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智商稅（一）
這次航空發動機初選，並不代表這就是最終的結果，打叉的企業也不意味著沒有任何機會徹底淘汰。
CMB宇航可不是商飛的獨資企業，MBB的立場是必須考慮到問題，並且隨著談判的深入，如果有標記為叉的供應商給出更好的條件，那麼落選和優先之間的間隔不會比一張紙厚多少。
做了關於商飛日後在選發框架上的小結之後，周遠航不動聲色把一干技術首席打發走，擦掉記事白板上字痕，關好小會議室的房門，手動上鎖后坐在了會議桌梁遠斜對的方位。
寧婉嘉察覺到會議室里的氣氛有些凝重，給了梁遠一個自己要不要迴避的眼神，梁遠搖了搖頭，指了指牆角的飲水機。
少女起身找出一次性水杯，打了三杯水放在了會議桌上。
「說吧，老周，斯奈克瑪還說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梁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有點好奇的問道。
斯奈克瑪提出仿照MBB舊例合作研發大涵道先進中推雖然是個比較重大的消息，但這種消息的重要程度還不值得周遠航放下工作，特意從歐洲越過半個地球回總部親自述說。
梁遠猜測，能讓周遠航放掉歐洲繁忙的工作親自回來和自己當面交流，十之七八應該是法國人說了什麼沒法見光的提議或是消息。
「大少果然沒有猜錯。」周遠航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剛想說話卻看到寧婉嘉還在忠實的履行著秘書的職責。
發覺周遠航忽然停頓目光看了看自己身邊，梁遠才發某人還處於愛崗敬業的狀態之中。
梁遠好笑的從丫頭手中一點一點的抽出水筆，笑著說道：「你這是自尋煩惱么。」
「呀。」少女輕呼了一聲，小臉緋紅，知道自己帶入秘書這個角色過於專註了，都說了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怎麼好留下文字的記錄。
倒是周遠航見慣了梁遠待寧婉嘉的態度，看著老闆難得的露出少年人的神色和老闆娘互動不由得莞爾一笑。
「大少，馬塞爾?戈麥斯想尋求我們的諒解。」周遠航神色凝重的說道。
雖然這句話周遠航說得沒頭沒尾，不過梁遠聽完臉上輕鬆的表情也隨之不見，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沉默不語。
自己可以改行去算命了，梁遠有些自嘲的想著，剛剛和寧婉嘉提過智商稅的事情，結果一個上午還沒過去，事情就砸在了遠嘉頭上。
智商稅這事兒，其實是源自梁遠上個位面一個無法求證的網路新聞，大意就是灣灣搞出了軍售案天價回扣之後，有傳聞說祖國大陸在其間撈了一勺狠的。
對於這種不勞而獲的事情某人向來極感興趣，早上和寧婉嘉閑聊時半開玩笑半是嚮往的提了出來，沒想到一語成讖。
「對台軍售……。」
梁遠用確定的口氣求證了一句。
在整個八十年代，在梁遠把F14戰鬥機弄回共和國之前，法國達索公司生產的幻影2000戰鬥機是和共和國軍方傳出緋聞最多的戰鬥機型號。
中法雙方甚至一度將談判推進到了對合同金額，進行討價還價這個合同即將成交的前置環節，可惜囊中羞澀的共和國遇到了死不降價的法國，最終這筆訂單一直處於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尷尬狀態。
在F14戰鬥機進入共和國之前，關於幻影2000的傳聞向來是共和國軍事雜誌喜歡的報道熱點，和梁遠上個位面共和國採購蘇35戰機的消息相似，隔三差五就會被翻出來論述一番。
然後，某人來了，然後，大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共和國海空軍內部圈了一大堆的鐵粉，然後，共和國混亂了，時光進入九十年代，幻影2000入華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如輕煙般渺茫不可見，徐徐消失在光陰的塵埃之中。
醞釀了十餘年的買賣飛走了這還了得，傲嬌的法國人怒了，於是，從八十年代最後一年開始，異常活躍上竄下跳的海峽對面當局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達索的巴黎工廠內部。
