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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玉芝宮

  糧倉失火? 

  唐毅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別的他不清楚,可是天津的情況,他最是了解不過,當初城區和港口的規劃都是他一手設計的,後來老師唐順之又督工修造,接替唐毅的天津知府是唐汝楫,升格為巡撫之後,又是殷士儋。 

  這兩位都是地地道道的唐黨,他們的手腳未必乾淨,可是在大事上絕對不會含糊,而且天津又在唐毅的眼皮子底下,豈敢馬虎。 

  糧倉都是有嚴格的管理,每天安排人員檢查巡視,倉庫周圍有水車值班,內部還修建防火的圍牆,把倉庫分隔成不同區域。 

  不敢說不會著火,可是一下子燒了幾十萬石,唐毅一萬個不相信,要真是疏忽如此,殷士儋就該跳海河餵魚了。 

  「俞老哥,你還得到什麼消息沒有?」 

  俞大猷攤了攤手,「請大人贖罪,末將一無所知。」 

  好在唐毅也沒想從他嘴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關鍵還是馬場的寶貝,母馬陸續產崽,每一匹母馬都要消耗幾十斤的精料,吃得差了,奶水不夠,幼馬就會受影響。 

  「我立刻告訴山東的孫鑨,讓他火速調運一批草料過來,另外再撥五萬兩銀子,向周圍採購,對了,不要打著馬場的旗號,哪怕貴一些,也無所謂,運回來的時候,也要繞路,不要讓別人看到。」 

  俞大猷不明白唐毅的想法,自己花錢買草料,還弄得跟做賊似的,這是幹什麼啊?只是服從命令慣了,加上沉默寡言,俞大猷沒有多問,老老實實,按照唐毅的交代去辦了。 

  又在馬場轉了一圈,看了看新出生的小馬,生龍活虎,唐毅非常滿意。當他坐著馬車,趕回了家中,剛到書房,桌面上就放著一份來自錦衣衛的加急信函。 

  拆開看了一遍,臉色越發不好看,心不停往下墜。 

  遭了,要麻煩了! 

  這一次燒的天津糧倉,是供應京城祿米的,換句話說,就是官員老爺吃的。 

  歲末年關,聽說京官又拖欠了好幾個月的俸祿,大傢伙都指著這點糧食過年,結果突然走水了,給燒了個空。短時間之內,怕是朝廷籌措不到糧食,即便弄到了,海面結冰,也運不上來,年前怕是沒希望發俸祿了。 

  油水豐厚的衙門不在乎,可是科道,翰林院,國子監,詹事府等等清水衙門不能不鬧,看起來,年關不好過啊! 

  唐毅心情很差,他越發厭惡嘉靖,老子拼死拼活,給你找了這麼多財路,結果到頭來,你還是都給敗光了,弄得國庫空虛,山窮水盡,天怒人怨。 

  或許真該有個人好好的罵你一頓,要不然這一口惡氣誰替自己出啊!想到這裡,唐毅都覺得海瑞變得可愛起來,在他那裡吃的憋都不算什麼。 

  就等著嘉靖挨罵吧! 

  唐毅索性跑去兵營看練兵了。這個兵營可不是俞大猷的兵營,而是唐毅的,今年六月份的時候,嘉靖特准唐毅訓練三千人的天龍騎,作為巡視大臣的親衛從此之後,唐毅才算是正式擺脫被東廠盯梢的命運,成了小站的草頭王。 

  說起天龍騎,竟然要感謝俺答,三個台吉前來比賽,殘了兩個,馬和馬奴都跑沒了,凄慘到了極點。聽說回去沒幾個月,鐵背台吉就染病吐血,奄奄一息。 

  明廷上下都被嚇壞了,他們生怕俺答惱羞成怒,發兵攻打大明,年初的幾個月,風聲鶴唳,動不動就關城門,加強戒備。 

  誰知俺答並沒有派兵攻擊,反而派遣了一隊使者,帶著二十匹馬,獻給嘉靖,並且要求賽馬比賽要年年舉辦,他們會派遣更多的人員來參加。 

  甩了一個嘴巴子,俺答倒是老實了,從嘉靖到徐階都迷糊了,他們生怕失禮,竟然給俺答回贈了價值十倍的豐厚禮物。 

  倒是翰林院的一幫年輕人,把問題看得更明白! 

