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岩渡村
岩渡村隱在幾座光禿禿的山坳之中,幾百戶人家熙熙攘攘呈扇形分布兩頭逐漸稀少。
多是茅草黃泥土屋,或是用大型岩石砌成的石屋。
雪在夜色中亮的刺目,沒有燈火也足夠來人打量個清清楚楚。
身著白色長袍的如久,踏雪無痕,在每戶家門前極速的掠過躍上屋頂,確保不會發出任何響動,驚醒沉睡中的人們。
從最西邊的房屋開始查探,直到摸到最東頭最後的幾家其中的一戶時,突然響起的對話讓她停下了腳步。
“如期你好了沒有,塊凍死我了。”
“來了來了,走吧趕緊回房。”
“也不知道誰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害怕晚上夜起,真是…”
兩人的聲音慢慢隱去散在風中。
判斷了下方才聽到對話的方向,如久腳下不停,從屋頂上高高躍起,雙手攤平衣決飄飄的落腳下一處的屋頂。
幾個輕點間,已經來到了疑似沈家人的屋是疑似是因為不確定,小九兒不知曉家人的姓名,她的記憶中自然也不會有。
不過,如久,如期,這般類似的取名風格,應當不會有錯了吧?
混著竹子做成一人高的籬笆將整個小院緊緊圍住。
三間正房三間廂房皆是茅草鬆樹枝作頂泥巴混著小碎石子壘成的土屋。
除了風口處有座豎起來的完整巨型岩石板塊,她很是疑惑為何他們竟然沒有選擇用更牢固的石塊泥土混合來建房。
酉時剛過再次下起來的大雪,讓清理過的院內和屋頂又積聚起了厚厚的一層雪,掃成團還未化開的那堆積雪變成了高高磊起的冰塊。
風吹過經過那塊岩石板後發出嗚嗚的怪響。
立於屋頂,絲毫未動的如久,聽得分明除了那怪風,還有腳下的屋頂傳入耳邊吱吱格格的聲響,眉頭狠狠皺起。
輕身飛下來到院內,想了想還是撕下了衣服的一角作為麵巾係在後腦勺。
“啪啪——”
“咚咚咚——”
先是拍打後又改為了用力敲擊。
“這是誰呀?”
剛躺下還沒睡熟的沈如期推了推一旁睡著的沈如琉。
“又怎麽了,沈小七,你沒完沒了了是吧。”沈如琉翻個身懶得再理會他,“想小解大解的自己去,我不陪你了,困死我了…”
“不是,你聽,有人在敲咱家的大門呢!”
“咚咚——咚咚咚!”
越來越急促的敲門聲,蓋過了風嗚哇風。
沈如琉迅速的豎起身子,等再次聽到敲門聲後。迅速的披上了破外套和已經踏出房門的小七一前一後趕去了院裏。
“是誰?大半夜的敲門!”
聽到有人被驚動出來,鬆了口氣的如久放棄了準備大吼的舉動。
壓低了聲線用內力將她的話清晰地傳進院內。
“房屋快塌了,速速出來!”
“什麽?”
“屋要塌了?怎麽可能!白天掃雪時才檢查過的呢,誰呀這麽缺德大半夜不睡覺拿人尋開心!”
大門外頭的如久,聽著裏麵兩兄弟的說話不由滿頭黑線,說話的這個二貨真是自己的某個哥哥?
深深吸了口冷氣,氣沉丹田,運轉內力脫口暴嗬出聲,“屋頂塌了~塌了~裏麵的人快快出來~來~”
滿意的聽見各個房間傳出慌亂的動靜,如久點頭:就該這樣簡單粗暴直接。
縱身而起飛離了大門口,停在不遠處別人家的屋頂默默觀察。
最先出來的自然是幾個男丁,都是十來歲的少年,再後是幾位婦人,奇怪的是不見家中的幾個男人。
“怎麽回事?”何氏滿頭的銀絲麵容憔悴,可眼中卻清亮有神。
“不知道啊,祖母有人突然在外頭大喊,說是屋頂要塌了,這怎麽可能呢?”