周遠航點了點頭，說道：「法國國內的經濟增長十分不樂觀，法國國企DCN船舶製造集團和湯姆遜電子聯手，正在法國國內推動對台軍售，馬塞爾得到可靠消息，法國外交部已經被這兩家企業的遊說團隊打動，除非我們能給出同樣的訂單，否則事情即將進入無法阻擋的快車道。」
「這麼說，斯奈克瑪所謂的尋求諒解，應該不單純指的是我們，還有暗示我們通知……。」梁遠用手指了指頂棚。
周遠航贊同的點了點頭。
「馬塞爾透露，達索集團已經開始和斯奈克瑪溝通用於幻影2000戰鬥機動力系統的M53-P2單轉子發動機生產計劃，馬塞爾自言，斯奈克瑪冒著商譽有損的風險通知我們，除了傳遞善意和自身不得不為之的無奈之外，更是為了表達對CM100客機項目的看好和重視。」
斯奈克瑪的這個馬塞爾?戈麥斯干技術總監真屈才了，這貨真應該去干外交，梁遠深有感觸地想著。
M53航空發動機的訂單拿著、隱蔽通知共和國的牌坊立著、左右逢源、四周買好斯奈克瑪完美的演示了滑不留手的標準樣本。
以遠嘉所從事的行業和此時的規模而論，有些事情根本是避無可避，就算你去不去惹麻煩，麻煩也會主動找上你。
比如這次斯奈克瑪通過遠嘉這種隱蔽的渠道向共和國傳遞消息，在示好遠嘉的同時，對共和國既可以解釋為預警，也可以解釋為威脅，你不買我就賣給海峽對面，看你著急不著急。
梁遠估計，法國人向共和國傳遞隱蔽意圖的渠道不可能只有遠嘉一個，自己應該是法國人諸多選項中的一個。
「這事兒，老周有什麼看法？」梁遠收回了敲擊桌子的手。
看著梁遠停止了敲桌子的小動作，坐在梁遠身邊對梁遠無比熟悉的寧婉嘉知道，梁遠雖然在問周遠航的看法，但實際上決心已經下了大半。
「消息是肯定要上報的，至於上邊怎麼反應，我想和集團關係不大，斯奈克瑪此舉也算是送了集團一個惠而不費的人情，集團能在中法之間充當這種正常渠道之外的溝通管道，對集團在國內高層面前刷臉略有補益。」
「其餘的……，大少說實話，這件事牽扯太大，已經超出我最大能力範圍之外。」周遠航苦笑著搖了搖頭。
以梁遠兩世為人的見識和此時可以動用的資源都覺得這事兒棘手，周遠航就更不用說了。
「既然回來了，老周就先別急著回去，過幾天事情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梁遠沉吟著說道。
談過斯奈克瑪送過來的一些關於海峽對面軍購細節的消息后，周遠航和梁遠又聊了好一會CMB宇航收購肖特的談判進程，CM100客機生產線啟動節點的準備工作，直到下午兩點多，梁遠、寧婉嘉、周遠航三人才一起去科技園食堂吃飯。
從科技園食堂出來，周遠航去了桃仙機場那邊的BAC1-11生產線，梁遠打著消化食物的旗號帶著寧婉嘉從科技園的後門直接進了南湖公園，沿著湖畔漫步。
寧婉嘉看出梁遠在考慮著什麼事情，少女也不說話，只是牽著梁遠的手兩人安靜的從科技園食堂一直走到了穿越湖心的三孔橋。
「小遠，遇到難題了？」寧婉嘉伸手揉了揉梁遠的眉心，試圖抹平那些隆起的淺皺。
「恩。」梁遠點了點頭。
梁遠揪著時間的尾巴把F14戰鬥機運作回國，繼而在南沙一戰功成，甜蜜的成果吃掉了之後，苦澀的副作用終於開始顯露出來。
在寧雷那近乎逆天戰績的壓迫下，島內當局謀求新一代武器裝備的野心遠比梁遠所經歷的那個位面強烈。
根據斯奈克瑪傳過來的消息，島內當局猶如打雞血一般的向達索提交了一份多達200架採購數量的龐大訂單。
當然，島內當局之所以向法國達索下了如此大的合同，很大一部分都是作秀給美國看，企圖運用經濟手段敲開美國對台軍售的大門。
此時梁遠矛盾的地方在於，是否全力促成島內當局針對達索的戰鬥機採購意向。
就算梁遠是穿過來，眼下對太平洋對岸的影響力也幾近於無，甚至由於寧雷的緣故，將來美國武裝海峽對面的力度及可能比原來位面更為強力。
如果能促成200架縮水版的幻影2000進入海峽，未來對付幻影總好過對付同等數量的F16，島內當局雖富，但距離沙漠土豪的層次還有相當的距離，幻影2000多了未來F16必然就少了。
但是，這種源自未來的回憶只有梁遠一個人有，眼下身為共和國公民卻全力促成法國對台軍售，這事怎麼看怎麼都是拉出去打靶的節奏，搞不好卧底的無間道壯志未酬就直接就被家裡的那兩位老同志給大義滅親了。
可放棄這事兒，梁遠又覺得心有不甘，法國出售幻影註定是一鎚子買賣，未來在後勤等方面施加壓力玩玩花活簡直比琢磨美利堅降低了無數個等級。
更別說梁遠對軍售案那幾乎逆天的回扣相當流口水，如果真能從中摳下來一塊，花這筆錢時梁遠覺得肯定會額外的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