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鷹家小輩（三）
光明殿。
又是光明殿，恢弘大氣的殿堂再次展現在流川楓眼底，依舊是那樣震撼人心。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寬闊的大殿內，一切都顯得熠熠生輝，神聖美好。
朝會照常開啟，皇帝與百官一通交流問好後又進入了每天的問題對答環節。
劉敬走出一步，大聲說道“臣有本奏。”
“何事？”
“微臣偶得一個賬本，上麵記錄著一些不太好的東西，還望陛下過目。”
劉敬顯然是想讓皇帝親自看看，他想了大半夜，最後還是決定將之拿出來，放在明明麵上來說，哪怕他知道上麵的內容不一定是真的。
太監把賬本拿走，打開包裝，交給皇帝裏麵的文書。
流川星河看了一會，勃然大怒，但又有些匪夷所思，他看了看場間眾人，沒有說話，但都感受到了他那種憤怒的氣息。
陛下這是怎麽了？怎麽看完那東西就變得臉色鐵青？是不是我們有什麽過失，導致他這樣盯著自己看？
這是眾臣心中的感想，一個個默然不語，用餘光打量他人，看看別人的反應。
沉默了一陣後，流川星河淡淡說道“眾愛卿為何一言不發？”
當然不會有人在這時候冒頭，不然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就連流川楓都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他倒是有些猜測了，這個賬本有問題。
“哼！”
冷哼一聲，一臉怒容的皇帝把目光聚焦在何芳身上“何大人，你來解釋解釋，你這禮部的名冊和賬本是怎麽回事？”
何芳看上去很是惶恐，他站到大殿中心，說道“回陛下，這些書麵上的事都是糜大人做的，微臣不甚了解。”
早就與他串通說好了的糜朱看上去倒是很淡定，他出來說道“陛下，這事情確實和何大人無關，都是微臣的過失。”
“過失？”
皇帝冷冷地回道，一個這樣大的錯誤，你一個過失就想帶過去？你倒是真會用詞啊，他心中如是想到。
“這個是微臣記錄的一些相關禮儀的事項，其中也有相應的官員以及具體款項金額，不過這都是符合常理的，都是正規途徑的，前幾天微臣酒後失言，導致這個賬本的消息泄露，被盜賊給搶走了，不想它竟然在劉大人手中，沒有保管好朝廷重要的文件，微臣之罪也。”糜朱說道。
“是嗎？朕怎麽不知道，你們禮部還有著許多規矩！連世子們都有參合，還包括太師和一些遠離朝政的大臣們，這你好好解釋解釋。”
糜朱胸有成竹，說道“流川雲世子殿下，因感來京趕考的讀書人們的艱苦，為了減輕他們的負擔而特意修建‘士子居’以供他們暫時居住之所。”
“這是我也聽說了，但一個小小士子居，要花費一萬一千兩銀子嗎？你們那是用金子鋪的地板嗎？”
“回陛下，之所以發費這樣高，主要是因為其中的珍貴書畫以及園林造景，流川雲世子特意吩咐要善待讀書人，所以一切裝潢擺設都是采用上等的材料。”
糜朱如是回答，其實這也沒有花一萬多兩銀子，不過一半倒是有的，這些當然是被他以及何芳私下瓜分了。
“算你說得有理，那另外一個世子又是怎麽回事？竟然花了兩萬兩白銀！”皇帝繼續責問道。
“流川雨世子殿下定居江南，前段時期不是江南水災嗎，那時，為了賑災救人，安撫災民，需要大量的銀兩，他把自己的近乎全部家當都搭進去還不夠，於是向朝廷申請了兩萬兩銀子，用於救災，這事當地的太守和百姓都可以作證。”
話說得雖好，不過這兩萬兩銀子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估計不超過八千，其餘的都被他們瓜分私吞了。
“這朕怎麽不知！這樣大的銀兩你們不知道提醒一下朕嗎！”皇帝氣衝衝地說道。
“陛下，之前何尚書和你提過一下，不過你好像喝多了，災情緊急，所以這事情就這樣了。”糜朱委屈地說道。
“哼！那太師又是怎麽回事？他老人家一向清廉，怎麽會花這許多銀兩？”
“薑太師名下的八千兩銀子是借給夫子的。”糜朱說道，這次倒是真材實料，太師畢竟是太師，他們還不敢亂來。
“皇後的呢？”
“皇後的九千兩換購了一些我們大烈的珍稀寶貴之物，是送給她外孫女忘川伊芙公主的禮物，也是讓大範帝國感受到我們的友誼。”
“嗯，她倒是和我提過一次，就是沒有想到她用了這麽多銀兩，真是個敗家的娘們。”皇帝喃喃自語。
接著，糜朱如數家珍，一一把賬本上較大金額的開支項目給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皇帝挑不出毛病，反倒是有幾個素有清名的大臣的款項有些不明不白，這令他很失望，他下令徹查這些臣子們。
流川楓隱隱覺得這些事情雖然看似無懈可擊，但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一時想不明白，也就沒有出來說什麽了。
江南水患雖然已經消失了，但災民的情況依舊嚴峻，甚至有不少叛軍亂黨已經成了氣候，有幾股勢力甚至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和製度，成為了一支支名副其實的軍閥。
