滾滾,越發驚人,紫氣盡數斂入刀身的刹那,轟然降臨。
寧辰握刀,揮過,一刀開天,漫天驚雷崩離,消散無形。
純白的刀身,如今已化為紫色,紫氣繚繞,時隱時現,驚人之極。
擦肩而過的刹那,寧辰稍一停步,平靜道,“地匠前輩說,此刀名為念情,念往日之情,你說,這個名字起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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