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9章 四十年前的絕密行動
第二天一早,灰蒙蒙的天空中又飄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中午時分,齊寧市的每個角落都被皚皚白雪覆蓋了,整座城市看起來那麽的潔白無瑕,看不到半點的醜惡和齷蹉。
這場冷空氣來的很凶猛,席卷了整個齊魯大地,到處都降下了瑞雪,省城的雪似乎比齊寧這邊的還要大。
在省城軍分區幹休所的一棟別墅內,老爺子唐耀國坐在院落中的小亭子裏,一邊品著熱茶,一邊賞雪。
一個年輕的勤務兵坐在一旁認真的為唐老爺子擦著一雙軍靴,那軍靴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有好幾處修補過的痕跡,但唐老爺子就是不舍得扔。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唐耀國站起身來,站在亭子邊上,望著皚皚白雪,抑揚頓挫的吟誦著詩詞。
“老總,您念的真好,太有氣勢了。”等唐耀國朗誦完,那名年輕的勤務兵連忙笑道。
唐耀國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念的有氣勢,是主席寫的有氣勢啊!寫的真好啊!我最喜歡這首詞了!”
就在這時,放在石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唐耀國走過去拿了起來,話筒中的聲音隻說了兩句,唐耀國的臉色就完全變了,怒氣衝衝的掛掉電話,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吼道:“馬勒個把子的!亂彈琴!看老子不斃了他們的!這群狗日的東西!”
擦鞋的勤務兵連忙低頭,暗自咂舌道:“不知道哪個倒黴鬼又惹到了老總,等著挨罵吧。”
年輕的勤務兵正揣測呢,唐耀國吼道:“小周!別擦鞋了,趕緊備車,去軍區總院!”
小周連忙把軍靴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飛快的跑了出去。
二十多分鍾之後,省城軍區總院,一輛錚亮的黑色奧迪飛快的駛進了大門,看了眼奧迪車的牌子,門口的衛兵連忙立正敬禮。
車開到高幹住院樓前停下,司機兼勤務兵的小周迅速下車打開了後門,老司令唐耀國下了車,把軍帽戴在頭上,怒氣衝衝的向住院樓走去,小周快步跟在後麵,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醫院領導帶著一幫醫生正從樓上下來,看見唐耀國之後慌忙迎了上來,敬禮道:“老總,您怎麽來了?”
唐耀國怒氣衝衝的揮了揮手:“我的老戰友就要走了,我難道不能來看看了,我倒是想問問你們,你們是怎麽治療的?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眾領導都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醫生道:“老總,不是我們沒有盡力,我們已經用了最好的藥物,最好的法子,但是病人的體質實在是太差了,各個器官都已經衰竭,我們確實無能為力了。”
唐耀國還想再發火,一個中年女人從樓上快步走下來,哽噎的說道:“唐叔叔您來了,我爸爸他想見見您。”
唐耀國狠狠的對這群醫院領導說了一句:“回頭我再找你們算賬!”說完,他連忙帶著小周和那中年婦女上樓去了。
一間高級特護病房內,一個身型枯瘦的老人躺在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管子和電線,臉上帶著氧氣麵罩,脈搏,血壓,心跳等健康指標都在一旁的儀器上顯示出來,旁邊還坐著三個人,是齊南軍區政治部的兩位領導和老人的女婿。
唐耀國來到病房內,和兩位領導隻是交換了一下眼神,並沒有握手,接過一張椅子坐在了病床前。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見唐耀國進來,虛弱的抬了抬手,唐耀國連忙握住枯瘦老人的手,輕聲道:“老政委,我來看您了。”
枯瘦的老人看了旁邊幾人一眼,向他們揮了揮手,唐耀國心領神會,把政治部的兩位領導還有老人的女兒,女婿都打發出去。
唐耀國道:“老政委,您現在有啥想囑咐我的就盡管說,我一定給您辦到。”他知道床上的老人已經油燈枯盡了,說虛的沒用。
老人艱難的拿掉了臉上的氧氣罩,喘著氣道:“我快不行了,今天找你來,就是,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已經,已經在我心裏憋了四十多年了!”
唐耀國立刻睜大了眼睛,他預感到這件事情可能很不一般,忙道:“老政委,您慢慢說,不急,我聽著呢。”
枯瘦老人喘了一口氣,道:“小唐,你還記得四十年前咱們發生在咱們軍的內拉河事件嗎?”
聽到他的話,唐耀國有些動容,點了點頭,道:“記得。”
老人咳嗽了兩聲,他的身體很虛弱,說了這麽多話,已經是氣喘籲籲了,淒慘的一笑,道:“你知道的內拉河事件是什麽樣的?”