嚴苦在書信中並沒有詳細說明這些，流川楓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天朝堂上又有人提出這事，所以才讓他感覺有些不好，他打算回一封書信給嚴苦，問問他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這次朝會就這樣在各自截然不同的心情中結束，有人歡喜有人愁，流川楓當然開心不起來，他走了回去，修養生息，他決定還是先處理好身體再去後宮看望心中的佳人以及把那個在大牢中的可憐蟲給弄出來。
——
時維六月，序數夏末。
士子居早已住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讀書人，八月就是秋闈了，他們有些在遙遠的地方人，都會提前趕來，以免誤事。
今天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一個個士子們或羽扇綸巾或草鞋布衣或華衣貴袍……他們都圍在竹園中的一個亭子中，被眾人圍在核心的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
一旁還有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她正是甘霖，經過這段時間的艱苦查探，據說流川雲知道一些內幕，她也不是第一次找他，可惜對方一直守口如瓶，就是不提前朝公主的事情。
“今天心情不錯，大家也都來得挺齊的，不如做點什麽有趣的事情打發一下夏日的炎熱？”流川雲坐在圓桌旁，一邊品著茶水，一邊笑著對眾人說道。
“雲世子說得好，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無詩詞作伴？”一個花花公子打扮的少年說道。
“是啊，這小池塘中的荷花也紛紛綻放了，不如我們來一場詩詞大會，第一名將獲得我的豐厚獎勵。”流川雪說道，她是流川雲的妹妹，比較喜歡跟著他和這些有文化的士子們玩耍。
“不錯，前三名都有獎勵，我親自做裁判，大家各自發揮，誰先來開個頭，帶個好彩？”流川雲笑道。
“那在下就當仁不讓了，我就以這個池塘為題。”
那個花花公子當即站起來，走到亭子最前方，俯視下麵清澈的池塘，目露思索之色。
“唐卯兄素有大才，定當又有絕世佳作，不妨說來與大家聽聽，說不定這個第一又是落到了你家中。”有個少年奉承道。
“青青池邊草，自在水中魚。朵朵荷花雨，暢快士子居。”
“好，唐兄果然大才，出口成章，不錯不錯。”流川雲大讚道。
“世子過譽了，不過小道爾，科舉才是大事。”唐卯說道。
“話說如此，不過詩詞也是一大重事，馬虎不得，你們誰能接住唐兄的這個池塘詩？”流川雲問道。
眾人也開始紛紛吟詩作對，一個個辭藻華麗，但有些確實是狗屁不通。
“風花雪月，大好河山，良辰美景良人作伴……”
這些都是他們接下來各自用的詞句，大談闊論，在他們口中，天下一片祥和，仿若盛世王朝般美好……
“我來。”
這時流川雪站出來，她很不屑，目光中盡是高雅傲然之色。不過，在場的數百士子幾乎都沒有因為她的高傲而做出什麽不滿的樣子，反而開始吹噓她的美麗與才華，在她開口之前也紛紛保持了沉默，表示尊重。
她沒有理會眾人，沉吟道“荷花一朵一朵開，魚兒成群成群來。不羨鴛鴦不羨仙，此生惟願活自在。”
眾人大聲喝彩，發表精彩解說與恭維。
“雪公主說得好啊，人活一世，自由自在才是最好的歸宿。”
“不錯，雖然詞語平淡，但寓意高遠，真乃好詩！可以與唐兄的《池塘》相交個高低了。”
“是啊是啊，雪公主不僅人長得跟仙女一樣，沒想到就連詩也做得這樣好，真是厲害厲害。”
唐卯淡淡笑了笑，也客氣地說了句“雪公主自然是文采斐然，在下甘願認輸，自在，那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境界了。”
一身白裙的流川雪就像一隻戰勝的公雞一樣，趾高氣揚，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似乎不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中，看得眾人一陣尷尬。
流川雲嗬斥了她一句，也向眾人稍微意思了一番，他可是有大誌向的人，收服天下士子的心，那大事已成一半！
所以他們兩這樣一個紅臉一個黑臉，讀書人通常都是要麵子的，他們紛紛都對流川雲投去了感激與尊敬的眼神，心中更是認同他，畢竟，人家一個王世子，身份崇高，降下身段來給自己道歉，實屬難得，他們甚至有的人已經在謀劃以後幫他上位做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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