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老九

  老九的笑容變得愈發苦澀，神情也更加黯然：「那段時光，我現在還常常懷念……我當時覺得很愧對於你媽，因為我們的立場不同，而她為了我，等於是背叛了她的祖國，你知道，我完全沒有任何理由要求她這麼做，但她為了我這樣做了，所以我……能做的只能是更加對她好。當時我的想法，是準備金盆洗手了，為了還沒出生的你，也為了你媽……」老九的聲音忽然停頓住，阿九看著他，微微蹙起眉頭，他不知是否自己看錯了，他竟然在老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淚光。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哭嗎？ 

  「當讓我沒想到的是，你母親一直在騙我。」老九牙根緊咬，雖然時隔多年，但語氣依然憤怒：「她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套取更多的情報！做更多的事情！終於，在她處心積慮的計劃下，她策反了當時還叫安全處的某個負責人，這個人帶走了大量的國防資料，其中一部分，涉及到我國部分邊疆的導彈防禦部署圖……當時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沒有人想到她身上，但是後來，因為事情棘手，我提交的退役報告被退了回來，上頭命我負責這件事，一手調查泄密的源頭，一手追擊被策反的人員，格殺勿論……」 

  「隨著調查的進行，很多證據指向了你母親，我不想相信，但不得不相信。我拿著證據質問她，她爽快的承認了，她告訴我，她對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她也不會背叛她的國家。她本來的計劃是，讓我退役，和她在韓國一起生活，如果我堅持不肯，她也可以選擇第二選項，就像是私奔一樣，我們兩個都離開，去歐洲定居。本來她的計劃就要成功了，沒想到那件事提前被發現，我的請求退役報告也被打了回來，她更沒想到的是，我竟然會負責這件事，她當時跟我說，事已至此，她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只想把你生下來，然後她任憑我處置……」 

  阿九嘆了口氣，他能感受到父母當年，夾雜在個人與家國之間的痛苦和掙扎，他們當年也都是年輕人，和自己現在差不多的年紀，換做是自己，他恐怕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老九繼續說道：「當時我心痛如刀絞，我這一生雖然有過很多女人，但都被我視為露水姻緣，不曾付出過真正的真心，直到你母親告訴我她懷孕了，我才感覺到一絲家庭的感覺，但我沒有想到，她是在利用我……當時我問她唯一的一句話是，我問她，如果讓她在國家和我之間做選擇，她會怎麼選，她沒有回答，反問我會怎麼選，我也沒法回答。」 

  老九嘆了口氣：「我最終還是放她走了，我離開了我們的住處，去追那個叛逃者，而她則回到了韓國，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叛逃者偷渡到了越南，準備通過越南轉道新加坡去美國，被我殺死在了泰越邊境，但是一些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國家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損失。我心裡有愧疚，瘋狂地執行任務試圖做出彌補，而且因為你母親的事情，我對女人再也沒有半分信任，甚至對活著這件事本身也覺得沒有意思，瘋狂的執行任務，或許是存著一邊彌補國家的損失，一邊求死吧……」 

  「你母親一直試圖聯繫我，想要重修舊好，但是我早已經斷絕了對她的念想。她輾轉通過各種渠道，給了我一張你的滿月照片，我當時在沙漠中，在黃沙里做了一夜，給她回復了一封電報，我讓她把你送回師父身邊，從此再也沒有聯繫過她。電報發出后，我又繼續執行任務，這一次非常不走運，陷入了一夥反動組織的重重包圍，當時礙於國際關係，師兄弟們無法營救我，他們都以為我死了，但事實的情況是，我身受重傷被俘虜了之後，那伙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想要把我賣給販賣人體器官的商人，交易在敘利亞，在押送過程中，我找准機會殺死了這夥人販子的頭，死裡逃生了。」 

