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難拒
翌日。天並沒有因為夜半三更時的細雨就陰沉著臉,反而是碧藍如洗,晴空萬裏。
花田村村口。
石大名一家都不再說話,默默的低著頭全都不敢看麵前黑了臉的恩公。
那副雖然害怕但是就認準死扣的樣子,氣的如久險些肝疼胃疼。
“我再說一次,我不需要人伺候,更不需要拖我後腿的丫鬟。趕緊帶著倆孩子回家去。”
自顧自的說完,頭也不回的直接上了馬車,“老伯,咱們走。”
“得嘞,您坐好,這就走了。駕~”
老車夫樂嗬嗬的揚起鞭子,馬車穩穩當當的上了官路。
“小九這脾氣啊,我算是琢磨出來了。軟硬不吃啊,石大哥你們還是帶著孩子他們趕緊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閻難尋邊說邊翻身上馬,帶著幾名屬下策馬跟上已變成小點走遠的馬車。
“爹…”
小枝眼睛紅紅的,有被直言拒絕的難受,也有將離開家人的不舍。她知道爹的倔脾氣,做了決定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小枝記住爹說的話。”石大名也不好受,可該說的早間都說了,“活命之恩無以為報,從今往後你就是恩公的人,生死都由她。”
“我記住了,爹。”
“去吧,找不到恩公你,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她爹…”胡氏話還沒說完就被石大名一把給拉住,連拖帶拽的一手一個強行把這娘倆給帶走。
斷斷續續傳來她娘的啜泣聲,還有小樹的哭著鬧著大喊要姐姐的話。
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小枝轉身卯著勁不敢讓自己回頭,撒著腳丫子跑上了那條長長的官道。
……
“扣扣——”
“又怎麽了?”
不習慣與人同床的如久,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正窩在車廂裏補覺,睡的正香就被這惱人的敲窗聲吵醒。
“方才燕齊轉回去打水,回來告訴我,那石家小丫頭在後頭跟著跑呢。你不看看?”
這跟著馬車後頭跑,得追到何年馬月去?要不是碰巧給燕齊撞上,這丫頭就是跑斷了腿被人拐了賣了都沒人知道。
石家兩口子心也真大,一家怎麽都這麽憨傻?
“人呢?”
“燕齊把她帶回來了,丫頭還不敢來見你。”
兩道細眉緊緊攏起,無聲歎了口氣,如久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高聲喊到,“老伯,停下車。”
“籲——”
撩開車席後利索地跳下馬車。
燕齊依著少主的眼色,翻身下馬將還在馬背的丫頭給抱下來。
頭上紮著的兩個花苞髻鬆鬆垮垮散落了不少碎發,衣服到處都是沾滿了的黃泥灰土,很是狼狽不堪。
小枝囁嚅著小聲喊了句,卻半點不敢正眼看她,“恩…公。”
徑直走過去,如久沒有應聲而是直接撩開她的裙擺。
泥點混著腥紅在破了幾個口子的布鞋上很是醒目。
“跟我先上馬車。”
聽著這語氣小枝眼帶求救的掃向閻難尋,恩公是生氣了?
而他隻回了自己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沒法,小枝隻得硬著頭皮跟著上了馬車。
……
現代生活的二十多年,親人相繼離世,除了損友夜宵就隻有閨蜜醒醒陪在她身邊。
來到這異世的四年,最開始隻相處了幾個月的師傅,之後幾年偌大的嶂穀中就隻有她自己。
她早已經習慣孤獨寂寞,並自覺適應的很好。
這是如久拒絕石家的主要原因。要多的是個從此與她朝夕相處的人啊。
該怎麽去與陌生人建立感情維護關係,她已經喪失了這樣的能力很久很久了。
再者,雖然她沒有什麽人人平等的觀念,隻要人生活於世不論處於何種年代,階級它本就一直存在,有的一直都隻是相對的平等。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表示她就得全盤接受,沒有絲毫別扭。侍從奴婢奉主,身心忠誠乃至性命交付,對於她來說不是呼奴喚婢的威風,而是壓在身上多出的沉重責任。
所以幹嘛要?為什麽給自己找麻煩?
“把鞋襪脫了,上藥,這藥費就算是你絕了為奴的心趕緊回去的條件。”
正準備脫下鞋子的手止住,小枝抿嘴不語,發黃的小臉撇向一邊。
嘿,還挺倔。拋了拋手中的藥瓶,如久嚇唬道,“你的腳這是不想要了?”
“我是真的不需要伺候人的丫鬟。”
攢緊了衣角,豆大的淚珠啪嗒掉下來砸在手背上,小枝抽噎,“爹不要我…回家,除了恩公…我…我沒地兒…”
救人還救出個大麻煩,被變相威脅上了還?
“你說你,不識字不認藥不會武功的,我要你幹嘛?”
“小枝會打掃會做飯,能洗衣服能縫補,那些不會的我都可以去學。”
“這是打定主意賴上我了?”
“是,小枝跟定恩公你了。”
“我脾氣不好。一生氣就愛給人紮針下藥!”
“沒關係,小枝最能忍的。紮針下藥都不怕。”
被氣得沒脾氣的如久語氣越發惡劣,“行,行行,有人上趕著為奴為婢,當牛做馬的,那哪能不成全你。”
“撲通——”
“謝謝小姐。”
順著她的話立刻麻溜地跪下磕頭,小枝開心的咧開了嘴。
那像白撿了百八十兩銀子的傻樂嗬樣,直堵得如久心肝肺哪哪都疼。
沒好氣的說道,“一邊上藥去,別跪在這礙眼。”
“是,小姐。”
別扭的小姐真可愛,明明關心人家,還非得用這麽凶巴巴的口氣說出來。
小枝起身,用雙手捧好她遞過來的藥瓶,上揚的嘴角卻是怎麽抿也抿不下來。
……
“小九,燕雲山莊到了。”
可算是到了,如久拒絕小枝的幫忙,背好背包拿上青鋒,輕盈地跳下馬車。
等小枝也跟著下來後,這才掏出十兩銀子遞給車夫老伯。
“老伯一路辛苦,到這行程就算結束,您回去吧。”
“謝謝小公子。那老漢這就告辭了,咱們有緣再會。”
“再會。”
轉身帶著小枝走向已在門前等候的閻難尋。
牌匾上紅底黃字,龍飛鳳舞的書寫著燕雲山莊四個大字。
紅木大門緩緩打開,身著青色長袍蓄著八字小胡須的男子,帶著身後的一眾侍從快速迎了上來。
“少主。”
“少主。”
閻難尋對著行禮的眾人手虛抬一下,為如久和來人介紹到,“這位是山莊的外管事祁伯,祁伯這位就是我在書信中提到的小神醫。”
“祁伯。”如久拱手喚道。
“不敢不敢。”祁伯彎腰恭敬地說道,“少主,小神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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