沈如期摸了摸大腦門,雙手狠狠擊在了一起,“不知道又是哪家的混小子!這幫雜碎,小爺哪天非宰了他們!”
“小七,怎麽說話的?”
……
嘿,怎麽就還站著聊上了?
瞅了瞅房頂,再看了眼被帶跑題越來越遠的人,得嘞。
如久心累不已,看到人群中幾張熟悉的麵孔,雖與記憶中的大相徑庭,可她知道不會有錯了。
飛身而下快速的來到院中,不顧他們驚嚇交加的感受,踢開離她最近的房門,如果沒記錯剛才這間屋裏出來的是她的母親。
漆黑一片的房內,如久憑著超好的夜視,來到床前待對上那雙犀利的眼,和記憶中嚇暈小九兒的眸子一般無二,那他就是父親了?
捂住他預備張口怒吼的嘴,一把扯過他的手扣住他的命門,下意識的把脈讓她的眼中湧起了驚天駭浪。
吱吖聲越發明顯,如久收起森然的殺意,手下用力將人一把摟住抱起快速閃出房間。
“你究竟是誰,想做什麽!快放開我爹!”
沈如肆不管不顧的衝上前來,就準備與來人拚命,卻意外的接手被退讓過來的父親,立馬改拳為掌順勢將人抱住,狠退了幾步。
不想她未曾搭理,而是繼續往其它屋內闖。
經過大風大浪的何氏,情不自禁的打量了幾眼屋頂,素來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老夫人,斬釘截鐵的命令道,“幫忙,將屋裏的男人們快抬出來。”
“這,娘…”“祖母!”
“聽我的!”
“是!”
就在如久隻來得及最後搬出一位,身後的屋子發出一聲巨響,噗通倒塌個徹底。
巨大氣浪卷著雪撲麵而來,讓緊跟著抬出祖父和二叔的幾兄弟麵麵相覷,臉上神情後怕不已。
得虧祖母果決,不然——
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沈如期更是五味雜陳,這小子…還真沒開玩笑。
“咦?人呢?!”
冰天雪地中,若不是身後倒塌的屋子,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做著夢呢。
沈如期來回跑了個遍也沒找到來無影去無蹤的那人,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謝謝都沒來得及說聲,還有欠她一句對不起呢。”
“大家都沒事吧?”
“爹沒事。”“爹,放心人都在這了。”
“那就好,都沒事就好。”沈繼業這些年,因為病痛的折磨,人越發顯得蒼老,“方才搬出老幺的那孩子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表示不認識。雖然來人蒙著臉,可從衣著身高來看,都不像是附近哪家的孩子。
與她匆匆過了兩照麵的沈善承,抬起頭努力看向老父親,“爹,那孩子武功很高內力渾厚。看她的骨骼身形,定然還未及冠。這麽年幼就已經如此厲害,又帶著善意而來,這?
看著路數比較像正統的江湖上門派弟子,會不會是哪位老友的後人?”
沈繼業目光微沉也陷入了思考中,從她掠走的輕功身法來看,老大的猜測不可不對,不像是戰場上大開大合的武將之風。
可江湖中人?
是那個老東西的後人?還是承兒師門的人呢?
“這事兒就到這裏,咱們身份特殊,還是別大張旗鼓為她惹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才好。”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眼前的處境。
這夜,他們這一大家子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孩子婦人,該怎麽辦才好啊。
……
已經返程的如久,想起方才與沈家人短短碰麵的情形,手不由緊緊握住。
血脈真是最神奇的東西。
明明他們都隻是存在腦海裏有些模糊的影子,明明還是第一次見麵,明明她都認不全誰是誰,沒法將人和記憶中的人物整合。
卻為他們的境遇,為他們的受難而深深難受,心如刀絞般拉扯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