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相信
夏弦音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對於郢離熱情的招呼卻是視而不見。
她隻是板著臉看著李丹青,但看似平靜的眸子深處卻分明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陽山覆滅對於武陽朝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朝廷已經下令,讓三府九司共同徹查此事!”
“在座諸位論資質都在我之上,論學識我亦是萬不可及,隻是朝廷有令,此事須由天鑒司牽頭,故而夏弦音鬥膽坐在了這首座上,心底甚是惶恐,待會處置若有不妥之處,諸位還請擔待。”
夏弦音甚是客套的言道,這樣的過場在場的眾人那也都是司空見慣了,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隻是紛紛點頭應是,心底卻各有盤算——這夏弦音論出身,是武陽四族的遺孤,雖說早年夏家觸怒了聖上,但畢竟人死禍消,如今的夏弦音年紀不大,卻接連破獲了幾起大案,又有殷無疆的悉心栽培,加上前些日子與郢離定了親事,如今在這武陽朝上那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大家幾乎都有共識,這夏弦音日後定然會接替天鑒司大司命的位置。
對於這樣的人物,他們自然不會為難,反倒會想盡辦法討好。
“夏司命太過自謙了。”龍象府的龐坤第一時間回應道“夏司命的年少有為,是我武陽的棟梁之才,此番大事,有夏司命為首,我們方才覺得心安,諸位你們說是不是?”
龐坤此言一出,眾人自然是連連應是,非但沒人覺得他阿諛奉承,反倒是暗暗懊惱自己被搶了這討好夏弦音的機會。
郢離更是言道“弦音,你放心就是,有我在,一定不會有麻煩的。”
眾人也知郢離與夏弦音的關係,頓時紛紛露出了揶揄的笑容,調笑道“郢公子倒是懂得疼人,二位也許久未見,待會等審完了這李丹青,要不讓秦郡守做東,我們擺上筵席,讓二位好好敘舊,也算是一解相思之苦。”
秦承古論起官職雖然比在場眾人都高出不少,但這些人畢竟是朝廷欽點的官員,陽山覆滅之事他也有心洗脫幹係,自然不敢得罪,趕忙笑盈盈的起身就要應是。
“我說!還審不審了?這可是朝廷下達的命令要諸位審我!”
可一旁的李丹青卻急了眼,氣急敗壞的言道“你們在這裏怎麽扯起淡來了!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對不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對不對得起身上的官服!”
“別整那些沒用的,還筵席!還敘舊!還相思!小爺還在這兒呢!快審我!”
李丹青說得那叫一個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聽得一旁三府九司的官員都不免一愣,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到底自己審人的官,還是被審的犯人。
坐在台上的夏弦音將滿臉寫著不高興的李丹青的模樣看在眼裏,心底暗暗好笑,她輕咳一聲,又才言道“原來郢公子也在這裏啊,方才走得太急未有注意,還請郢離公子見諒。”
郢離滿臉笑容,他看著夏弦音那姣好的麵容,心頭自然是好不得意。
他郢離如今背後的宗族勢大,眼前還有生得如此嬌美的嬌妻在側,而你李丹青卻隻是待宰的階下囚……
想到這處,他挑釁似的瞟了李丹青,然後笑著說道“無礙,弦音你也是剛到應水郡,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定然勞累,不礙事。”
對於郢離傳遞來的善意,夏弦音卻是不置可否隻是點了點頭,又說到“既然郢公子在這裏,那審問李丹青之前,借著這個機會,耽擱諸位一些時間,在說些題外話。”
“什麽事啊?弦音?”郢離熱情的問道。
夏弦音在那時不著痕跡的看了李丹青一眼,這才說道“來之前我已經給陛下上書,取消了我與郢公子的親事。”
“嗯?”這話出口郢離一愣,在場眾人也紛紛一愣。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正屋中,頓時鴉雀無聲。
郢離瞪大了眼角看著夏弦音,僵笑著說道“弦音……這都時候了,你也有心思開玩笑?”
“不是玩笑,陛下也應允我的奏折,這會估計聖旨應該也已經到了郢家府邸,郢公子離得遠了些,但不出五日,應該也能收到消息。”夏弦音平靜的言道,看向郢離的目光中不帶有半點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是在訴說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
在場的眾人也紛紛神情古怪,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作聲,也不願參和到這件事情中來。
隻是這其中的古怪還是讓他們的思緒有些紊亂。
這郢離與夏弦音的親事當初是姬齊欽點的,有道是聖意難為,怎麽僅憑夏弦音的一道奏折便讓陛下轉了心意。不僅不為此事震怒,反倒還委以重任,讓她來查明陽山覆滅之事。
這背後的深意是什麽著實值得推敲。
“唉!”
“我就說,審案子就審案子,非得整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這下好了?我估摸著夏司命也是不喜歡郢公子這扭扭捏捏的性子,所以才退的這門親事。”
“嗯,說起來,郢公子這模樣倒是很適合進宮裏做事,正好,我跟宮裏的林老頭有些相識,要不我給郢公子寫上一封引薦信,郢公子去那裏常伴聖上左右,何如啊?”
但還不待眾人從這算得上驚人的消息中反應過來,李丹青那幸災樂禍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方才還得意洋洋的郢離此刻的臉色鐵青站在那處,一動不動。
直到聽到李丹青這話,他方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回頭看了李丹青一眼“李世子還擔心擔心自己吧!”
他咬牙切齒的說罷,又憤懣的看向夏弦音,寒聲道“夏司命既然心意已決,郢離自然不好強求,今日身體有恙,就不陪諸位了!”
說罷這話的郢離一拂衣袖就要轉身離去——他本意是想要在這裏好生看看李丹青被打為階下囚的狼狽的場景,卻不想這景象還未看到,自己反倒讓人看了笑話。雖然周圍這些官員並未出聲議論此事,但郢離卻能感受到此刻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
他如芒在背,不願久留。
可是李丹青卻在這時一個閃身攔在了他的跟前。
“郢公子這是要去哪裏啊?”李丹青顯然有意為之,他把腦袋湊到了郢離的跟前探頭看著郢離,笑嗬嗬的問道。
本就怒火中燒得郢離哪裏會理會李丹青,他寒聲道“我去哪裏還輪不到李世子關心吧?有這份閑心李世子還是擔憂擔憂自己怎麽才能不做這階下囚吧?”
說著,他的一隻手伸出就要推開李丹青。
但李丹青卻將他的手死死抓住,郢離一愣猛然發力,卻發現李丹青手掌上的力道大得嚇人,他分明已經使出了渾身的力道,卻無法掙脫李丹青的手,反倒是自己的手腕被握得發疼。
他的心頭一凜,想起了之前帶著那個草包馬旭前去捉拿李丹青的場景,那次出手的李丹青力量極為可怖,哪怕是以他靈觀境的修為在其麵前也是不堪一擊……
這李丹青難道真的一直在藏拙?
“郢公子怕是忘了,咱們都是陽山崩塌時在場的當事人,李丹青有嫌疑,郢公子你何嚐沒有啊?”
“夏司命還未開始審問,你就想要離開,是心底有鬼嗎?”李丹青的聲音忽然低下了許多,帶著一股寒意,響徹在郢離的耳畔。
郢離一愣,下一刻怒極反笑“李丹青!你是真的走到絕路吧?這般肆意攀咬?你覺得這話有人能信嗎?”
“我信啊!”而這話剛剛出口,身後一道清嫩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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