  「當時……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被遺棄的人，愛人背叛我，兄弟也不援手……我心懷憤恨，所以就沒有聯繫過任何人，一個人在中東，從走私開始，然後搶劫，控制油田，滿滿混到了今天這般樣子……這些年，我是惦記過你的，我知道你在師父的照顧下過得很好，心裡也就安心了。我能教你的，師父們都能教你，而我，無顏面對師父，也無顏面對你，至於其他人，我是不想見。」 

  「過去了這麼多年，其實所謂的『恨』，早已經沒有了，其實見也無妨，但是我心裡就是有一個聲音說不想見。所以我就不見！」老九看看阿九，道：「兒子，你是不是覺得爹很任性？」 

  老九笑了，道：「師父曾經說過，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在。自在於心，也讓別人自在。當年的事情，你母親愧對於我，師兄弟們愧對我，試想一下，他們見了我，該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我不想要他們這份愧疚，我自不愧對他們，於我已經心安，所以相見爭如不見。」 

  「人就是要遵從內心，想做什麼可以做，不想做什麼就不去做，這是一種大自在。當你無法這樣自在的時候，你要分辨，是什麼讓你不得自在，這件事，或者這個阻礙，是否值得，如值得，不自在也就罷了，如果不值得，當放棄，當突破阻礙，不積塊壘於心，方能心無掛礙，你心中思慮的事情，好好想想這句話，或許這句話都能給你答案。」 

  阿九緊皺雙眉，他在想老九這句話，一時半會想不明白，老九也不催他，自斟自飲，靜靜地等待著。海風吹拂，不覺已經夕陽西下，整座小島都染上了光暈，金燦燦的一坨。 

  阿九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麼又接受了母親？」 

  「因為你，也因為緣分。」老九顯然是不意外阿九會問這個問題，道：「我與你母親自那次分別，再沒有見過，我在中東，也近三十年沒回去過，沒與你相見，沒再與師父，故人相見。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與你相認，你與你母親相認，並且再告訴她我在這裡的消息，這概論幾乎為零。所以這是緣分，還有就是，我這一生，雖然有過不知多少女人，但你母親畢竟是我真心所愛，而且也只有她，為我生了孩子。她雖然欺騙過我，但也算是事出有因，這些年我花天酒地，她獨自一人……真的嚴格說起來，也說不准誰欠誰，還是那句話，做事遵從內心，在我知道她來找我的時候，那個瞬間，我的心裡是歡喜開心的，這就足夠了。」 

  阿九的眉毛並沒舒展，繼續問道：「爸，你這一生那麼多女人，除了我媽之外，那麼多女人，你對她們就都沒付出過感情嗎？她們……嫁給了別人，不與你在一起，你留戀嗎？真的一點心意都沒付出過？」 

  「有的是真的沒付出過，有的也付出過。」老九想了想，道：「這要分走心還是走腎了……關於感情的事情，你要明白，這裡面沒有什麼公平可言。作為一個男人，你這一生可能喜歡過無數女人，有的人能陪伴你一生，有的人可能就是露水姻緣，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你是男人，而且你足夠強大和優秀。這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天生的差別。你不要考慮公平不公平，你要考慮的是，你是否欺騙過她，你是否滿足了她，然後你要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心。」 

  「沒有欺騙，就沒有辜負這一說，因為做出選擇的不是你，而是她。至於滿足……首先你要知道她喜歡你什麼，她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像有的女人，她可能只喜歡你的錢，你就給她錢，這樣分開的時候，她也不會覺得是你辜負了她，因為她愛的是你的錢，而且她得到了。最後一點，作為一個男人，你喜歡一個女人，想要的必然是歡喜快樂，除非你就喜歡自虐，那也沒辦法。但如果兩個人……這麼說吧，如果你看到一個女人，你覺得你喜歡她，但是你看到她心裡就不舒服，那其實你已經不喜歡她了，只是你覺得你喜歡她而已，這個時候，男人應該做的，還是前面那兩條，不欺騙她，告訴她，然後，滿足她的要求，放她自由，也給自己自由。」 

