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酒吧
我不知道我怎麽把車開回來的,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來到這酒吧的,隻知道機械的舉杯,喝酒,再舉杯,再喝酒。
這個酒吧非常的吵,吵的讓人耳膜都感覺在顫抖震動。
可是我卻罔若未聞。
許源在我身邊,也一樣在舉杯喝著酒。
他就像是一個純潔的跟個白紙一樣的人,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憑著自己本性去做事。
其實我挺羨慕這樣的,這樣才能活的一點煩惱都沒有。
他從進了這個酒吧開始就一直不停在我耳邊逼逼叨叨的說著,埋汰著我。
因為剛剛我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的事情,一直在哪兒抱怨個不停,嘴巴那把機關槍掃射了好久了。
要是換做是平時,我早就不厭其煩了。
可是現在,他說的話全都是左耳朵進來,右耳朵立馬就出去了,我雖然聽得見他說什麽,可是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在和我說啥。
不過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他在和我說些什麽。
“以前我一直以為酒很難喝,而且喝了讓人很難受,我看著那些喝醉了的人都是那般模樣,東倒西歪這裏吐哪裏吐的,看著就很難受,所以我本能的就很排斥這個東西。”
許源說著,拿著手中的酒杯不停的在旋轉。
“可是我現在喝了過後,感覺還不錯哎?!”
聽到這句的時候,我才略微有了一點點反應,轉頭看了過來,看著他,嘴角抽搐兩下之後,終於扯動了一個弧線出來,算是笑出來了。
“酒是個好東西呀,來,幹一杯。”
我和他碰了一杯之後,一口喝掉了杯裏麵的小半杯,接著就再拿了一杯過來,打算繼續喝。
瞥了一眼旁邊的許源,這傻子別說,酒量還挺好的,度數那麽高的伏特加,都來了快小一斤了,居然隻是紅臉,沒有影響到他的意識。
隻不過,被酒精刺激的,話變得開始有些多了起來,而且還有些語無倫次。
不過說話我還是能聽清他在說什麽,笑著拿著酒繼續給他倒滿。
“哥,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學醫。”
許源發呆一樣看著眼前的酒杯逐漸逐漸的被倒滿,開口說著。
我笑了笑,問他為什麽。
“其實我有個哥哥的,他比我大十幾歲,非常喜歡醫學,他也很厲害,比我厲害多了,隻不過他並不是骨科的,而是在拿手術刀的人,在胸外科有很高的建樹。”
我也不說話,就聽著他說。
這時候,我選擇當一個合適的傾聽者。
每個喝醉了的人都需要一個聽眾,雖然他還沒有喝醉,我也願意當這個聽眾。
“他從小對我很好,相比較於其他孤兒院的孩子來說,我更喜歡這個哥哥,真的。”
他看著我,眼神放光,仿佛非常害怕我覺得他在說假話一樣。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和這個哥哥得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把孤兒院說的那麽輕描淡寫,把哥哥當做主題來說?
雖然認識許源沒有多久,但我能看得出來,許源隻會靠著心中那本能去認識一個人,我有時候都擔心,他這種善良,會不會被人騙去賣了。
“我相信你。”
我自己端起酒杯大喝了一口。
“那年傳染性疾病肆虐,你知道,那一次的病有多嚴重,到了全國上下全民皆危的地步,所有的人,都在市場上搶著買各種的物資,然後躲在屋裏不出門,那個時候,隻要有人感冒,和被判了死刑沒有什麽區別了。”
我點頭,那件事情我有印象,那都已經是十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不但許源隻是個六七歲的孩子,那時候我都沒有多大。
“就是那一次,我那時候和其他孩子還在孤兒院,孤兒院的人很多,孤兒院的小孩子身體比起外麵的孩子來,不知道差了多少,營養也跟不上。”
“那時候那些孩子,都喜歡出去玩,可是那時候正好降溫,有一個體質差又喜歡玩的孩子就發燒了,你也知道,體質好的孩子又有幾個會被拋棄的呢?”
“我是不愛動的孩子,可是我還是被那個發燒的孩子給傳染了,進了重症監護室。”
“我覺得我非常的幸運,簡直就是上天眷顧的寵兒,生來被拋棄,安安分分的在屋子裏麵待著任然被傳染了,而且,我還跟中了頭等獎一樣的,患上了當時讓人聞風喪膽的傳染病。”
許源說著說著,眼淚從眼角漸漸下滑,逐漸漫延。
“那幾個孩子,發燒了都沒有染上,沒有幾天高燒就很快推掉了,隻有我一個人,得了傳染病,我覺得可能是我上輩子享受了太多東西吧,所以讓我這輩子來受這一份罪,真的讓人很難受啊。”
我這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安慰眼前的這個孩子。
他平時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到了現在,卻感覺,他又是那樣的脆弱,脆弱的讓人心疼,讓人想要去嗬護他。
碰杯,我們兩人一人喝了一大口酒。
酒氣從喉嚨漫延上來,傳到臉龐。
仿佛有一張無形中的網,蒙在我們臉上,看起來醉眼迷離的。
“接著,我被送進了醫院,非常的巧,就是我哥哥的那個醫院,也同樣非常的巧,我的主治醫師,就是我哥哥。”
“當時所有的病人,都是一人一間病房給單獨隔離開來的,為的就是分開觀察,尋找解決這個傳染病的方法。”
“我當時被關在那個病房裏麵,隻能平躺著,隻能帶著呼吸機,腦子昏昏沉沉的,喉嚨疼,頭疼,全身都是酸痛的,想要喝水想要吃飯都做不到,因為有醫生告訴我,前麵對病人進行了喂食,反而加快了他的死亡。”
“那幾天,我就隻能發呆一樣的看著那天花板,就連那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我都看不清楚,我都隻能迷迷糊糊的去看。”
許源哭的越來越厲害,說話的音調已經逐漸開始變形。
“你知道嗎?那時候沒有人敢來看我,我被關在那個病房裏麵,就好像我是一個做錯了什麽事情的壞孩子,被院長關在小黑屋一樣,那種滋味,真的,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去碰。”
“我那時候聽見門外傳來了談話的聲音,哥哥的女朋友,那個護士,不讓哥哥進來,不讓哥哥來看我,說不想讓哥哥也沾染上我的病,可哥哥還是進來了。”
“三天時間,陪著我,幫我吸痰,幫我排泄,給我講故事的,都是我哥哥。”
“最後我活下來了,可是,哥哥他被我傳染,替我去死了。”
許源說完,再也說不下去後麵的事情,抓起我旁邊的酒瓶子,偌大的一瓶酒,仰頭直接進去了。
伏特加的酒勁何其大?短短不大半分鍾的哽咽,他就再也受不了,一頭栽倒在吧台上,淚痕還在臉上掛著,是那麽的明顯。
我心中五味雜陳的看著這一切,每個人背後都有故事,哪怕是這個僅僅才十九歲二十歲不到的孩子。
我點上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這包煙是約翰給我的那包,真的摳門,很難抽,很苦澀,讓人抽了一口之後不想再去抽第二口。
我拿出電話撥通了約翰的手機,那邊接通了,可是沒有人說話,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可怕。
我沉默良久,五分鍾,那邊也沒有掛斷電話。
我把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手指放在了那掛斷電話的紅色按鈕下,隻等輕輕按下去,電話就被掛斷了。
可是我卻發現自己按不下去。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