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煙

  「敬嫂子一杯！」 

  眾人舉起了啤酒，歡叫一聲，仰頭咕咚咚幹掉。阿九看著泰妍，看得直咧嘴：「哎呀，別人喝你也喝……」 

  「好了！喝過了！都給我滾蛋！」 

  實在看不下去了，阿九一聲爆喝，朴燦榮趕忙領著小弟去旁邊的燒烤爐了，把這個小一點兒的燒烤爐留給他們倆。 

  阿九把烤好的一塊兒五花肉剪成適合吃的大小，放在盤子裡面，又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泰妍：「吃兩口肉吧，你也是、喝什麼喝，一會兒我還得送你回去，要是喝醉了，你那些室友得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今天不回去了。」泰妍傻笑了起來，臉頰一片酡紅。她本來就是不能喝酒的體質，一聽啤酒一口悶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是極限了，喝了之後已經有點上頭了。 

  「可是我得回去啊。」阿九鬱悶地拿起一聽啤酒，猶豫了一下又放下，換了一瓶可樂，擰開喝了一口。 

  「你怎麼不喝酒？」泰妍定定地看著阿九，眼神有點發直。 

  「我決定以後輕易不喝酒，喝酒……容易出事。」阿九尷尬地解釋，泰妍咬咬嘴唇，突然拖長了『噢』了一聲，一副『你不說我也知道』的樣子眨了眨眼。 

  「你怎麼不吃肉啊？」阿九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又在烤網上面鋪了一片五花肉，烤的茲茲冒著油花兒。他燒烤的技術和面點的技術差不多，因為自從他的武當梯雲縱練到能跳過烏龍院的那堵牆的時候，附近山林里的活物就沒少遭他毒手。 

  「我……是女歌手啊，要身材管理，不能吃啊。」 

  「哦？」阿九看看泰妍：「上次我看你吃的也挺好啊？」 

  「一天最多一頓，中午和成員們一起吃了一頓了，晚上就不能吃了。」泰妍解釋了一下，反過來催阿九：「沒關係的，你吃吧，我不餓。」 

  「你是可以不餓，但是讓你看著我自己吃，我也吃不下去啊……」阿九想了想，起身走向了他的車。後座上放著他買了準備給IU晚上回來做菜用的食材，翻找了一下，拿出來兩個茄子和一穗玉米，想了想又把外套拿了過來，隨手披在了泰妍身上。 

  「晚上冷，你披著點兒。」 

  泰妍聽話地把兩隻袖子系在一起掛在了脖子上，饒有興緻地阿九，問道：「你要做什麼？」 

  「這個玉米是早熟品種，一穗就要三千韓元。」阿九把玉米葉子剝開，按了一下玉米粒：「有點嫩，蒸著吃是最好，烤著吃也行吧，看火候了。」 

  「那這兩個茄子？」 

  「沒吃過？」阿九嘿嘿笑了起來：「茄子烤著特別好吃，比炒著吃好吃多了，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 

  「嗯。」聽阿九說的這麼好，泰妍也不禁有了幾分期待，雙手托腮看著他熟稔地把茄子剝開，撒鹽…… 

  「你好像做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 

  「以前在寺里的時候，我種過兩年菜地，山上沒什麼吃的，我就自己想辦法……」說著阿九呆了一下，看看泰妍，道：「我跟你說過烏龍院的事情么？」 

  這一問倒把泰妍給問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竟然點了點頭。 

  阿九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說過就沒關係了，其實也沒什麼可瞞著的，只是我一直不想提……和你說過也好，以後我就有個人可以說了。其實真的沒關係，我走的那年，胖師父已經開始打算開放烏龍院做景區了，說不定等哪天我回去的時候就得買票了……」 

  泰妍根本聽不懂阿九在說什麼，但是為了聽他說，她還是努力裝出一副聽得懂的樣子，阿九說個沒完，她就一直聽著，終於等到他換氣的空檔，插話道：「你在那裡……好像有很多回憶啊。」 

  「能沒有么……」阿九笑笑，把烤好的茄子放在盤子上示意泰妍試試，道：「我在那兒生活二十年，閉上眼睛都知道哪兒是哪兒，我甚至都想過，等我死了，一定要埋到那兒去……」 

  「對了，我在那兒種了好多棵樹，我打算等我快死了，就挑一棵，在下面挖個坑埋我自己。」阿九把烤好的玉米刷了層烤肉醬，插根筷子也遞給泰妍：「嘗嘗這個怎麼樣，玉米比較嫩，不能烤太長時間，不過應該是熟了。」 

  「別總說什麼死啊死的。」泰妍皺起了眉頭：「你才27，說什麼死啊？」 

  阿九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看向泰妍的眼睛：「……你怎麼知道我27？」 

  「我、我……」泰妍支吾地答不上來，阿九追問道：「你看過我的信，是不是？」 

  「我……」泰妍低下了頭：「我好奇……」 

  「你！」阿九倏地攥緊了拳頭，泰妍下意識抬起雙手做出了保護自己的動作，怯怯地望著他。 

  「沒事。」阿九深吸了口氣，鬆開了拳頭，左手拿著夾子把烤好的肉夾起來，右手拿著剪子把肉剪成適合吃的大小。忽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剪刀咬合的聲音特別清晰，連呼吸的聲音都好像聽不到了。 

  突然阿九把剪刀放下，看著泰妍：「你能發誓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你看到的東西么？」 

  「我、我……」泰妍忽然覺得阿九的眼神好可怕，嚅囁著不敢說話，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地說道：「我其實不認識幾個漢字，上面寫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就到了照片，還有括弧里的時間。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對不起……」 

  「如果真是這樣，那沒關係。」阿九咧嘴笑了笑，但是這笑容非常難看，道：「沒事了，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 

  「對，我相信你。」阿九重複了一遍，便絕口不提了，又吃了兩口肉，忽然他摸了摸褲子口袋，起身走向了朴燦榮。 

  過了會兒，他嘴裡叼著根煙，耳朵上也夾著一根回來了。坐下，把煙湊近炭火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泰妍正在啃玉米，看到阿九抽煙，小聲道：「吸煙對身體不好。」 

  阿九笑了：「我知道。」 

  「但是有很多時候，人需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抵擋更大的痛苦。」 

  他又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在月光的映襯下，他吐出的煙，在空氣中漂浮成一個落寞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