  老九長長嘆了口氣，道：「你爹我這一生，有過各行各業的女朋友，其中有一些人，在我還年輕的時候，也很讓我留戀，但是……慢慢我明白一個道理，所有的相聚都是有理由的，所有的分開也都是有理由的，你是一個男人，不能做女人姿態，不能糾纏不清，這樣對你曾經愛過的那個女人來說是一種傷害。你也無需留戀，因為女人如果決定離開你，她可能是因為愛你做出這個決定，但如果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了，她必然已經不愛你了。女人如果變心，是這世上最無解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回頭的，你也不必留戀什麼。只要你不欺騙她，給了她想得到的，你作為一個男人，就可以了。」 

  「千萬不要想把所有喜歡的女人都捆在身邊、」老九看著阿九，認真地說道：「你會發現你很累，而且你肯定做不到。人這一輩子，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註定是過客，這裡面也包括曾經是你的女人的人，只要回憶是美好的就行了，千萬不要拖到把回憶也污染的時候再做決斷，這樣你連回憶都沒有了。你想一個女人回憶起你的時候，是微笑好一點，還是憤恨好一點？這個道理明白嗎？」 

  「兒子，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會明白，你這一生的所有女人，最值得珍惜的，還是你孩子的母親。」 

  阿九怔怔地發獃，他的腦袋有些亂，但是這次與老九的交談，他不得不承認，相似的經歷，讓老九的經驗對他來說，非常有價值，很多問題，他確實找到了答案。 

  忽然韓國島的方向升起了煙花，老九把酒罈放下，拍拍阿九的肩膀：「回去吧，放煙花叫咱們吃飯了。」 

  「嗯、」阿九點點頭，中斷了思緒，父子倆簡單收拾了一下，乘船回了韓國島。 

  …… 

  從船上下來，阿九看到了挽著李允真右手的IU，Sunny在李允真左邊，一左一右倆兒媳婦兒，樂得李允真笑不攏嘴。IU看到阿九，目光非常幽怨，其實她比阿九和Sunny也就晚了兩個多小時，剛剛到了，已經跟李允真哭訴了一陣了，李允真看著IU長大，心裡早已經是認了她這個兒媳婦兒，所以雖然IU不是和阿九一起來的，在她心裡也沒減分多少，把這委屈一說，李允真也表示理解，韓國的國情來說，確實沒有嚴重的事情，是不應該影響工作的。 

  IU飛過來的路上，早已經想好了對策，而且是一套的。先搞定了婆婆，這邊還有公公，所以看到了阿九父子倆，她根本就沒有理會阿九，直接奔向了老九，也不喊伯伯什麼，直接改了稱呼，阿爸都叫上了。 

  老九是認得IU的，他是最初從李允真那兒知道IU，然後還視頻見面過，還送了隕石鑽礦，阿九的這些女人中，他對IU的印象是最深的。IU又這麼會來事兒，自然更相中了。IU雖然沒比Sunny高多少，但畢竟是高了有四五公分，這點上就又滿意了一點兒，所以一家人吃飯，相比Sunny，老九明顯是更欣賞IU的。 

  李允真那兒就不必說了，她心裡第一人選永遠是IU，雖然因為這次沒有隨阿九一起來，李允真多少有些不高興，但已經解釋開了就沒什麼了，IU又恢復了第一的順位。Sunny因為陪阿九一起來得到的寵愛還沒持續半天，就又落了下來，心情難免有些失落。不過好在阿九還記著呢，在李允真照顧IU的時候，他就照顧Sunny，也多少有點給IU看的意思，惹得IU都要哭了，但是Sunny心裡卻很是甜蜜。 

  兩個撈的把這些小動作看在眼裡，什麼都明白，但卻沒有想摻和的意思，兒孫自有兒孫福，哪個是兒媳婦並不重要，現階段都是暫時的，誰能生出孫子孫女來，誰就是最好的，這點才是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