唐耀國為他戴上氧氣罩,緩緩說道:“四十年前,咱們集團軍接到上級的命令,組織了一次保密級別為絕密的境外行動,一支全部由精英組成的別動隊滲入到境外執行任務,但由於指揮失誤,任務失敗,全軍覆滅,別動隊長重傷被縛,之後輾轉回國,本來是要槍斃的,但後來在軍委老總的過問下,才改為開除軍籍,退回地方。”
說完,唐耀國又沉聲悲痛道:“別動隊長就是您的老搭檔,也是我的老排長,至今生死不明!唉,當初排長出發時我還和他開玩笑,說等他回來喝酒,卻想不到……”
想起了這些傷痛的往事,唐耀國說不下去了。
兩行渾濁的眼淚從枯瘦老人的眼角滑落,他再次摘下氧氣罩,道:“小唐,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其實……那次任務的失敗,責任完全……在我身上,不是,不是老高的錯。”
唐耀國的眼睛頓時瞪大了,握著老人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捏緊了,追問道:“老政委,您說什麽?這,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當時是我把情報搞錯了,事後……我才發現,可是,可是已經晚了,讓老高帶著一幫兄弟……鑽進了……敵人重兵把守的包圍圈中,全都是我的錯啊!”老人痛苦的說著,眼角的淚水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
“老政委,怎麽會這樣?哪為什麽當時您不向上麵報告?”唐耀國盯著老人的眼睛問道。
“我……”老人喘了一口粗氣,道:“我那時候正準備提副連,一時私心,就把這件事遮蓋過去了,可是,這四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中度過,二十六條兄弟的命啊!我對不起他們,更對不起老高啊!是我害了他,讓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算了。”唐耀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老政委,人都死了這麽多年了,再說這些也沒用了,老排長也不知道死活,您也別想了,好好休息吧。”
說著,唐耀國鬆開了老人的手,起身就要離開,老人連忙叫住了他,指著病床旁的床頭櫃,氣喘籲籲道:“小唐,老高他沒有死,你打開抽屜看看。”
唐耀國連忙走過去拉開抽屜,從裏麵翻出一個小皮包,打開一看,皮包內是厚厚的一疊匯款單據,但都是被退回來的,疑惑的問道:“這怎麽回事?”
“老高,老高他並沒有死,我十多年前才打聽,打聽到他的消息,但是我沒有臉見他,這些年來,我……我一直在給他匯款,想彌補一下他,可是他一分錢都沒有收過,都給我退回來了。”老人滿臉愧疚的說著。
唐耀國看了一下這些匯款單,上麵的地址都是齊寧市吉祥區一個叫臥佛寺的地方,收款人一欄赫然寫著高滿堂的名字,就是他的老排長,拿著這些匯款單,唐耀國心裏很不是滋味。
一個是自己的老排長,蒙冤幾十年,一個是自己的老政委,油燈將枯,卻在這個時候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這未免殘酷了些。
病床上的老人從床頭邊拿過他的軍裝,輕輕的撫摸著耀眼的肩章和領花,喃喃說道:“這些榮譽,本應該都是屬於老高的啊。”
老人說著忽然一抬頭,眼神出奇的明亮,對唐耀國道:“小唐,你去幫我找到老高,我想見他一麵,和他好好的敘敘舊,喝喝酒,把這幾十年欠他的,都還給他,咳咳咳……”
老人距離的咳嗽起來,艱難的張嘴呼吸著,唐耀國連忙跑出去叫醫生,醫護人員趕緊上來搶救。
但是老人虛弱的身子已經燒光了最後一滴燈油,徹底油盡燈枯,十幾分鍾之後,搶救宣告失敗,又一位共和國的老戰士離開了人間。
看著醫護人員用白色的床單將老人的遺體蓋起來,唐耀國和兩個政治部的幹部都脫帽致哀,老戰友,一路走好!
唐耀國離開病房,來到住院樓大門前,天陰沉沉的,大雪飄飛,他握著那一疊厚厚的匯款單站在風雪中,許久都沒有動,眼角似乎有水滴閃現,不知道是融化的雪水還是眼淚。
勤務兵小周輕輕的走了上來,將一把傘頂在唐耀國頭上,輕聲道:“老總,小心著涼。”
唐耀國看了小周一眼,揮了揮手,平淡的說道:“回去吧。”
小周連忙跑過去打開了車門,讓唐耀國坐進去,隨後黑色的奧迪車緩緩駛離了軍區總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