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算
三個人肩並肩靠著，一張床有點擠了，阿九張開手臂，把倆人摟進懷裡，這樣倒是不擠，但卻有點尷尬。Krystal白了阿九一眼，但考慮到今天的情況，還是給了他面子，和IU一左一右，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一床被蓋在三個人身上，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雪花兒，三人下意識地又擠緊了一點兒。
阿九擁著Krystal和IU，靜靜地靠著床頭髮呆，過了好長時間，IU迷迷糊糊都要睡著了，他才開口：「我從記事開始，就生活在寺廟裡，我有印象的生活，是從扎馬步開始的，我不知道我那時候多少歲，大概也就三四歲？或者四五歲，師父讓我站在兩個離地一米高的木樁上面，一站就是半天。我不敢走神，因為掉下來，會摔得很疼。」
「最開始的時候，我會想，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這麼累。但是我又找不到不做的理由，不扎馬步，我能去做什麼？後來師兄弟多了，我就不想這件事了，因為我覺得，大家都在扎馬步，每個人都這樣，每個人都累，沒什麼好抱怨的。」
Krystal和IU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獃獃地看著他，一臉不解。
「就這樣過了幾年，有一天，我終於不用再扎馬步了，師父開始教我打拳，我也終於可以出寺院的門，在山裡走一走。我現在還記得，我第一次推開寺門的時候，看到的畫面。我那時候只有一個感覺，這山好大啊，大到看不到盡頭，那時候我想，這片山，我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去，因為太大了。」
「我漸漸長大，師父對我也沒有小時候那麼嚴苛。只要我完成了他教的東西。達到了他的進度，剩下的時間，我甚至可以自己支配。我像個探險者。每天興奮地從寺門出去，每天走遠一點，每天都有新奇的發現，我抓到了鳥。掏了鳥蛋，我抓到了蛤蟆，摸了魚，還遇到過山兔子，甚至還看到過老虎，我覺得太有意思了。這座山。像個寶藏似的，一輩子我也不會膩。我就帶著師兄弟們，有空就在山裡玩……」阿九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那時候真的很快樂。」
「再後來，我在山上遇到了其他寺院的人，他們很霸道，霸佔了我們的地盤，還揍我們。我們回來告訴師父，本以為師父會幫忙出頭。但是師父卻說，怎麼挨得揍，怎麼揍回去，師父不能跟一輩子，指望著別人不如指望自己。「
「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有了想要變得強大的想法。在那之前，我練武，只是因為師父讓我練，但在那之後。我想變強大，那時候我想得很簡單，師父不幫忙，我就自己來，絕對不能服，絕對不能讓他們欺負了。」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的生活就變成了練功，然後打架，經常鼻青臉腫的，但卻越來越厲害，沒幾個月，他們就打不過我們了，差不多一年吧，我一個人就能打他們一大幫，然後那片地盤就徹底變成我們的了，只有在我們允許的情況下，他們才能進來。」
「有一個被我揍得最狠的傢伙，他叫明亮，是少林寺的和尚。有一次他為了不挨揍，說給我一個好東西吃，然後他給了我一個雞蛋。還說他家就在山下，他還可以再拿幾個給我。」
「那天，我跟著他到了他家，隔著籬笆，遠遠地看著他進了家門，聽他叫一個男人『爸』，叫一個女人『媽』，我心裡忽然有點難受，但那時候的我，卻不知道為什麼難受。」
「哥……」IU心疼地抱住阿九的胳膊，Krystal沒有說話，但也握緊了他的手。
「回來我問師父，少林寺的明亮有爸媽，我的爸媽呢？」阿九的聲音變得有些喑啞，鼻子好像不通氣似的：「師父告訴我，我是孤兒，沒有父母。」
「我問他，沒有父母，我是哪兒來的？」
「師父無言以對，跟我說，等我長大了再說。」
「我知道師父不想說，我就再也沒問過。這件事他不想說，就算我逼著他告訴我，也一定是假的，做徒弟的，怎麼好逼著師父撒謊？」想起和師父的往事，阿九的目光變得更加黯然，倔強地抿了下嘴唇，繼續說道：「但是等我長大了，我等到的第一個消息，是我父親已經死了。」
「如果用普世的價值觀衡量，我的父親，應該算是『犧牲』，犧牲得非常光榮。作為兒子，我應該為他自豪……但是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一點自豪的感覺都沒有，我甚至有的恨那些說他是『犧牲』的人，他們不會知道，這個人光榮犧牲的背後，他的兒子，這輩子沒能見他一面，沒能跟他說一句話，沒能得到他的一句肯定。他們輕描淡寫的給一張紙，就宣告了我二十七年的等待變成了一場空，憑什麼？」
「但、」阿九苦笑一聲，道：「或許這就是宿命吧。」
「明亮這傢伙，做和尚不會念經，打架也不行，但我卻非常羨慕他，上次胖師父去世的時候，我又見到他，他已經結婚了，媳婦兒很潑辣，但是我卻更羨慕他了，我甚至做夢都想，如果可以交換，我寧願換成他的人生……」
「但我現在發現，我錯了。」
「我太一廂情願了，我對我的命運不滿，就想著如果換一下，我就能過得更好。但其實應該不是這樣，每一種命運，每一個人，都不一定能過得好。胖師父告訴我，要隨心，我一直都領會錯了意思，師父不是告訴我想做什麼做什麼，而是想告訴我，改變不了的事情，不要逆著它，要學著去接受。瘦師父告訴我要珍惜，是不想看到我後悔。我真的是愚鈍，這麼久才明白。」
Krystal聽了這麼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現在怎麼打算，到底要不要認？」
阿九笑了笑，搖頭道：「我打算，不認了。」
(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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