  畏威而不懷德,蠻夷秉性! 

  王錫爵毫不客氣說道:「老師舉辦馬術大賽,天馬龍駒,橫掃草原驢子,俺答仰仗的就是騎兵,就是戰馬,他們發現大明有更好的馬匹,還不止一種,自然就心慌了,可笑朝廷沒看穿俺答色厲內荏的本質,反而回贈更多的禮物,只會讓俺答看透朝廷的虛弱,我敢說,今年來打草谷的蒙古人會更多!」 

  申時行也意味深長地點頭,去年因為賽馬大會,俺答襲擾九邊的次數最少,大明的損失為十年以來最低。 

  「老師高瞻遠矚,看得明白,示人以強力,才能震懾宵小。 

  「唯武止戈!只要不畏戰,不懼戰,從上到下,都準備大戰,方能天下太平。」余有丁不無感嘆道:「可笑朝廷上下,看不透老師的苦心,反而成天說什麼修明德政,四夷賓服,真是痴心妄想!沒有武力保護,就如同幼童捧著黃金過鬧事,只會引來強盜匪人覬覦。」 

  …… 

  不得不說,隨著唐學深入人心,唐毅在書中的許多觀點,漸漸被越來越多人接受,尤其是渴望富國強兵的年輕官吏,人人爭相鑽研唐學,兩京一十三省,不知道潛藏了多少唐學的信徒。 

  直接結果就是官吏爭相上書,建議讓唐毅真正巡視九邊,統籌御虜之策。 

  眼下九邊已經有三大總督,要是讓巡視大臣有了實權,不等於是請來一尊太上皇嗎!唐毅的本事大家都清楚,他來了,別人還玩不玩。 

  最後據說徐階和楊博私下會面,轉過天,聖旨就出來了,給了唐毅三千天龍騎的名額,你不是喜歡養馬呢,這回接著練兵吧! 

  「徐華亭,楊蒲州,你們為了按住我,真是煞費苦心啊!」唐毅心中暗笑,他正好需要組建一支鐵杆的嫡系,東南的世家,宣大的將門,看似自己的勢力不差,可是他們還都有自己的利益,完完全去聽命唐毅,為了他能出生入死的人並不多。 

  這三千天龍騎,就是唐毅最重要的班底兒。 

  沒別的說,人員全都是唐毅親自挑選,一律選擇十三到十五之間的少年,還要求家裡世代務農,不許和任何將門,或者是世家有關係,最好和俺答有血仇,優先錄取,招收過來之後,唐毅把他們安排在馬場,一天訓練,主要操練火器,一天和馬匹相處,了解戰馬的習性,等到繁衍出足夠的戰馬,這一支騎兵也就成了。 

  火銃,火炮,加上最好的戰馬,足夠虐殺俺答,開疆拓土了。 

  沒有兵權的權臣,不是合格的權臣,唐毅看得很明白,徐階和楊博會准許自己練兵,其實是沒安好心。 

  他們想把唐毅變成帶兵的將領,衝鋒陷陣,永遠別想問鼎內閣的權力,以眼下朝廷的局面,哪怕唐毅和高拱聯手,也不是徐黨和晉黨的對手,特別是他們已經有了聯合壓制唐毅的默契,想要破局,就更加難上加難。 

  任憑你們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可是你們也料不到,世上還有一個怪胎,叫做海瑞! 

  局面紛繁複雜,唐毅卻透過層層雲霧,看清了各種的算盤,也找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嘉靖最後的日子,正是各路神仙粉墨登場,互相較量的好時候,連場大戲,保證精彩紛呈,唐毅又豈能錯過。 

  抓緊在小站的最後時間,積蓄好力氣,龍飛九天之日,就在眼前! 

  …… 

  「年關年關,百姓們過年是過關,咱們這些朝廷大員,何嘗不是如此,諸位部堂想必都是來討債的,有什麼話,就說說吧。」徐階聲音嘶啞,語氣中難掩疲憊。 

  兩年多之前,把唐毅趕出了朝廷,楊博也老實了許多,看起來再也沒有人和他鬧了,一統江山,天下太平,徐階都覺得會有好日子了,可是他錯了,內憂外患,一樣沒少,而且他的性格弱點被各方看透,嘉靖逼著,底下的官吏推著,堂堂首輔,竟然變成了風箱里的耗子,兩頭受氣, 

  兩年的功夫,徐階的頭髮都花白了,眼袋沉沉墜下,鬢角滿是黑斑,衰朽老邁,人們越發懷疑,他能不能扛起帝國的擔子。 

  又到了商議預算的時候,和往常一樣,高拱這個炮筒子第一個開火了。 

  「徐閣老,眾所周知,禮部是個清水衙門,本來不該摻和,可是呢,一來禮部上下拖欠俸祿有三個月了,長安米貴,好些人都揭不開鍋了,二來,去歲以來,國子監,翰林院,都連續組織講學,四方學者雲集京城,這兩個地方的水比禮部還清,無奈何,禮部替他們墊付了十萬兩銀子,加上俸祿,一共十二萬兩,還請徐閣老網開一面,給下官批了,要不然明年的講學可就辦不了了。」 

  高拱也夠缺德的,竟然拿著徐階最熱衷的講學說事,讓徐閣老如何辯解?好在老徐也是太極高手,他看了一眼郭朴。 

  「天官大人,你怎麼看?」 

  郭朴是半年前丁憂結束,重新回到朝廷,恰巧江東致仕,本來該讓郭朴接兵部,可是老徐暗中下手,把楊博趕到了兵部,權柄最重的吏部落到了郭朴手裡, 

  顯然徐階也是報復楊博當年算計之仇,看起來和風細雨的朝堂,到處殺機四伏,勾心鬥角。 

  「徐閣老,吏部管著百官,可是也背著百官的罵,京官普遍欠了三個月以上的俸祿,至於外官,多達半年以上,作坊做工,都不敢欠工錢,東家欠了錢,工匠就不好好乾活,沒了俸祿,指著下面的人甘守清貧,那是做夢!對了,閣老不是有二百萬兩的鹽賦解送進京,乾脆就給吏部吧,好歹把拖欠的俸祿都給發了,也好過年啊!」 

  郭朴提到這話,其他的部堂向張嘴反駁,可轉念一想,手下也是一大幫官吏,都盼著朝廷發錢,他們固然不在乎那一點,底下人不能不在乎啊! 

  刑部尚書朱衡就說道:「元翁,百官俸祿確乎重要,下官經常聽說有底層官員怠惰,每逢受到責備之時,就常常推說朝廷不給俸祿,他們自然沒法好好做事。本來俸祿就低兒,還年年拖欠,好說不好聽啊!」 

  徐階眉頭緊皺,身為首輔,他不想收買人心啊,可是手上這點錢,順了姑意,失了嫂意,的確是不好辦啊! 

  他微不可查地眨眨眼,工部尚書雷禮忙說道:「諸位大人,前些日子陛下降旨意,要修建玉芝宮,工部核算,需要白銀一百八十萬兩,故此,故此……」 

  雷禮也是個正直的官員,他說不下去了,可是其他人都聽明白了。還要修宮殿啊,皇帝瘋了不成! 

  李春芳苦著臉解釋道:「前不久,有人奏報,說是睿宗廟柱之上,生出靈芝仙草,陛下命令百官進賀表,修建玉芝宮,拖延不得的。」 

  睿宗就是朱祐杬,嘉靖的便宜老子,幾位部堂的臉色瞬間都布滿了黑線……(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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